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重重
叛道的事儿没有少干,广陵王府奢华无比,府中的姬妾无数。而瑞帝也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这样一个人,却是很多女子的梦中情人,就连那些贵胄之家的贵女私底下也以被他调戏为荣。摊上这么一个人,初晨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冷后慈祥的笑着,道:“信儿免礼,这是怎么回事啊?风小姐怎地如此狼狈?”却并不叫初晨起来。
初晨不敢抬头,只闷闷的道:“回娘娘的话,民女不小心崴了脚。”不等皇后答话,太子早走过来,扶起她,责怪道:“你怎会如此不小心,母后面前失了仪?”
见了太子的举动,皇后柳眉倒竖,那三皇子呵呵一笑,道:“风小姐是崴了脚,本王正想帮她疗伤呢,谁知她竟然惊吓至此,倒是本王唐突了。”说着淡淡看了初晨一眼,这一眼只看得初晨胆战心惊,他彬彬有礼地向皇后和太子辞退,施施然去了。
皇后低喘了口气,怒冲冲对身旁的宫人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上去扶了风小姐,为她更衣梳洗?”太子松了口气,低声道:“还不谢过母后么?”初晨忙向皇后行礼致谢。却见皇后厌恶的道:“好端端的怎会跌倒?也没个人跟着?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名门闺秀的风范!”说完甩袖走了。
初晨咬了牙,一直忍着。待皇后走远,太子道:“喜庆公公呢?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走么?”初晨含泪望了他一眼,低声道:“喜庆公公将我带到这里,他转眼就不见了,我忙着往回走,谁知从里面跑出个人来将我撞翻在地就飞快的跑了。”太子皱眉道:“谁敢这样大胆!你可看清楚了是谁?”初晨摇摇头,太子看了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只是唤人服侍,并亲自替她净了手。
晚宴设在崇明台,天色渐暗,已是赴宴时分。一众人在花径上走着,并不向崇明台方向前进,初晨有些不解,问了太子,太子只是温和的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明明暗暗的花径尽头,是烟波浩渺的太液池,青石砌成的小小码头旁停着一张精致的画舫,太子将初晨扶上画舫,初晨兴奋的笑道:“殿下,我知道了。”她走到船头,伏在栏上往前看。只见自崇明台约一里远的地方都燃了各色宫灯,或挂在花间树梢,或飘在水波之上,烟波飘渺间,远远地,一座通体晶莹的玉台在灯火辉煌中恍若人间仙境。
初晨低声感叹一番,这就是天家的风流么?她回头,太子含笑的眼眸里映出一个婉丽轻盈的小人,淡蓝色轻纱的披帛在夜风中肆意飞扬,俨然要随风飘去。太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真美,好像是从我梦里走出来的。我求父皇将你指给我,做我的太子妃,好不好?”
初晨心中一阵狂跳,她的确做到了让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她低下头羞涩一笑,并不言语。她这模样,在太子眼中看来,已然是同意了。太子欣喜无比,只紧紧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一定比其他人都好。”
刚刚认识一天的人,就定了终身,他说让她做他的太子妃,他以后会对她很好的,一定比其他人好,那么会好到哪一天呢?在一个储君看来,也许已经算是最重的承诺了吧?她知道太子并不只是为了她的美貌,天下貌美的女子很多,太子只不过刚好看她还顺眼,而且又应和了皇帝的心思罢了,太子这个储君的位子坐得并不是很稳,他不过是长子,而生母后来也刚好封了后。若论身份的高贵,他其实不如那个三皇子——元后遗下的儿子,和他一样是嫡子,同样有着明珠般的光彩和过人的才干,太子需要助力。对一个女人来说,拥有太子妃的称号,夫君的疼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在心里怅惘的想,也许,在她无趣的人生中,当回太子妃,还是受宠的太子妃,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随着离崇明台越来越近,远处飘渺的歌声和丝竹声随风徐来,看着太子温润的笑容和宫人兴奋的笑,初晨隐约觉得一丝兴奋和微微的失落,为什么失落,她却是不知道。
