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缘





玄烨握紧了双拳,那双眼睛充满了伤痛凝望着风离,让风离的心,狠狠地发痛,闪避地躲开了玄烨的目光,她怕再看下去,心里那一道墙就要倒塌,她会不顾一切地扑入玄烨的怀里,将一切的原由告诉他,那样,会给玄烨带来一生的痛,她不要,她不要。爱他,就该让他更好地活着,哪怕是恨着她而活,也好。
“真的就不爱我吗?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玄烨低声地问,完全放下了帝王的尊严,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在他深爱的人面前,他根本什么都不是。“不管爱不爱,风离都会谨记,我是皇上的妃嫔,我还有熙儿乐乐,还有外婆舅舅,若想离开这座紫禁城,只有死。所以,皇上只管放心吧。”风离答非所问,玄烨上前抱住她,风离挣扎着,玄烨却抱得更紧,道:“离儿,我不封你为后了,不封了,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都随你,就算你的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也好,我都不介意,只要你陪着我,陪着我,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以吗?可以吗?”那样摇尾乞怜,谁能够拒绝,风离没有作声,她已经昏迷过去,玄烨反应过来,看到她脸颊发红,摸过她的额头,竟是一阵滚烫,慌乱地唤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玄烨守在风离的床前,时不时抚过风离的额头,想要确定风离的温度有没有降下,握紧了风离的手,想起太医说的话,“离妃娘娘天生体弱,身子骨差于常人,之后一再受创,娘娘的身子,就像冬天的花,雪一打就落。臣以前就曾对皇上说过,娘娘的身子,受不半点凉,若不然定是高烧不退。现如今娘娘有孕在身,前些日子怕是动了胎气,而娘娘郁结于心,思虑过多,昨夜还吸入了大量迷香,只怕有性命之危。”
不是早知道她的身子不好了吗?一直以来他都说绝不负她,更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可是看看现在,都成什么事了。这是他千方百计想要呵护的人儿啊,但是,他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离儿,你要好好地,你一定要好好地。”
“皇上,罗王爷求见。”李德全立于门前小声地说,玄烨毫不犹豫地道:“不见。”李德全接着说道:“罗王爷说,他有办法能救离妃娘娘。”玄烨一听大喜,大步踏出内堂道:“快传。”李德全当然不敢怠慢,急忙忙地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宣仰还有另一人进屋。“臣,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玄烨一扫过宣仰身边的人,当下冷了脸,这不正是林玉清吗?他可不曾忘记,当日在胤禛的府里,此人看风离的目光,那是满满的爱慕。“林玉清,宣仰,你领这人进宫做什么?”
宣仰答道:“回皇上,林师傅精通医术,也曾在离妃娘娘幼时救过娘娘性命,如今太医院既对娘娘病情束手无策,臣想请皇上,让林师傅试试,臣只愿离妃娘娘平安无恙,别无他想。”玄烨听着宣仰的话,却是不作声,只是死死地盯着林玉清,没想到,林玉清这会儿也抬起了头,“皇上的心中,当真是有格格的吗?”玄烨当然不会忽视林玉清对风离的称呼,眯起了眼睛,道:“林玉清,不要忘了,离儿是朕的离妃。”林玉清一笑道:“格格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做皇上的妃嫔,想来皇上,也是清楚的,所以,皇上何必以皇妃的身份,拘着格格。”
“林玉清,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玄烨被人说中的心头的痛事,更恼了,林玉清道:“死又何惧,能为格格而死,林某,死而无憾。而皇上自问,皇上舍得你的大好江山,舍得为格格付出性命吗?”“来人呐,把他拉出去砍了。”玄烨拍案而喝,侍卫冲了进来,宣仰急道:“皇上恕罪,林师傅不过一时心急,才出言不逊,求皇上念在他亦是牵挂离妃娘的份上,饶他这一回。”玄烨冷哼一声,一挥手,侍卫退了出去,林玉清更笑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格格,偏偏,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请皇上明示格格所在,草民要为格格诊治。”
