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重重
苏缜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呢,你师兄我现在有的是钱,朋友遍天下,想过什么日子都可以。首先呢,自然是要遨游天下的名山大川。你难过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要一找到解药,我就会回来看你。若是那小子对你不好,我定然要叫他好看。你放心,刚才他已经知道我是你大师兄了,想来是不敢随便欺负你了。如果你有什么事,让人到二条街珍珑轩说一声,自然有人会帮你,我也会尽快赶回来。”他心中想的却是,明日就要成亲,彦信都等不及要来看初晨,可见这二人果真是情真意切,他倒显得多余了。既然小师妹已找到了她的幸福,他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初晨正要说话,苏缜又道:“你不要总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那样不好。有什么不高兴的,要说出来。要不然会憋坏的。”他对初晨挥挥手,飞快地从窗子里跃出,初晨在后面大声的喊他,他也不理,转眼就消失在了阴冷的夜幕中。
初晨黯然神伤,大师兄就这样走了,她多希望他能多留一段时间,多陪陪她啊。不过大师兄习惯自由,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她带来解药的,想到这里她又高兴起来。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玉镯戴上,漂亮的镯子折射出温润的光,就像大师兄的目光,有它陪她,她应该不会太孤独。
门吱呀一声轻响,阿怜指挥着润雨进来换了火盆,又给她换了汤婆子,初晨捂在热乎乎的被子里,瞪了阿怜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阿怜笑眯眯的:“夫人让我过去说点事。姑娘刚才找我?”表情和语气无懈可击。
初晨叹了口气,缩回了被子,难道要她问她为什么放彦信进来?
“姑娘!快起来!”春意不厌其烦的耐心喊着初晨。初晨正在好睡,迷迷糊糊的道:“这才几更啊!还要不要人活了!”
春意跟润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用力将初晨拉了起来。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寒冷的空气瞬间袭遍全身,冷起一串鸡皮疙瘩,“干什么?”初晨愤怒地睁开眼睛,她是有起床气的。
阿怜忍住笑,道:“姑娘,你自己说有事未做完,要四更起床的,怎么这会儿却起不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四更起床的?”初晨瞪圆了眼睛。
“咦,姑娘没有说?难道是?”阿怜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起来。初晨也回过味来,这话必然是彦信那厮为了报复她,假传的罢。她不就是说了句不招他喜欢的话,看他被人打没有吱声吗?还真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呢。
“那姑娘要不要再睡会儿?”
“算了,我的睡眠一向不好,这会儿肯定睡不着了,干脆起身了吧。”初晨忍着气,由春意和润雨服侍着穿好衣服,洗了脸,几人一起围着火盆子说话等天亮。
女眷们嬉笑着看初晨梳头打扮,绿绮夫人在给初晨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她的声音平静而略带着一点温柔甜美,表情柔和专注。从她记事开始,这大概是母亲第一次抚摸她的头发吧?初晨静静的从镜子里望着绿绮夫人——这个给了她生命,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又教给了她种种才能,唯独没有给过她爱的女人,想到自己从此就要远离她,初晨没有预料中的开心,有的只是莫名的悲伤。初晨是怨恨绿绮夫人的,但是从内心深处,她却无比渴望和依恋着母爱。
兰若皇朝天瑞十七年腊月初九,广陵王彦信迎娶风氏嫡长女初晨为正妃。
初晨穿着沉重华贵的大红礼服拜别双亲,风子瑛微笑着对她说了一席无非是嫁了人要如何谨守妇道,夫唱妻随的话,绿绮夫人则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外面来报接亲的轿子来了,绿绮夫人才低低说了句:“改改你那脾气,好自为之。”在她看来,其实她对初晨那样的态度,虽然首要责任在她,但初晨那倔强好强的脾气也是占了很大原因的。初晨的脾气——做是要做的,气是不受的,这样的脾气很是不讨人喜欢。但是她却不曾想过,初晨的这个脾气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而已。
初晨回过身去,眼泪却一下子流出来,喜婆忙给她拭了拭,补了粉,盖上盖头,扶她出了门。还未出院子,就听见外面鼓乐齐鸣,热闹得很,走到大门口,换了鞋,上了花轿,由初阳扶着轿子送亲。
冗长繁杂枯燥的礼节过后,初晨终于被送进了新房,屋子里拥着一大群人,热情的笑闹着要彦信掀盖头。接着大红的盖头被人掀开,初晨眼前一亮,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屋里一阵寂静,她没有抬眼,羞涩的微微一笑,屋里顿时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有人“呯”的击了彦信一掌,喊着说:“艳福不浅啊!”众人七嘴八舌的恭喜彦信大喜,彦信自若的笑着一一回应。喜婆上前说了一堆好听的吉祥话,又将二人的衣角和头发系在一起,在二人怀里倒了一大堆枣子、花生、桂圆、莲子之类的干果。初晨偷眼看着坐在身边的彦信,他神态自若淡定,只嘴角带着些许微笑,他不高兴?也好,反正她也不高兴。
杂乱的情形一直到有人来通知开席了,人群才散去。初晨费力的动了动被沉重的凤冠压得酸痛的脖子,那凤冠重的要死,这脖子几乎都不是她的了,她哀叹了一声,正想揉揉脖子,立刻就有王府里的嬷嬷在旁边提醒:“请娘娘慎言慎行。”是了,她如今是王妃娘娘了,就连动一下,叹一口气的权力都没了。
“若是太重了就把它取下来吧。”彦信的声音突然响起,立刻就有人上来帮她卸下了凤冠。初晨动了动快要僵死的脖子,惊奇的道:“你还没出去?”
