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之吻一





  阮乔摇摇头,睁着一双失焦的眼睛看向季珉瑞消失的地方:“我不累。”
  季敏策放在阮乔肩头的手指寸寸收紧,脸上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我还要回集团处理一些事情。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阮乔点点头,季敏策随即和简曈朝电梯走去。
  空荡的手术室门口一下子只剩自己一个人,阮乔深深吸一口气,脚下朝着季珉瑞的病房走去。
  季珉瑞住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位于这个楼层最偏僻的地方,也是为了减少打扰而特意布置的。阮乔伸手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淡蓝色的窗帘静静的垂着,将整个病房都染上一层虚无的蓝晕。房间里有些暗,偶尔从心电图上闪烁的红光也是一闪而逝,只留下短而促的一声电子音。
  季珉瑞闭着眼睛,安睡在雪白的病床上,那些生命仪器发出的冷光将他的面容模糊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阮乔关上门,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床边。
  似乎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季珉瑞看起来格外憔悴,阮乔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抚摸季珉瑞的脸颊却在半空触手可及的距离生生收回手。
  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阮乔,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是说只要他活着,你就什么也不期望了吗?你就什么也可以不要吗?可是现在的你,竟然连这点自持力都没有,他只不过这样闭着眼睛躺在你面前,你就不顾一切。
  咬着牙在床边的沙发上抱膝坐下,将脸埋进双膝之间,慢慢闭上眼睛。
  有光线投映在眼前,阮乔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淡蓝色的窗帘已经被人拉开,窗外微微泛白的天际昭示着凌晨的到来,阮乔有些狐疑的回头看向病床,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季珉瑞已经醒过来,此刻正坐在床边淡淡的看着自己。
  阮乔一下子站起来,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我……。我本来是要走的,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
  季珉瑞的眼神没有一点感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这里的护士?”
  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心脏,阮乔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这个必要。”季珉瑞微微蹙起眉头,一脸冷漠的环顾四周:“你没有穿制服。那就是我的助理?”
  阮桥手脚发凉,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只是不敢相信:“你不认识我?”
  季珉瑞脸色有些冰冷:“我需要认识你吗?你是哪个部门的职员?我要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阮乔狠狠闭一下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季珉瑞,我警告你,如果让我知道你现在是在耍我的话,我保证打破你的脑袋。”
  季珉瑞浓黑的眉头深深皱起来,眼中的冰冷带着伤人的陌生轻轻扫过阮乔的脸:“不要在我面前演这种廉价的戏码。”
  阮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按下呼叫键,不一会,主治医生就匆匆赶来。
  一番详细的检查之后,阮乔苍白着脸坐在医生办公室呐呐自语:“失忆?你是说他失忆了。”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无奈:“头部受到的重创导致有血块的凝结,现在这个情况看来,血块刚好压在他的大脑颞叶,导致他的选择性失忆。据我刚刚的询问和你的口述,可以得出,他的记忆停留在一年前。”
  “一年前。”阮乔无力的苦笑:“也就是说,他什么都记得,只不过忘了我。”
  医生点点头:“按照现在的推算似乎是这样的。”
  “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这个很难说。血块的消失可不是一个单因素的事情。”医生面带难色:“可能明天就消了,那么明天就恢复记忆。可能下个月就消了,那么下个月恢复记忆。也有可能,血块永远不会消失。”
  “也就是说,他可能永远不会恢复记忆。”阮乔淡笑着接道,恍惚的起身,脚下一个失力险些跌倒,她勉强稳住自己,沉重的走出医生办公室。
  雪白的天花板上是一盏盏惨淡的白炽灯,阮乔突然很想笑。
  这样真是太好的结局了。季珉瑞不记得自己,时间又重新回到一年前,那不是曾经的自己每天每天都在祈祷的事情吗?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下来,一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温温热热的带着咸味。阮乔伸手抹一把眼角,满手的泪水。
  原来他们说的无声流泪,竟是这种撕裂般的感觉吗?