玄烨哼了一声,给李德全使了个眼色,李德全立马上前道:“林先生,你这边走,离妃娘娘在屋里呢。”
林玉清轻挥了身上的雪花,大步随着李德全进屋,亲眼看到风离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心,竟似发狠的揪痛,林玉清急忙地为风离探脉,更是暗自心惊,郁结于心,郁结于心,她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如若不然,这身子,怎会如此。“星雨,你自取些温水来。”林玉清并没有回头却这般吩咐,李德全一愣,转身一看,星雨当真站在后头,星雨应声而去,李德全当下不免多瞧了林玉清几眼,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书生。转念一想,离妃娘娘那样的人儿,能当她师傅的,又岂是常人,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了。
利落在将银针扎在风离的各大穴道,以内力渡气,试图将风离全身经脉贯通,没想到竟被一股气弹开了,林玉清连退数步,星雨扶住他道:“林师傅。”林玉清挥挥手,星雨道:“林师傅忘了吗,主子天生便有这护身灵气,旁人想要趋主子昏迷时伤主子,那是万万不能的。”林玉清听着一笑了,道:“星雨不说,我倒忘了。”星雨道:“林师傅是关心则乱。只是,主子无恙吧?”林玉清挽起袖子道:“尚难定论,但是,我绝不会让格格有事的。”
缓缓地将毕生的功力集于双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气输入风离的体内,风离一阵轻吟,突然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鲜血,林玉清一时心慌,被功力反蚀,也吐了血。星雨冲到床前唤道:“主子。”玄烨和宣仰闻声而入,“怎么了?”玄烨看到风离已醒,自然走到榻前,唤道:“离儿。”风离虚弱地睁着眼睛道:“我这是怎么了?”玄烨抚过她的额头,感觉已经没那么烫手了,笑道:“没事,离儿醒了就没事了。”风离不明,看到林玉清,唤道:“玉清师傅受了伤?”林玉清一笑道:“草民无恙,离妃娘娘无须担心。”玄烨侧目看去,林玉清,唤了风离离妃娘娘。
风离不信,刚欲张口问个明白,林玉清道:“娘娘的身子,想必娘娘自己也是清楚的,灵丹妙药,不如放宽了心。娘娘,今日不知明日事,得过且过便是,何苦为难自己。而且,以娘娘的聪慧,难道,还怕那将来的一切吗?”风离沉思了,林玉清继续道:“各人自有各人缘,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凡事娘娘还是多为自己想想,若不然,也该念念两位小格格,还有你腹中的胎儿。”风离道:“将死之人,何必再累他人。”林玉清道:“人孰能不死,只要珍惜活着的一刻,不就够了吗?”“珍惜活着的一刻。”风离喃喃自语,看了玄烨,却抿了抿嘴,林玉清道:“娘娘所想,草民是明白的,但是,有许多东西,都是无法改变的,既然没有办法改变,那不如接受。”
没想到,风离摇了摇头,苦笑道:“若能接受,又何来烦恼。”
“呵呵,旁人见了娘娘,都会说娘娘是如水一般的人儿,却不知,这水,才真是这世上,最刚强的。娘娘,草民但求娘娘一生平安,娘娘珍重。”林玉清说完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风离的心一颤,突然想起多年前林玉清的不告而别,还有今日之言,难道……她竟不知,林玉清待她并非师生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离儿刚醒,又一日未进食了,吃些吧。”玄烨端着冒着热气的粥轻道,风离回过神,才发觉这一屋的人都退了去,只有她和玄烨,面对玄烨满目柔情,风离更觉心头一涩,想要开口,玄烨却抢先地道:“离儿,我们不争了好吗?现在的我,只想这样陪陪离儿,离儿便当是全我一个心愿,可以吗?”拒绝的话,如何还能说得出口,风离只能点点头,玄烨一笑,喂着风离喝粥。




057章

殿内一片死寂,朝臣齐跪于殿下,虽是春寒,汗水却一滴滴地落下,只因龙椅上那一身明黄的帝王压抑的怒气。“离妃不守妇道,你们倒是给朕说说,她是如何的不守妇道了?”玄烨咬牙切齿地问,然而却无人敢应,“老八,你素有贤王之名,关于离妃不贞之事,可有异议?”被当众点名的八阿哥胤禩跪前一步,道:“回皇阿玛,儿臣不敢有异,然而,当夜离妃娘娘确与一名侍卫衣衫不整而卧,此事,皇阿玛亦亲眼可见。”“当”玄烨挥落茶杯,死死地盯着胤禩,“八哥所言,臣弟不敢苟同。”十三阿哥胤祥亦跪前一步反驳,接道:“当夜之事,八哥似乎说漏了一些,离妃娘娘虽是与那侍卫衣衫不整而卧,然而却是昏迷不醒,太医可曾断言,离妃娘娘是中了迷香所致,此中原由,想来八哥也是知道的。”