彦信还没有回答,那嬷嬷又道:“请娘娘对王爷用尊称。”
初晨憋着气重新道:“外面的客人只怕是等急了,请问王爷您还不去开宴吗?”
彦信憋着笑道:“谨遵爱妃吩咐,为夫这就去招待我们的客人。”他出去时在门口对人低低吩咐了两句,就有两个小丫头脆生生的答道:“是!”
初晨清楚的看到,两个小丫头带着羡慕的表情偷偷的看她。也不知彦信到底跟二人说了些什么?
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四十四章 画屏展(中)
初晨坐在床上,这屋里并没有她想像的寒冷,难得她手脚都是热的,仔细看了看,屋里其实并没有火盆。见她奇怪,身边一个三十来岁浓眉大眼的妇人笑道:“娘娘,这熙和院的屋子是王爷吩咐装了火龙的,才完工半个月呢,王爷对娘娘可真是上心呢。”初晨笑笑道:“这位怎么称呼?”
那妇人笑着回道:“奴婢是周福家的。”周福是王府的管家。初晨虽然不知道,但想着这妇人既然能到自己身旁服侍,这周福应该是这王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罢,当下笑道:“你很会说话意忙递上了一个荷包,周福家的千恩万谢的谢了退在一旁。
少顷,有人送来热水,为初晨卸了那厚重华贵的妆容,一个穿着绿衣服,眉清目秀,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上来给初晨揉她酸了的脖子,想必这些都是彦信临出门前吩咐的,看不出这厮还有这种细心体贴的时候。
初晨打量了一下那位一直管她言行的嬷嬷,那嬷嬷四十多岁,肤色白净,细眉细眼,穿着蓝色的绸衣绸裙,秋香色的鞋,戴着一根玉兰花型的碧玉簪子并几朵珠花,收拾得很是干净得体,在那里腰板挺直,微垂着头,稳稳当当的,但看其他人的样子,似乎对她颇多忌惮,初晨笑道:“不知这位嬷嬷怎么称呼?”
