一曲瑶歌





  “先下去。”流云听出沐瑞的不悦,不再言语,恭身退到外间。
  “侧夫万安、王爷万安。”燕璃同沐允康一前一后进来,房外是被侍卫押着的三个女人,发丝纠缠,梨花带泪。
  “王上万福、王母万福。”帝王之家,注重礼仪,不管身置何处,礼不可废。
  “王母,此事确由府中引起,儿臣已押来罪妇,请王母处罚。”沐允康并未吃惊王母亲自照料沐媱,十月怀胎,七年离宫在外,本就多有愧疚,现在要做是自当是弥补。
  “处罚若能换你王妹平安无事,凌迟又如何?”沐瑞的声音略显苍老,却不失威严。
  燕璃取了丝棉帕子,替过沐瑞,一声不吭的擦去那额间涌出的豆大汗珠,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触碰女儿,随着那汗液溢出的清香,在整个房间萦绕。
  沐媱心境本清,闻到那股香味便知要坏事了,不得不做做样子,慢慢醒来。
  “媱儿,我是父亲,可好些了。”燕璃看着女儿眼中明显的疏离,眼中一暗。
  “不,不要杀我,不要……”沐媱惊恐的打量着房内,待见着一身明黄的沐瑞,仿佛见鬼一般的只朝床里躲,紧紧的抱住被子,闭上的双眼涌出一片晶莹。
  “主子,没事的,没事的。”流云听见沐媱的声音,立马不顾礼数的跑到床边,抱住颤抖的身子,如母亲般拍着沐媱的后背,说来也怪,沐媱渐渐的安静下来,也不哭了,像个听话的娃娃般,被流云服侍着躺下。
  沐瑞眼见着本该身于王宫内苑,尊宠无比的女儿整天过着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心里一酸,出了卧房。
  沐瑞静静的坐在偏厅,她一直都知道沐媱并非有病,而是中了极为罕见的毒物,也是逼不得才去了别院,便以为她淡出帝位之争,便可安逸度日。帝王的心难测,而今日沐媱的现象已经让她联想到一切事由,她动不了很多人,至少不会让眼前人难过。
  