胤祥看着胤禩的目光闪着点点怒火,栽赃嫁祸,枉称君子,胤禩一笑道:“大家素知十三弟与离妃娘娘亲近,所谓关心则乱,倒也不怪十三弟为离妃娘娘说话。然而,难道这一切就不能是离妃娘娘布置的吗?众所尽知,离妃娘娘身边的小薇姑娘,那可是精通毒术的,区区的迷香,如何能伤得了离妃娘娘?”“你们要不是知道小薇姑娘离宫了,你们敢对离妃娘娘用这毒计吗?”胤祥实在忍不住地说了出来,胤禛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噤声,下巴动了动,指向玄烨,胤祥咬咬牙,低下了头。
玄烨一字一句地道:“立后之事不再商议,然而,谁若再说离妃不贞,当灭九族。”
挥袖而去,这件事玄烨再清楚不过,立风离为后,坏了多少人的事,再加上她腹中的孩子,更在无形中给了那些人太多的压力,他们容不得风离以皇后之位存于后宫,所以,只有用这样的阴谋,目的无非是要打压风离。而离儿定是事先知道了他们的阴谋,这才将计就计,唯一想的也是能够打消玄烨执意立她为后的念头。玄烨恨得直咬牙,身为天子,竟然连立后也由不得他,他的妃子,儿子,一个个都想着怎么谋算他,想要从他手上拿到他们想要的,若不是风离当真不愿,他定要不顾一切地立她为后,倘若离儿诞下皇子,玄烨眯起了眼睛,二十年,他坚信风离为他生下的孩子,定会是最好的继承人,只要用二十年的时间,他必然培育出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脑中闪过这样的相法,让玄烨不禁诧异,他在不知不觉间,竟已对那未出生的孩儿倾注了那么大的希望,这是前所未有的。然而,想起永熙乐涯,却又淡淡地笑开了,两个女儿被离儿教导得如此之好,儿子,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玄烨的离去,让朝堂恢复了喧哗,胤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九阿哥胤禟却唤道:“老十三,这么急着是去哪儿啊?”胤祥一脸不耐烦地道:“这里太闷,我出去透透气,不知九哥有何赐教?”胤禟那绝美的容颜绽放了一丝笑颜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额娘已经向皇阿玛请旨,纳银棠为侧福晋。”胤祥感觉脑袋像要炸开了一样,冲上前就要给胤禟一拳,胤禛连忙拉住他,道:“十三弟,别冲动,皇阿玛尚未颁下旨意,一切就是未知之数。”
胤祥听着才慢慢压下心头的怒气,一字一字地道:“九哥,我也不妨告诉你,就算是皇阿玛下旨,银棠也绝不会嫁给你的,绝不会。”“不嫁给九哥,难道白银棠要嫁给你吗?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别以为有风离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了,她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真以为皇阿玛待她独一无二了。”十阿哥胤俄毫不客气地说,胤禛挑眉道:“十弟,怎么说话的,十三弟与我们同是皇阿玛之子,并无高低之分。你们自便,我和十三弟先走一步了。”
不管胤祥愿不愿意,胤禛硬拉着胤祥出了朝堂,没走多远,胤祥挥开了胤禛的手道:“我去求离姐姐,今天我就要娶银棠。”撒腿就要跑,胤禛却喝道:“你站住。”胤祥停下了脚步,却不曾回头,“你只想你自己,可曾为她想过,今时今日,她在宫中的地位已如履薄冰,除夕之夜各国使节对她的恭敬,足以证明她所有的势力绝不简单,虽然她将一切上交给了皇阿玛,但是,你处身而立,倘若今天你是皇阿玛,你真就能安心了,放心了吗?再加上这场设计,皇阿玛心里虽然清楚事件事的原由,你有没有想过,皇阿玛为什么不说明?这件事不仅牵系后宫,更关系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不慎,将是天下大乱,纵然皇阿玛英明盖世,也绝不能赌,所以只能暂时压下,甚至放弃立她为后的念头。胤祥,白家于皇阿玛来说,是威胁她的重点,你若执意要与白家扯上联系,只会害了白家,也害了她。”胤禛知晓胤祥的为人,所以只能点破地说,胤祥一拳打落在墙壁,胤禛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相信我,只要我们忍住,总会有机会的。”
胤祥看了胤禛一眼,点了点头。
“春天快到了。”躺在贵妃椅上,看着飘落的雪花,风离心情极佳地说,白银棠啃着瓜子道:“只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