  
  


☆、第二十九章

  阮乔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保温杯,里面是炖了整整一个上午的鸡汤,沉甸甸的拎着,一颗心也不知不觉沉重起来。想着或许此刻季珉瑞已经恢复记忆了也说不定,也许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狠着脸对自己说“我不是说过再也不要见到你吗?”
  深深吸一口气,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向走廊的最里面。雪白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灯光,阮乔有些犹豫,终是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没有人,被子揭起一角显示着有人刚刚起床。阮乔将保温杯放下,朝阳台看去。
  季珉瑞背对着自己,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迎着风站着。飞扬的发丝在风中摇曳,偶尔露出那一节白色的绷带,似乎是听到有脚步声,他略略侧过头看着阮乔,眼中原本淡然的神色变得有些冷漠。
  “阮乔。”
  季珉瑞的声音远远传来,没有一丝感情。
  阮乔的心脏跳了跳,恍然间不可置信的走向他:“你记得我?”
  季珉瑞转身面对着她,一脸探究的看着她:“我听说是你救了我。”
  背脊一下子冷下来,阮乔的神色变了变,随即点点头。
  “医生说我失忆了。可是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该记得的我都记得。我的家人,我的工作。”季珉瑞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这一年的记忆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公司的运营我完全可以通过看自己的会议视频和报表了解透彻。”
  阮乔只感觉自己的手心慢慢被冷汗浸湿,轻抚过脸颊的风带着凉意:“是吗?如果这一年里有你不能忘记的事情呢?”
  “既然我不记得了,看来那件不能忘记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季珉瑞淡笑,眼中是那么冷漠,犹如此刻站在眼前的不过是路边擦身而过的一个陌生人。
  阮乔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她几乎不能动弹分毫,心口上的那把锯子正一下一下的切割着潺潺流血的心脏,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疼痛,半响,她无声的勾了勾嘴角:“你说得对。那件事真的不重要。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话毕,阮乔转身,踩着虚无的步子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外面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有着一丝初秋特有的气息,绿黄相间的树叶,带有凉意的微风。
  市中心最大的那块显示屏上正播放着今日的商界新闻,阮乔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站住,抬眼看向显示屏。
  无数的闪光灯和话筒只对着一个人,季敏策。
  他一改往日的模样,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带一丝微笑的面对这镜头,他的身后是A—LINE大楼。
  “季先生,这次担任临时本部长有什么感受吗?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吗?”
  “听说这次季珉瑞本部长头部受伤,现在还在医院观察,请问病情如何?能否透露医院地址,我们报社希望能够做一个完整的恢复报道。”
  “季先生,关于A—LINE集团内部的暴动我想听一下你的说法。业内人士都指出,这次您暂代本部长一职,集团董事会一直都持反对票。请问面对这样的压力,你将会在任职期间做出怎么样的表现呢?”
  季敏策微微颔首,嘴角噙着淡笑:“关于各位的疑问,我就做个一次性的澄清。首先,我暂代本部长的职务是董事会一致通过的决定,所以关于董事会引起暴动的事情纯属虚构。第二,季珉瑞本部长现在的恢复状态良好,只不过他长久以来费心于集团的大小事务,所以想借着这次机会修养一段时间,关于他伤重不治的不利传言,等我们查出幕后传播者一定严惩。最后,我不会对A—LINE做出什么改革性的决定,一切都以季珉瑞本部长在职时的原则行事。不过,有些集团内部的毒瘤,鉴于季珉瑞本部长顾念旧情而一直隐忍不发,就只能让我这个暂代本部长来做黑脸,做一做手术了。”
  季敏策话毕,众人一片哗然。
  阮乔怔怔的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看着高高的屏幕上那张淡笑的脸,突然觉得眼前那个人不再是自己熟识的玩世不恭的季敏策,而是宠辱不惊的领导者。
  “你这样看着我,很荣幸。”
  身后传来嬉笑的声音,阮乔一恍惚,转身看着白色轿车的车窗慢慢降下来,季敏策的笑脸近在咫尺。
  “你?”阮乔愣了愣,回身指了指身后的屏幕。
  “那是早上做的采访。”季敏策一扬眉毛,得意的笑起来,随即朝阮乔招招手:“上车。”
  阮乔点点头,矮身坐上副驾驶座。
  季敏策的车子里有淡淡的清新剂的香气,车子平稳的行驶着前进。
  “你做的很好。”阮乔看着窗外:“刚刚采访的时候。”
  季敏策低笑一声:“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也很好。”阮乔突然想到什么,转头打量着季敏策,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眉间有着浓浓的担忧:“公司怎么样?”