040  强势

  祈福宫,沐媱醒来已是三日之后,而三日前已被女王接回凤阳王宫。
  一轮残月挂在空中,不时被几丝淡云遮住。
  寂静的夜是沐媱思考的时间,那宁静的空寂中,她可以清晰的找出所有的线索、思路、更能百分百的制下计划。她感觉自己像只黑夜里的苍狼,使出锋利的爪子给敌人致命的攻击,坚固不摧的守护阵地。
  而此时她更深刻的明白,生与死,情与爱,都不能影响她的心,她不能有弱点,她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前方就是绝路,只能操控一切,却不能被任何东西操控,
  次日午后,祈福宫内院人满为患。
  三个女人的家族果然不小,似乎还有不少来看戏的,至少萧江南是报着这样的态度。
  似乎不再是沐媱了,上了淡装的脸上,柔不失刚,黑夜般的双瞳犀利如冰,黑发被高高束起,额间束了条金黄带子,一身暗红色的锦绣束身却又轻便的劲装,金丝花镶边的黑色靴子,平添了些异域风彩,狂傲却不失尊贵。
  舒适的珍珠软榻上铺了二层貂毛织毯,灰褐色的绒毛,柔软细腻,沐媱半躺在软榻之上,享受着沐允康的歉意。
  沐瑞端坐,打量着女儿,七日间,这个女儿仿佛不一样了,眼中平静无波又似乎深不见底,燕璃却淡然的笑了,她似乎感应到女儿在一步步变强,萧江南在纳闷、三家近臣在干着急。
  萧江南、燕璃安坐沐瑞两侧,沐允康三兄弟站于沐瑞下首,沐允琪脸色无异、沐允康面带愧疚,至于沐允浩则是一翻暗自得意,不过那笑霎时间被爆怒取代。
  简媚儿似乎疯了一般,缠上沐允浩的腿,似抱住救命稻草一般:“王爷、求您救救媚儿!”在座的人无不惊奇,沐允浩厌恶的推开他,双眼射出杀人的光芒:“滚!”
  “若非王爷,媚儿怎愿得罪帝姬,若非王爷不愿昭王同燕家结盟,又怎么指使媚儿伤了帝姬,如今是王爷不仁,别怪我简媚儿无义……”
  众人大骇,沐瑞紧蹙眉头,如痴如狂的简媚儿被沐允浩一掌震飞,低头掸平了华服,如刀的眼角斜视简媚儿“王母,贱妇污蔑。”
  料定了沐允浩偏执的性子,又岂能容简媚儿血口喷人,事实便会更加扑朔迷离,已有侍人要带走疯狂嘶咬着的简媚儿。
  “住手,让她说完。”邵远因避闲未来,众人又不见王上开口,自然便看向燕璃,这是家事,伤者又是他的亲女,自然有立场追究。
  嘴角溢出鲜血,抚着痛处,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满是仇眼的双目扫过沐允浩,又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仰头见着已西斜的光辉,单手抹开遮眼的发丝,一声长啸,那是平静的绝望,“要怪就怪你们抛我、弃我。”
  女人的仇恨往往比起男人的更强,她们心思细腻,却没有男子明朗,纵有玲珑七窍心,还是会在没有退路的时候选择最坏的那条路——鱼死网破。
  简媚儿将一切招认,甚至习瑗瑗同桑暖儿都承认她们之举皆是受简媚儿教唆。沐瑞没有放过沐媱的表情,甚至动作,正是因为沐媱没有表情,没有动作的假寐,心里织起一张越结越大的网,却捕捉不到蛛丝马迹。
  “画清、画仪,那三人伤了主子,怎么办?”原本守在沐媱身后的流云,竟突然间变了个人,那气势丝毫不输给王公贵族,话是说给那同胞姐妹听的,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王母,儿臣无势,受人欺凌,却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主。”沐媱抬头,又目微睁,正视沐瑞的眼神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拇指与食指打响一声,不过瞬间,三女便已成这园中花肥。
  “主子。”那同胞姐妹竟满身干净的退到沐媱身后,视而不见这院中他人。
  站的的那些外臣,一个个脊梁发凉,噤若寒蝉的俯首跪地,嘴里念叨着帝姬饶命。
  “王母,昊天殿纯金的王座沐媱无意,若有人将主意打到儿臣甚至父亲身上,三女便是下场。”冷漠的声音来 自'霸*气*书*库'九天之外,嘴角弧过一丝嘲讽。
  霎时间所有的人都离了魂一般,沐瑞有些弄不清真假了,盯着那似极自己的凤眸,沉思。
  凤阳有了女帝的先例,这下一代的帝位自然是有能者者得之,而今,她欣赏女儿的果断、狠劲,更不解这至尊的王位她竟弃如敝屣。
  而她更怀疑似乎有人操控着什么,眼中滑过精光,依次扫过三个儿子神色各异的面孔,紧紧锁住沐允浩,再度偏到沐媱身上。
  萧江南沉思,作为王夫的男人是他的耻辱,他憎恨,所以要让沐瑞痛苦,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她的儿女相争,最好来个血流成河。戏却并没有像他料想的方向发展,不过那亲兄弟斗起来戏会更好看才对。
  燕璃在心喜,女儿始终是维护他的,那个位置他会为女儿保下来,他该让女儿知道,她有着多么强大的后盾。
  猜忌的种子已经播下了,只待它破土而出……发芽……成长……直至长为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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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郡
  万俟楚忙完政事,便欲去泌园,只有那里萦绕着她的香味,让他还能找到方向。
  朝阳传来消息,璃郡主被神医暗中带走,而齐天更早宣告长公主随大祭师普罗云游而去,摄政王府空了,他只得在朝上宣布摄政王携密旨去北疆整合军队。
  朝阳山庄他或可不信,司空月白神医的信誉、齐天帝国的宣告无不让万俟楚坚信她随时会消失……
  




