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负相知 by 绝小娃娃





掩不住的。 
      灯下的若廉面现刚毅,柔淡的容貌也添了几分男儿色彩,丑奴虽不忍心他以病重之躯陷入如此辛劳,但见他又恢复了生机,心里也暗暗为他鼓劲。 
      窗外,静蓁一双明眸闪出阴狠的光芒。她轻哼一声,转身离去,身后拖着的,竟是玲珑冰冷的尸身。 
      第023章 
      转过天来竟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因为身处冷宫不得出门,若廉虽担忧钧阗但却无法有所作为。想来一两天内,静蓁也未必就采取什么行动,若廉也只好从长计议。 
      东圣地处南国,本就甚为潮湿,若廉见好不容易有个大晴天,急忙叫丑奴将他的诗书画稿搬出去晒晒。 
      若廉此生除了感情一事,再投入精力的怕就是作画了。从小受人欺负歧视的他,只要进入丹青世界,便如痴如醉,什么烦恼都忘了。离开钧阗的几年,他画了无数幅钧阗的肖像,只凭印象作来,却都惟妙惟肖。 
      见他自己兴致颇高,走进走出的抱着卷轴书籍,丑奴一阵心疼:“公子,你放着奴儿来吧,你身子弱,看累着了。” 
      “这画须沾不得一点湿气脏污,小心爱惜。诗稿可以直接晒,这画轴可不能见了阳光,须得找个地方用干风吹吹就好,奴儿仔细些,万莫要损了边角。”若廉对丑奴甚为宽厚,此时却严了要求,纵是照顾自己,也没有对这些画稿这般上心。 
      丑奴轻叹了一声,这人也一身病了,都不知道还能在这世上撑多久呢。满身的才华满腔的心血方化作这一地诗文画卷,只是这诗画的主人公却不知何时才领会到作者的一片苦心呢。抬头看时,若廉像个小学生般蹲在地上,将自己的一本诗歌集子略微卷了的边角摩挲平整。阳光里,若廉如一支净荷悄然绽放,虽无桃李般艳丽的颜色,却独有一种别样风致。 
      丑奴一时走神,一幅卷轴忽然脱了手,他急忙去抓,卷轴却迎风抖开。若廉赶忙站起来,用身子挡住风来的方向,心疼地将落在地上的卷轴拾起来。眼光落处,若廉却看得痴了,这山光月色,静溪幽花,不正是当年二人成婚的山谷么……看了片刻,若廉默默地将画轴卷了,眼睛里浮起一层薄泪:“将来我不在了,这些就给他留个念想。”心里虽然知道爱已逝去,但想到永远离他而去,若廉还是忍不住会心头绞痛。 
      “公子年纪轻轻,干吗说这样的话,这些都是你呕心沥血写的画的,要送人,人家自是分外珍惜,可是咱们还舍不得送呢。”丑奴说着从若廉手中接过画轴,小心地放到一个通风的架子上。 
      若廉已经被刚刚的那幅画扫了兴致,只蔫蔫地寻个地方坐了,轻声道:“身子越来越不成了,笔都拿不稳,只怕也没有机会再出新作了。这些诗啊画的,以后我也弄不了了。”这话说得甚为伤感,语中的悲哀之意让丑奴不能不动容,但又不知回他些什么,只得呆呆地不再出声。 
      若廉百无聊赖地坐在冬日阳光里,一阵寒风吹过,他的身子竟都仿佛微微摇晃了一下。丑奴见了,忙道:“公子,你回屋吧,再受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廉点了点头,也觉得身子有些发紧,喉咙里又痒又痛,怕嗽疾再次发作,就站起来,想回去躺会儿。恰在这时,一个尖细如嘶鸣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着莲妃及合宫人等,前来接驾!” 
      若廉一愣,钧阗已数月未踏入冷宫半步,今日怎么如此突然地驾临。来不及多想,远远地见钧阗已经走过来了,若廉心跳加快,双腿都有些虚软。丑奴搀了他来到阶前,倒身参拜。 
      “平身吧。”钧阗的声音不大。若廉站起来,一双眼痴痴地望着钧阗。钧阗看满院摊了一地的书画,问道:“这是干吗呢?” 
      见若廉呆愣了,竟如没听见钧阗的问话,丑奴忙道:“今儿太阳好,公子说把这些稿子和画卷都晾晒一下,防它发霉生虫的。” 
      “哦。”应了一声,钧阗顿了一下,继续道,“今日过来,是珍妃的意思。”虽然已经故意冷了声音回了眼眸不去看他,但发现他清瘦的身材和苍白的面容,心里还是止不住一痛。 
      若廉这才发现静蓁与钧阗同来,不禁心头一酸,何必说得那么明白呢,何必一定要让我知道你并不顾念着我,只是别人提了,你才想起我来呢? 
