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重重
初晨沉默的望着镜子里自己昏黄的影子发呆,彦信则望着她发呆。春意送热水进来,看见二人的样子吓了一跳:“王爷,娘娘,奴婢把热水送来了,是不是要服侍您们休息了?”
初晨机械地拿起梳子继续梳头,头也不回:“不用,我今天身子不舒服,王爷还是到其他姨娘屋子里去好了。”彦信慢悠悠的问:“那请爱妃安排一下,我今夜该去哪个房里呢?”
初晨道:“那是您的事,臣妾不好置喙。”
彦信歪着头想了想,“是到纤兰那里呢?还是到怀蕊那里?纤兰虽然瘦,但是胜在温柔多情;怀蕊脾气不大好,但又胜在软玉温香,你帮我想想?”
初晨梳头的手一顿,带下几根头发来,疼得她直皱眉头。她如花般笑了:“每个姨娘都是美人儿,都是极不错的,臣妾就是有心为哪个说句好话,又只怕其他姨娘会怪我偏心。王爷不如从今天开始,每个姨娘轮着陪一天啊,那样才好,皆大欢喜。”
“我果然没有娶错人,你越来越贤良淑德了。”
“多谢王爷夸奖,臣妾当再接再厉!”初晨毫不客气的回答,彦信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初晨放下手中的梳子,她赶走了彦信,她心愿得偿,她觉得自己应该很高兴的,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睡个觉了。上了床后,她发现自己居然睡不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很久,她终于发现了原因,以往总是温暖如春的卧室,今夜突然变得冷如冰窖。她畏寒的毛病一直不好,此时春寒料峭,她裹紧身上的被子,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战,喊外面守夜的丫头笑意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笑意战兢兢的说是彦信吩咐的,只要他不在这房中歇息,就不许烧火龙。初晨默然半晌,方道:“给我送个汤婆子,再烧盆炭来。”笑意又出去半晌,方磨磨蹭蹭的回来:“秦嬷嬷说了,娘娘要什么都可以,只这炭不行,王爷特别吩咐过,为了节省开支,夜间一概不许烧炭,就是王爷自己也是没有的。汤婆子也没有。”见初晨脸色不善,她忙低声道:“王爷还说了,若是娘娘需要什么,自可去找他。王爷在怀蕊姨娘那里。”
初晨正要发怒,转眼看见笑意那害怕的样子,突然连发怒的心情都没有了,挥挥手:“你去叫春意来。”
春意一听初晨的要求,吓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姑娘,打死奴婢也不敢上您和王爷的床。”
初晨怒道:“我连你也喊不动了?你马上来给我暖床。”
春意低声道:“姑娘,您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犯糊涂了?若是其他事情,休说是要奴婢暖床,就是要奴婢的命,奴婢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王爷这不明摆着要您去求他吗?你低低头又会怎样?再说了,这人不是被您给赶走的吗?”
“我怎么赶他了?是他自己要走的好不好?”
“你马上去!你若是还要脸面就马上去!”阿怜沉着脸站在门口,“就是不管其他的事情,单这火墙和炭的事情,恐怕不等明日就会传遍全府,到时我看你的脸往哪里搁!来了这么长的时间,连家也当不起来,要点东西还要看奴才的脸色,你这个王妃拿来做什么!你今日没有炭烤,明日就该搬院子,饿肚子了!还有风家跟着你来的几十个人,难道要他们全都被人踩成泥你才满意?”
阿怜说的都是实话,虽然只是些生活琐事,但奴才们惯会从小事上研究出大道理来。这段时间初晨所有的享受都建立在彦信的宠爱上,除此之外,她在这个王府可以说除了王妃这个头衔外,一无所有。她所有的嫁妆(除了风子瑛偷偷给她的以外),也早在第二日就被彦信管制起来,明面上她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平时这奴才些见着她了吧,莫不点头哈腰,惟命是从,可一到这关键时刻,就是只看彦信脸色,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说到底,他从始至终都是防着她的。头一次,初晨无比深刻的意识到此刻的她真的就只是彦信的宠物,她无所依仗,只有哄得他高兴了,她才能过上温饱无忧的日子。罢了,罢了,就是想要怎样,也得先好好地活着啊。求他吧,残酷的现实面前,尊严有时候真的算不得什么。
初晨起床,穿衣,披散着头发,赤脚穿着鞋子就往外走。春意忙追出去给她披上一件狐裘披风,喊笑意在前面打着灯笼领路,自己则和阿怜扶着初晨往怀蕊所住的锁春阁走去。
锁春阁一片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看门的婆子见了初晨,惊愕之余,讨好了两句,一溜烟的跑进去报信。初晨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等,一直到那婆子跑出来讨好的道:“王爷请娘娘进去。”初晨方慢慢走进去。春意担忧的看了初晨一眼,但见她乌发如漆,面色如雪,眼神沉静如水,举止越发的娴雅端庄,嘴边甚至还噙着一丝迷人的微笑。她抬脸道:“快些呀,王爷等着,你们磨蹭什么?”