041   谋定而后动

  齐帝励精图治数,减赋税、兴水利、重农商、整军务、与数国交好……数十年来国运昌隆,齐天——已是物阜民丰的繁华盛世。
  烨王府门口一华衣俊朗男子拿着手中的信件,一跃飞身上马,奔东方而去,那句“本王进宫。”飘在萧瑟的秋风里。府内正欲迎接的妙龄女子臻首微低,抚上隆起的肚皮,暗自垂泪。
  “哥:
  很久不见,甚是想念,现今健全,照顾双亲,勿念。
  很想念您们的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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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的雨微寒,如金龙张舞着爪牙一般的闪电不时在浓默色的天空划过,暗涛般的厚云在天际间汹涌,翻滚出惊天的雷声,在天地间咆哮、回荡。
  春雷、夏电,深秋的雷声极为罕见。
  沐媱在宫中享受似的听着雷声,那是,一直铺向远方的碧绿,美丽一望无际草原上马的嘶鸣,如同着浴血杀场的战鼓,连血液都在叫嚣着,整个身边充满无限的力量。
  沐媱畏寒,待雷声过后,缓步到窗前‘吱’的一声支开雕着钿花飞禽的镂窗,看着宫殿高高的檐角滚落如涌泉一样滴落而下的雨链,水珠飞溅。
  金黄的袍子,飞龙在天锦纹长袖下拍出一掌,砚台的默洒出,零星的默点晕开枣红的布折子。朝堂上的势力划分的越来越清晰,她却不能妄动,她才四十岁,甚至连白头发都没有,她的儿子就争起来。
  朝堂上一片叫嚣,立储。
  沐绡远嫁,沐媱弃权,三个儿子在朝堂上便是三个帮派,立肃王允琪,心胸狭隘,称帝后势必不会放过允康、允浩;立江王允浩,他那恩怨分明的性子学不来帝王的驭臣权术;立昭王允康虽说不是众望所归,却也势在必行;三派之外,宁将军中立。
  夜,降霜,红烛垂泪。
  燕璃一身夜行衣出现的祈福宫。
  “何以弃权?”
  “以退为进。”
  “无权无势,何以再进。”
  “无须,作壁上观,自有收益。”
  “燕家骁骑卫全部赠你。”
  “覆雨翻云?”
  “成王败寇。”
  “毁之?”
  “谁家霸业能立千秋!”…………
  一阵阵秋风自殿门穿堂而过,卷起地上片片落叶,汇集成一个斑斓的漩涡,被一阵飓风托起,成锥形旋飞,待风力越弱,急骤跌落。
  肃王允琪一剑劈了闯进卧房的爱妾,谣言,带着翅膀到处飞的,散播着本该无用的信息,被人们一而再的联想、推测,就成了证据。
  刺客夜袭王宫被捉后集体自尽,禁卫军军统被杀、军响被劫,所有的证据无一不指向肃王府。
  秋雨淅淅沥沥延绵了三日,浓雾笼罩着整个王宫,古老的宫殿的晨钟的磬音中述说着百年的沧桑。
  沐媱眼底一片冰霜,“让邵远的侍人看见了。”
  “是,主子。”
  “早朝上唇枪舌剑主子是没看到。”画清一转平日的冷然。
  “说说看。”沐媱饶有兴味的拭去木栏上的霜水。
  “那肃王倒真笨,怎会想到我们几日便送他条通敌的密道,王上宣了禁卫军副军统去了搜查肃王府,顺着密道走,出口自然在城南的江王那,大概要将这帐算到昭王头上了。”
  “那我们不妨再助上一臂之力,成全昭王。”转过身来面对二人,浮上嘴角的浅笑透出阴谋痕迹。
  “画仪倒是说说看,肃王与江王为何会败?”
  “回主子。
  沐允浩,狂傲、自负、多疑如他,注定是政治舞台下的牺牲品,来 自'霸*气*书*库'沐瑞与邵远的疼爱注定的,无奈身于帝王家,他们又怎么独善其身。至于,沐允琪他那招借刀杀人用错了对象,几乎让所有人都以为那简媚儿是沐允浩的人,谁让他不能纵观全局,忽视外在我们的力量。”
  沐媱满意的点了点头,有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道:“嗯,不错。拿着那匕首,下个月圆之夜我要见到一个崭新的骁骑卫。”
  从风驰送回的消息来看,实力不凡的锦凡商号以迅雷之势,吞并了凤阳以及城陵周边的许多产业,酒楼、青楼及赌坊的生意蒸蒸日上,已在商场上锋芒尽露,倾城阁已有打压锦凡商号的行动。
  祈福宫内沐媱以养病为由,在宫门外竖了个‘闲人免进’的牌子,宫内侍人遣开后,两个身影大摇大摆的进了另一座看似被封的阁楼。
  凤阳的藏书阁数量惊人,品种更是繁多,最近一段时间沐媱同流云都在这藏书阁中,甚至许多关于整个大陆的综合书册都被沐媱搬回了祈福宫。
  沐瑞不愧为一代帝王,她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甚至在为这份野心在不懈的努力着,在早在凤阳锦瑞六年收集到诸多可贵的信息,从那起折起的书页看来,似乎并没有特殊的行动。
  初始的凤阳泱泱大国,位属大陆之西,与西图、西宏接壤,人口繁盛、地域广阔、土壤肥沃位列诸国之首。空前的繁华并未达极致,欲望过盛的诸王贪婪着更多的权势,借助于四百多年前的一场天灾,借题发挥,导致军民暴乱,而后三分凤阳分别为今日的凤阳、城陵、龙阳。近三十多年来,方园大陆九国之间虽无大战却并非相安无事,面对虎视眈眈的西宏、西图强大的军势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