当一群宫人欢天喜地的将初晨和太子簇拥上了崇明台的时候,正在低声谈笑着的贵族公子和小姐们停止了交谈,纷纷迎上前去。花团锦簇中,初晨注意到了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那少女一头乌檀一般的头发,恰到好处的簪了一枝蝴蝶点翠金步摇和几朵娇艳火红的海棠花,耳边带了一对名贵的东珠,胸前挂了一个镶嵌各色名贵宝石的金项圈,一身茜色罗裙,雪白的皮肤透出一层淡淡的晕红,嘟着一张红润的小嘴,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爱意,毫不羞涩的盯着太子看。她那样的热情,和那样纯真的表情都让她与周围带着假面具的贵族少女们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少女感觉到初晨的目光,毫不回避的望着初晨嫣然一笑。她笑得是那样热烈,犹如一朵盛开的海棠,充满了生命的热力,初晨不由得也微微一笑。她才一笑,就听见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道:“哟,风姐姐虽不是在这京城长大的,但这一笑,真的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呢!难怪会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呢!”初晨闻声淡淡的扫视了那群面上含笑,实际上满眼不平的女人,微微一笑,对着她们施了一礼,轻笑道:“姐姐谬赞。初晨从小在乡下长大,先前见了姐姐们的风姿,心中羡慕不已,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姐姐们见礼,正好以后可以向姐姐们讨教,还请各位姐姐多多包涵。”
她话才一说完,就见几双玉手热情的伸到了面前,一时娇声燕语,围绕着她说个不停。吏部尚书的小姐叶柠生的弱不禁风,淡淡的眉眼中含了一股精明,娇怯怯的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妹妹,你是不知道,你一出现,姐妹们都眼前一亮,你这样的人才原也配得上太子妃这个位子的。”
初晨垂了眼,低声道:“姐姐说笑了,承蒙皇上见怜小妹才从乡下来,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才让太子殿下指点着看了一会子景致而已,还请姐姐再不要和小妹开这样的玩笑,若是让人听了去,还以为小妹是那等轻狂的人呢。”这些贵小姐们,当真把她当做乡下来的土包子打整么?
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三章 夜阑珊
叶柠听了,倒笑不笑的盯着初晨看了几眼,慢悠悠的道:“好!你倒是个稳重的,不过你这样的性子,将来恐怕是要吃了亏才知道的。”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那穿茜色罗裙的少女一眼。只见那少女娇俏的甩着太子的手,不知在嘟嚷些什么,太子也是一脸的宠溺和微笑。
兵部尚书之女左清中等身材,桃心型的脸儿,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撅着一张樱桃小口,冷笑道:“哼!看她那轻狂样!仗着自己和太子青梅竹马的关系,真以为自己就是太子妃了!”叶柠握住手绢低咳了一声,左清恍觉失言,偷眼一看初晨,却见她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好奇的盯着她腰间问:“左妹妹,你的这条腰带是什么材质的呀?”
提起她腰间的这条腰带,左清兴趣高涨起来,笑道:“这腰带呀,整个天瑞皇朝恐怕不会超过三条,除了宫里,外面原只有我这一条的。”看着众人期待的眼光,她偏顿住了不说了。几个小姐见状,不约而同地冷哼了一声,她却不以为意,径自笑着。初晨拉着她道:“好妹妹,你说了半天,可也没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做的?”左清熬足了架子,方道:“这是海澜那边来的,叫翠羽带,据说是鲛人采了海底的碧玉藻精华织就的,极为难得。因我爹爹年前立了大功,皇上赏的。你看,它通体翠绿晶莹,软硬适中,似玉非玉,似丝非丝,冬日生暖,夏日凉沁,尤其适合女子佩戴。若是冷天,可暖腹生温,若是天热,却可保你冰肌玉骨,不生体汗,你摸摸,是好东西吧?”
初晨闻言摸了摸,果然是好东西,正夸着,忽然听先前那尖酸刻薄的声音道:“风小姐这样的好样貌,只怕是荆钗布服也掩盖不了的,不像有些人,就是穿上再名贵的服饰,也只是只见服饰不见人的。”左清听了,气得说不出话来。初晨悄悄握了握左清的手,细细看着发言的这个少女,只见她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宫裙,细细的眉毛,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人长得极美,一副唯我独尊的傲慢样子,她身边簇拥着几个服饰华丽的少女,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初晨彬彬有礼的向她施了一礼,笑道:“不知这位美丽的姐姐怎么称呼?”