那嬷嬷上前一步,行了礼,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回道:“老奴姓秦。”周福家的道:“娘娘,秦嬷嬷原来是在宫里服侍先后的,王爷刚开府就将她接出来了,之后这内府里的家务事都是她处理的。”
看来此人很得彦信的信任呢,初晨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一边示意春意上前扶起她,一边道:“嬷嬷快请起,我年纪轻,难免有掌握不了分寸的时候,还请嬷嬷今后多提醒些。”又让润露送上了她亲手做的一个荷包。
秦嬷嬷接了荷包,不卑不亢的谢过,立在一旁依旧眼观鼻,鼻观心。
天色渐晚,到处都点上了红色的灯笼和红烛,外面仍然没有散席的样子,初晨无奈的在喜床上正襟危坐,两眼发直的望着桌上的糕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她早上吃过那点东西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偏生这个秦嬷嬷油盐不进,先是跟她讲了一堆皇家的威严和风范,又说了一堆规矩和前例,说什么彦信让她先取了凤冠洗了脸,又让人给她按摩已经是破例了,根本不准她有任何不雅的姿势或是吃一点东西。初晨想到以后的日子,郁闷得想撞墙。
就在初晨努力的与瞌睡虫和馋虫做斗争,昏昏欲睡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一个有些胖,笑得弯眉弯眼,穿着藕色皮袄子的妇人打起帘子进来给她行了礼,笑道:“娘娘,王爷让我来跟娘娘说一声,外面下大雪了,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大家伙儿很快就要散了。”这就是说彦信很快就要来了。初晨突然觉得有些紧张,颇有些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感觉。
接到消息,众人有条不紊的忙着备席,打热水,看着众人忙碌,初晨既烦躁又有些莫名的害怕。似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安,秦嬷嬷望了她一眼,春意轻轻触了触她的手臂,她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不安,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
这厢刚刚准备好,就听门外有人低声给彦信请安,帘子打起,彦信夹杂着一股冷风快步走进来。在秦嬷嬷严肃专注的注视下,初晨不得已起身给彦信取下堆满雪花的披风,彦信有些微醉,散发着淡淡的酒味,初晨使劲吸了吸,彦信笑道:“是梨花白。”这是梨花白,而且是风子瑛珍藏的上品梨花白,他怎会有?
彦信似是知道她的疑惑,答道:“岳父大人送了我十坛,今晚高兴,我拿出五坛来和大家伙一起分享了。”风子瑛的这些梨花白可是他的心肝宝贝,轻易不拿出来的,也不知这厮怎么骗来的。初晨有些吃惊的望向彦信,正好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那墨色的眸色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似乎要将她吸噬进去。
初晨心中一紧,有些不自在的转开眼睛,无奈彦信就在她身旁,她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对他视而不见的,就是眼睛不看他,心里也是乱的。彦信穿着大红色绣着四爪蟠龙的礼服,带着紫金冠,脚上穿的是那双她亲手绣的鞋子,脸上散发着淡淡的红晕,映着他俊逸的五官,越发显得他魅惑无双,初晨正不自在,突然觉得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她费力的抓住什么想要站直。彦信魅惑的声音从她头顶低低响起:“爱妃不要着急,先喝合卺酒,咱们再洞房。”
初晨吓得迅速恢复了清醒,缩回自己紧抓着彦信胸部的手,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她那是饿的好不好?还好秦嬷嬷的声音及时响起:“请王爷和王妃入席。”
坐在桌前,初晨有些惊奇的发现多数都是她爱吃的,看着那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满桌酒菜,初晨只觉得胃里伸出一只小手抓啊抓,挠心挠肺,刚举起筷子,秦嬷嬷亲手递上两只斟满了酒的龙凤金杯道:“请王爷王妃满饮此杯。”想来这是合卺酒了,她无奈的看了秦嬷嬷一眼,用得着在这个时候提醒她吗?顿时觉得胃口也没了。
彦信似笑非笑的望她一眼,示意她按自己的动作做,二人手臂互相交叉着喝了酒,秦嬷嬷方满意的收了酒杯,立在一旁亲手为二人布菜。初晨怏怏的略动了几筷,便放下了筷子。彦信也不劝她,随便动了动,便让人撤了。
彦信轻轻打了个呵欠,这是要就寝了,在秦嬷嬷的示意下,春意和润雨上来为初晨除去钗环,又服侍着她到屏风后换了件半透明的红色绣牡丹纱衣,纱衣下雪白丝滑的肌肤和鸳鸯戏水的肚兜若隐若现,穿了比不穿还要诱人,初晨皱起眉头,指着另一件厚实些的丝袍道:“我要穿那件。”春意还未答话,秦嬷嬷面无表情却不容置疑的道:“就穿这件,这件最合适。”初晨有些恼怒的瞪起眼睛,却发现秦嬷嬷不温不火的望着她,她叹了口气道:“有些冷,再给我披上件外袍吧。”这回秦嬷嬷倒没有再说什么。
初晨刚走出屏风就见彦信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懒洋洋的对小丫头道:“你们将热水和毛巾备好,王妃自会服侍本王,你们退在一旁。”
秦嬷嬷看了初晨一眼,这是要看她的表现了。初晨忙笑着迎上去:“王爷,臣妾为您宽衣。”彦信闭着眼睛伸长了腿,就等着她上前服侍了。初晨正想找个什么借口,就听周福家的赞道:“哎呀,娘娘真是少有的贤惠啊!真不愧是出身于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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