几人进了屋,怀蕊才满脸通红的从彦信怀中挣起身,正在演奏的乐姬也停下来,众人一齐上前给初晨行礼。初晨笑眯眯的握住怀蕊的手:“怀蕊,真是对不住。我有事找王爷,一会儿就走。”
怀蕊还没回答,彦信便对着初晨勾勾手:“你过来!”又指着怀蕊和一干人等:“你们出去。”怀蕊委屈的扁着嘴退出去了。初晨向彦信走去,还未靠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垂着眼掩盖去眼里的情绪,走到他身边站住,彦信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将手里的残酒往她口里灌。
初晨挣扎了几下,无果,便一动不动的由他胡闹。幸好彦信喂了她这杯酒后就不再强喂她,只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一杯接一杯的喝。初晨见他实在喝的狠了,只得道:“王爷,酒喝多了伤身,不要再喝了。”心里却想着,他要是喝死了才好。那样,她和他是不是都解脱了呢?
彦信转过血红的眼睛看着她咧嘴笑:“你心里恐怕巴不得我喝死了才好吧?抑或是怕我喝死了,没人给你炭烧?没人给你烧火龙?”
初晨垂着眼:“您误会了,您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一生的依靠,又怎能是这些可以相比的?”
“说的好!好个贤良淑德的广陵王妃!这般疼惜夫君。既是如此,爱妃来喂我喝酒?”彦信拍掌大笑,乜斜着眼睛盯着初晨看,眼里有初晨看不懂的悲伤。他悲伤什么?是看见她就想起了他早逝的母亲吗?在他心中,她果然万死难赎其一吗?初晨闭上眼睛,罢了,罢了,只当自己命运多舛吧。
上卷 庭院深几许 第六十一章 变霜秋(下)
彦信到了最后直接用酒壶往嘴里倒酒,考虑到这厮经常装醉,谁又知道他是否又是试探她的呢?初晨思前想后,还是劝:“您要怎样都可以,就是不要再做这伤身的事了,不要喝了。”
彦信指着他的嘴唇:“怎样都可以?你来亲我?”
初晨皱了皱眉头:“这里?”这是锁春阁,是怀蕊的地方,她可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彦信冷冷的道:“这里怎么了?我不是你夫君么?你不是我妻子么?”初晨咬咬牙,闭上眼,低头向彦信充满酒味的唇吻去。
彦信的唇冰冷无比,下一刻却变得火热。在他变被动为主动前,初晨忙缩回头:“这是怀蕊的地方,我们还是不要这样了。”看见彦信冻得死人的眼神,她缩缩脖子鼓起勇气补充:“我是说,我们还是回去再——”彦信两眼火热的望着她,粗嘎着嗓子:“你求我?”
“是,我求您。”初晨深吸了一口气。话音未落,早被彦信高高举起扛在肩头往外大步走去。
彦信将初晨扔在床上,随即低喘着压了上去。他狠狠地撕扯着两个人身上的衣物,用力啃咬着初晨的嘴唇、脖子和胸部的柔软。初晨吃痛,却闭上眼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来。她越是不肯出声,彦信脸上越发露出野兽般的神色来。他几乎是粗暴地挤进她的体内,狠狠抽送着,撞击着。初晨终于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彦信停止了动作,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的泪,嘎声道:“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你就那样不喜欢我?我就那样让你讨厌?你是个没有心的人,你对谁都那么好,为什么就从来不肯对我好?”