      钧阗眼看着别处,甚为清冷地说:“珍妃,你有何求,自己跟他说吧。” 
      静蓁走过来,盈盈下拜道:“哥哥,静蓁有礼了。” 
      若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并未答话。静蓁见若廉没有理她,也不恼怒,只是露出一丝略带羞涩的甜蜜微笑道:“哥哥,静蓁蒙圣上宠幸,已经怀有龙种,但不知为何,胎气甚不安稳。哥哥可记得咱们家乡的风俗,只要亲人送个百子图,孩儿便可平安幸福。哥哥乃丹青国手,静蓁只有一个小小要求,就是想求哥哥一幅画,哥哥送个百子呈祥给静蓁腹中麟儿,将来麟儿平安诞生,静蓁定带他一起来拜谢舅父。” 
      钧阗只听得无聊,早在静蓁说了一半的时候,点手叫丑奴去准备些茶来,自己就朝若廉放在地上的书画走去,见钧阗走远了,若廉也落了单,静蓁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清甜笑容,口中却低声道:“哥哥,昨日你可见着玲珑了?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若廉一惊,忙问:“你……你把她怎样了?” 
      “我已经把她……”静蓁越说声音越小,若廉心头起急,不禁朝前凑去,两个人贴近的刹那,静蓁却突然向后倒去,口中还大叫着:“哥哥,你干什么!”若廉一愣,钧阗刚展开一幅画轴,听这边出了事,也从远处走过来,手里的画轴却还没放下。钧阗面沉似水,喝道:“怎么回事!” 
      静蓁眼中含泪,委屈地说:“哥哥,你纵是不开心陛下宠爱我,你的外甥总是无辜的,你不该……”钧阗转脸望向若廉,若廉则死死地瞪着倒在地上的静蓁,眼睛里的精光竟是钧阗从来也没有见过的。 
      钧阗见几个太监已经七手八脚地将静蓁扶起来,就问旁边的一个小太监:“这是怎么回事?” 
      “珍妃娘娘找莲妃要百子图来着,莲妃不想画也就罢了,看您走远了,还一下把珍妃娘娘推倒了……” 
      “莲妃,你怎么说?”钧阗冷淡地看着若廉。 
      “陛下,能否借一步说话。”若廉竟回答得相当镇定,钧阗一愣,两人心灵相通的默契叫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走开几步,若廉只觉得心口隐隐绞痛,但他刻意忽略身体上的不适感觉,沉声道:“你要小心静蓁,她很有可能是玄信的人,要加害于你的。” 
      平静的话语里含着的情意也不知小阗听懂多少,但见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若廉又安慰自己:“只要他平安就好,反正我又无法陪伴他长久,他怎么对我,我也不在意了。” 
      “何若廉,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啊?”听他这么一说,若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心痛的感觉一下湮没了他。强自平复下心疼,若廉道:“你信我不信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在意,反正我对你有多少真的,自有苍天知道。” 
      “何若廉,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着,钧阗扬手扔过来一幅卷轴,卷轴狠狠地打在脸上,若廉竟没有避开,只是愣愣地看着散开的画轴铺在地上。 
      画上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因对初恋的痴爱而被描画得玉树临风,神采飞扬。若廉的心脏狠命一疼,这竟是他为玄礼所作的唯一一幅肖像。 
      几个手脚麻利的太监已经从各个角落点燃了地上的诗画,若廉听到身后异响,再回头时,却见自己的诗文画稿竟被点燃了。 
      “不要烧我的画!”他一贯与世无争,一生所钟爱的也就是一个钧阗一个绘画。这些画稿诗词,皆为他心血凝成,如今都要付之一炬,让他怎能不心痛。 
      诗画皆为纸质,轻风一吹,火势立刻盛了,若廉已经失去理智,伸手到火里去抢救画轴。丑奴才烧了开水,沏了壶茶捧来,却见若廉奋不顾身地冲到火里,衣襟下摆已经烧着了,可他像根本不知道。丑奴急忙扔下水壶,冲过去,把兀自伸手抢画的若廉抱在怀里。 
      “不要!不要烧我的画!不要……”绝少哭泣的若廉此时竟泪流满面,双手已经烧起了好几个血泡,可还死死地一手抓着烧残的一本诗集,另一只手盲目地前伸着,想要将已经起火的画轴抓回来。 