紫衣少女得意的扬扬头,也不还礼,道:“你倒是个知礼的。”旁边一个少女忙着回答道:“这是长公主家的紫苑郡主。”先帝子嗣单薄,只得二子一女,即为瑞帝和长公主以及显亲王。长公主与瑞帝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她以其美丽聪慧,温雅大度而深得先帝宠爱,瑞帝敬重。以长公主在朝中的地位,这个紫苑郡主如此的跋扈倒是不奇怪了。初晨正要告退,紫苑郡主却不打算放过她,一把拉住她,指着那穿茜色罗裙的少女道:“风小姐,你还不知道那个是谁吧?”不待初晨回答,又笑道:“那是曾太傅的女儿曾萝,和太子青梅竹马呢,从小到大,太子最是宠她,太子妃的热门人选之一,但不管怎样,将来都必将是太子的人。恭喜你呀,有这么一个娇俏可爱的姐妹,今后可有得你忙呢。”初晨睁大了眼睛,笑望着紫苑郡主道:“郡主容禀,初晨没有福气,只有两个弟弟,并没有姐妹呢。不过初晨要恭喜郡主,有这样娇俏可爱的嫂子。”
紫苑郡主闻言鄙夷的瞪着她,初晨越发做出迷茫的样子来,一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的样子。旁边一个少女道:“郡主!何必对牛弹琴呢!走了!”紫苑郡主道:“乡下来的丫头,真是笨的可以!”不耐烦多理初晨,带着她的追随者扬长而去。
叶柠一直淡笑着望着初晨,神情莫测。初晨转过身望着她和左清甜甜一笑,心里盘算着:“曾萝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那么另一个又是谁呢?”回身看见太子正向这边望来,与叶柠目光一对间,太子温柔一笑,叶柠立刻垂了眼,脸上飞起一抹嫣红,心中顿时了然,这两个人——将是她最有力的竞争者。
忽听钟鼓齐鸣,龙舟来了,众人皆三呼万岁迎驾。只见金碧辉煌的龙舟靠了岸,瑞帝精神焕发的携着皇后,皇后携着初晨的母亲绿绮夫人,三人笑吟吟的走下船来。到了初晨面前,皇后居然亲手将她扶起,一时众人脸色各异,初晨觉得无数双嫉恨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烧出几个洞来。
只有初晨才知道,皇后扶起她的那双手,是那样的冷,是那样的僵硬,皇后笑成月牙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讽刺和杀意。瑞帝看向她的眼里是细细的琢磨和若有所思,而母亲却是笑得那样的灿然明丽,那一刻,她只觉得彻骨的寒意,她好比砧板上的鱼,厨子在细细地打量着她,看看她适合做一道什么样的菜?能卖个什么样的价钱?而她,明知对方不怀好意,却只有无力的蹦跶,只等着那一刀切下来。
绿绮夫人很快上来用眼神询问她,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示一切都很顺利。晚宴开了,艳丽的舞姬在席前卖力的舞,香风弥漫,月色迷离。
一声清越的箫声从湖上传来,很快盖过了崇明台上的喧嚣,众人都静了下来,特别是那些少女都露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太液池。那箫声在成功的引得众人注意后,立时低了下来,如情人细语,风吹荷叶;又如秋夜细雨,孤灯夜影,让人无端生出无数的惆怅来,箫声呜呜咽咽,引得众人一片嗟叹,初晨一时呆住了,她想起了她小时候为母亲所不喜,夜夜孤灯只影,独自在房中支起耳朵偷听弟弟和母亲嬉闹传来的笑声暗自垂泪的日子。经过几多凄风苦雨,乌云慢慢散去,那箫声慢慢激昂起来,仿佛千军万马呼啸而至,无数豪情壮志尽在其中。
初晨望着太液池中,那叶穿破月影星辉而来的轻舟和舟上卓然傲立的那个人,一身银白色宽袍被夜风吹得如烟一般飞扬,他在月光下显得是那样的落寞和孤寂,却又豪气万千,仿佛这繁花似锦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是一个仗剑持箫从云端飘落人间,只为自己的喜欢和豪情飘游世间的仙人。那一刻,初晨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母亲在身旁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见。
待那叶扁舟驶近,重重灯影下,初晨倒吸了一口气,那个人,居然是三皇子彦信!初晨在心底低低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样貌和如此妙的箫声。
一曲终了,彦信在船头轻轻一点,飘逸地登上了崇明台,众人方醒过来,瑞帝呵呵大笑,望着跪倒在他面前的彦信,笑骂道:“你这小子,偏爱故弄玄虚!朕还以为真是什么世外高人,谁知竟是你这臭小子!”言语中不乏亲昵爱意。谁都知道瑞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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