初晨没有睁眼看他,她只知道激怒他是不明智的,只会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残存的理智促使她无力地将手轻轻环抱住彦信的腰。彦信得了鼓励,他欣喜而温柔地亲吻她,低喃道:“晨儿,我的晨儿——”这一次,他耐心地细细抚摸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直到她变得柔软而湿润后,他方探入,他得到了初晨青涩的回应,尽管只是一丁点微弱的回应,却也让他变得热情高涨,万分激动,就像饥饿的孩子渴求母亲甘甜的乳汁一般,他迫切的索求她,一遍又一遍,直到疲惫到了极点,他方沉沉睡去。
初晨觉得全身的骨头都似乎被彦信揉碎,她无力地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帐顶的阴暗处。屋里又恢复了如春的温暖,只是她再也无法安然的享受这种曾经最爱的温暖,它是那样的热,热得她要窒息。她绝望的想,她到底还是无法做到对彦信无动于衷,他粗暴的时候她尚有勇气对抗,但他只要一温柔下来,她就无法抵抗。如果,她不是他杀母仇人的女儿,那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她不无悲哀的想,不管再渴望,但如果只是如果啊,永远也不能改变事实。身边熟睡的彦信突然动了动,嘴里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将手紧紧的搂在她的腰上,又将腿搭在她身上。
初晨看着彦信的脸,在朦胧的纱灯下,他的脸线条分明,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翘着的红润嘴唇,柔和的表情使他看上去没有了平时的冷酷张扬,仿佛更像一个可爱的孩子。突然他皱了皱眉,露出一副无比忧伤的样子来,初晨眼神复杂地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把他的手和脚轻轻拿开,悄悄下了床。
她刚离开床,原本熟睡的彦信倏地睁开了眼睛,静静的看着那坐在窗边肩头微微颤动的纤弱身影,一眨也不眨眼。
初晨坐在窗边默默哭了很久,才觉得心里要好过了些。以前的时候,不管她怎样和绿绮夫人作对,绿绮夫人始终也没有短过她什么,下人也给她足够的尊重。今夜的一切让她从来没有如此清醒的看清过现实,在王府,没有彦信的宠爱和欢心,她就没有一切。她从来没有如此的痛恨过自己风家大小姐的这个身份,但她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有努力活下去,活下去,就会有希望。她一定要等到苏缜寻到药方的那一天,如果等不到那一天,她疯狂的想,在被侮辱以前,她是不是该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床上一阵响动,彦信沙哑的呢喃:“水——”
她几不可闻的低叹一声,伸手摸了摸桌上早已冷透的茶壶,走到门口低声喊丫头送来热水。初晨拿着一杯温水上前将彦信扶起,慢慢喂他喝。彦信想是酒喝多了,渴得厉害,一连喝了两杯,方止住了。初晨起身去放茶杯,温热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伸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回温暖的床上,茶杯落在地上一声脆响,摔得粉碎。彦信充耳不闻,只紧紧抱住初晨早已冷透的身子低声道:“以后再不要惹我生气了。”这一刻的他,不复先前的温柔痴狂,他还是那个冷静而强势的彦信。
初晨身子僵了僵,随即柔软下来,温顺的伏在他怀中,低声道:“是,再不会了。”彦信霸道的把她锁在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府中便传出王妃善妒独宠,半夜跣足散发冲入锁春阁拉走王爷,弄哭怀蕊的话来。春黛将这个事情禀报给初晨,不服气的道:“姑娘应该让秦嬷嬷好生整治一下这些奴才,省得这些人乱嚼舌头。”
初晨放下手中的书:“我能管了流言的传播者,又能管得了那流言的制造者吗?他们爱说便去说,何必自寻烦恼?”这事情本来就是彦信弄出来的,他做之前便想到会发生些什么后果,明明是他要躲着他府中那些姨娘细作,偏生要把这个帽子戴在她的头上。她若是去管了,不是更如他的意吗?她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个恶名。
彦信又恢复了日日宿于初晨房中的习惯。没有多久,就有那偏不服气的纤兰仗着自己跟着彦信的时间最长,故意在花园中“偶遇”彦信,好事还未成,刚好初晨经过花园,彦信便跟着初晨去了。纤兰心中不忿,便说了几句难听、对初晨不敬的话,恰被彦信听见了,居然一顿打死了。于是广陵王妃的善妒独宠又传遍了整个京城。从此,府中诸姬妾形同虚设,见了初晨都仿若老鼠见了猫儿,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抱怨什么。
相比春意等几个丫头的不平,初晨面对她的这个“恶名”倒不是很在意,难过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该干嘛就干嘛,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才是正事。
南方的冬天很短,春天很快就来了。这日,风和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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