      丑奴几下扑灭了他身上的火,又怕火势蔓延,将若廉拖进屋里锁上门,担了水来将火浇熄了。若廉一直在屋子里拍着门喊叫,丑奴怕他急坏了,灭了火后赶忙又把他放出来。若廉跌跌撞撞地奔出来,一见满地诗画烧得烧泡得泡,竟无一件完整的了。若廉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泪从空洞的眸子里流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口无声息,泪却一大滴一大滴地往下滚,心完全冷了下来。 
      丑奴见他的反应有些害怕了,过来将他扶起来,若廉不挣扎也不用力,只由着丑奴将自己扶进屋子里。丑奴拿了绷带和治烧伤的药,上药时须挤破血泡,丑奴动作时心中都有些不忍,可若廉却仿佛毫无感觉一般任他上药包扎。上好药,丑奴又去打了温水来,帮若廉擦去脸上的污渍,若廉依旧毫无知觉,只是泪慢慢止住了。 
      “没缘分……”丑奴正要去倒水,忽然听若廉轻声吐出这么一句。他转过头来,只见若廉面上的表情已经空洞得让人心疼,口中却念着:“这都是天意……是我们俩没缘分……我给他画过多少画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哪张都不看,一把就把那张抽出来,你说,这不是没缘分是什么……天要绝我,我又何苦逆天而行……” 
      丑奴听他说什么绝不绝的,心头一凛,急忙放下水盆,扑到他身前:“公子,你万不可想不开了!”也知道那些画作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丑奴真怕若廉从此心灰意冷,那这条命可真就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没想到若廉却皱了眉头,用手抚住胸口,咳了两声,幽然道:“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还想撑着,他不是说没有证据吗,我很想活着找到证据!只是我和他……彻底完了。”虽然说着决绝的话语,若廉的眼里还是不自禁地闪出一丝情意,多少真情被辜负之后,他虽然灭绝了希望,但心底还有不甘和不舍吧…… 
      丑奴起身出去倒水的功夫,若廉只觉喉咙一痒,一口血便涌了出来,看着绷带上的鲜红,一丝惨笑浮上若廉唇角。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起了身,磕磕碰碰地往外走,丑奴倒水回来怕他出事,急忙放下盆也随着他走了出来。 
      若廉来到刚才和钧阗说话的地方,只见玄礼的画像孤零零地扔在地上。若廉蹲下去,仔细地将画像拿起来,泪又滚落出来。丑奴怜他伤手不便,忙将那画轴接过来,小心卷了,若廉如得了什么宝物似的将那画轴抱在怀里,又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子。 
      第024章 
      “画了一辈子,只剩这一幅了……”丑奴见他神思恍惚,就想服侍他躺了休息一下。可若廉嘴巴里却不停念叨,翻来覆去,也只是这么一句。 
      等丑奴察觉到若廉的精神不太正常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若廉紧紧抱着画不肯撒手,丑奴只好由着他,抱着那画睡了一觉。过了酉时,若廉才苏醒过来,丑奴怕他咳嗽,赶忙端了水给他。若廉见丑奴过来,竟将那幅画藏在了身后。 
      “公子,先喝水,我不拿你的画,你乖些,喝了水再抱着。”丑奴知道他受打击太大,一时有些恍惚。若廉疑惑地将画藏在身后,伸手接了水来,咕咚咕咚喝完了,又赶忙将画抱在怀里。丑奴见他这样,升起一阵担心,就因为这幅画,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他若天天抱着这画再给人发现了,那不知道又生出什么祸端来。想着,丑奴哄他道:“公子,你这样抱着画,会把它弄坏的,这样吧,你把它给我。”若廉不信任地看着丑奴,摇着头。丑奴沉思片刻,道:“公子,咱们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你睡觉的时候枕着,别人一拿你就知道了。”若廉想了一下,摊开手。丑奴将那画假意压到枕下。若廉像看着个百宝箱,口中喃喃:“我画了一辈子,就剩这一张了,一定……不能丢……”见他精神不好,丑奴打了些水来,帮他洗了把脸,又泡了泡脚,若廉只是由着丑奴摆布,脸上竟没有什么表情。 
      扶着他睡下,丑奴才轻手轻脚地将画抽出来。他想绝了这祸根,将画烧掉,但回头看了看若廉,知道若是真的烧了这画,只怕是他死都闭不上眼睛,于是叹了一声,将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