  “刚刚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董事支持,我又只是遵照季珉瑞的原则做事,当然很轻松。”
  “那不过是装装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阮乔皱起眉头。
  “什么都瞒不过你。”季敏策叹一口气,眉间的阴云越甚:“我也不想骗你。实话跟你说,这次季家麻烦大了。其实,董事会那帮人想扳倒季珉瑞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季珉瑞出事只不过是一个噱头,挑起他们撕破脸皮的导火线而已。即使季珉瑞没有住院,用不了多久也会出现今天的情况,甚至还要更糟。”
  看着季敏策满脸的无奈,阮乔不由心头一紧:“有什么方法解决吗?即使他们真的想独吞A—LINE,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终是不明不白。”
  “理由可是数之不尽呢。”季敏策冷笑:“先不说又拿季珉瑞年轻气盛的老话出来,光是我这个半吊子代理人也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现在季家没有一个主事人,只剩我这个没有半点权势的‘养子’,真是山穷水尽了。更何况……。”
  “更可况什么?”阮乔看着犹豫的季敏策不禁出声。
  “还是发布会的事。”季敏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对于这件事,季珉瑞始终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最重要的是,外界对这次的发布会抱着很大的期待,你也知道澳洲那边甚至因为这次的发布会而破裂大比例融资。结果不但无限期推迟,而且连一个缘由也没有。这使合作方爆发不满。那些董事就看准了这一点,纷纷和集团的合作商联手。”
  阮乔缓缓闭上眼睛,感觉车子行驶间耳边隐隐的车轮滚动的声音,突然蹙起眉头:“谁是反对最强烈的董事?”
  季敏策一怔,突然释然的笑起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了然:“你是说这是有人策划已久的叛乱?”
  “董事们对于集团的不满不过是利益划分问题而已,季珉瑞管理有方,集团收入有增无减,董事们应该没有异议才对,这次竟然群起而攻,一致要季珉瑞下台,背后必定有人挑唆。他们不过是一群因为利益联系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只要利益链断裂或者有威胁自身的不利因素出现,马上就会分崩离析。”
  车子在红灯处停下来,季敏偏过头满脸赞赏的看着阮乔:“原本毫无头绪,现在终于有些眉目了。”
  “我也不过随口一说。”阮乔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看着窗外,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拐角处一闪即逝,眼睛豁然瞪大,心口突突的剧烈跳动起来。
  季敏策见阮乔脸色有些异样,刚要开口询问却发现阮乔手忙脚乱的开始解安全带:“乔,怎么了?”
  “我下去一会。”阮乔一把推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刚刚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飞奔而去。
  脚下好像生了风,阮乔咬着牙进了胡同,才发现刚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死心的又往前走了走,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粗暴的声音。
  “我说你小子这段时间死到哪里去了!嗯?见到老子居然拔腿就跑!你忘了你小子以前是怎么在老子面前跪着认错的?”
  “嘿嘿,我哪敢跑啊,没看见,真是没看见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
  “老大,看这个小子的样子,最近好的过得不错。你看那衣服,呵!值不少钱吧!脱下来让我也穿两天?”另一个尖细的声音。
  “你这点出息!别忘了,人家现在可是有个很大的靠山!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