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狼烟
结束后她就要回到那里了,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那样她就会幸福么?毕竟她还不知道……他稍一分神,忽觉额头一凉,紧接着传来一阵疼痛,竟是一个那喀士兵伤到了自己。达塔一咬牙,一手提起缰绳,一手挥起长枪,垮下黑马前蹄高高跃起,带着主人躲过再次袭来的一击,而与此同时,达塔的长枪也已刺穿那士兵的胸膛。
“好功夫!”
忽听得有人朗声称赞道,额上的伤口流下血来遮蔽了达塔的左眼,他一甩将已死去的那喀士兵甩下枪尖,用手背抹了一把淌到眼角的鲜血,之间藏蓝色的战旗下一名身穿身穿牛皮护甲,骑着一匹雪花马的那喀将领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手持长枪,背上挎着弓箭,脸上轮廓分明,更是显得英气勃勃,正是夏格苦苦等待的拖索台。
“是你?你是来接夏格的么?可是……”他咬了咬下唇,似乎极不情愿的吐出几个字,“可是我真不知道你该怎么向她解释你已经……”
“族长大人,这里是战场,拼的可是你死我活,我想你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别人的事情。”拖索台知道达塔要说什么,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冷笑着说道,“你先想着如何在我手上活下来吧。”
“你……”达塔心中不禁替夏格感到惋惜,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益,于是故意揭拖索台的伤疤道,“你不曾是我的手下败将吗?现在又如何来说大话?”
拖索台脸色微变,冷笑一声:“在战场上打仗是另一回事,结果可就不一定了。看枪!”话音刚落,忽然长枪扫过,达塔猛的后仰,紧贴马背,长枪擦着脸颊而过,刚才被划伤的地方有凉飕飕的感觉。达塔翻身起来枪尖抖动,对准拖索台咽喉就是一枪,拖索台匆忙中回枪一挡,避了开去。
是这个与她多年前就已经决定托付终身的男人么?夏格根本就没有了解到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叫拖索台的男人与自己、与夏格完全不是一种人,在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东西……
“族长大人,可别分神啊。”拖索台趁着他失神的片刻,一枪将他护肩的牛皮挑开。达塔一惊,连忙让黑马后退半步,与拖索台拉开一定的距离,他的体力已消耗得厉害,而且此时他无法抑制脑中的胡思乱想,屡屡因为走神被拖索台占到上风。
拖索台看着眼前清秀俊逸的男子在这样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终于显示出一丝狼狈来,紧锁的双眉和脸上略显诡异的鲜红的伤痕衬托着他眼中的忧郁和哀伤,拖索台莫名的心情好起来,他知道,他一直在嫉妒着这个男人,嫉妒着他生来便注定是雅莫的族长。看来是那样文弱清雅的人,分明不适合当族长,可为什么是他,而不是自己?
拖索台手上加劲,攻击更为猛烈,二人竟然打成平手。拖索台一个猛刺,直指达塔心窝,达塔正自出神,一个侧身,拖索台的枪尖刺入左肩。
远远观望着战况的索图看到达塔无视他的命令而上了战场,而且……而且士兵们居然竟以他为中心,面对着强大的那喀军队发起再一次的攻势。
——不能这样下去!索图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他不能等到达塔率领军队将那喀打败才看到拖索台的先锋旗到下……他手一抬起,号手吹起号角,雅莫提出停战。
☆、借刀杀人
开战三日,死伤无数,虽雅莫士兵伤亡极为惨重,可士气却未消退,个个挥舞着拳头要跟着达塔将那喀人赶出雅莫境地。
达塔心头一热,原本他以为自己在雅莫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任何人都不曾将他放在眼中,可没想到在雅莫的存亡之际,自己的出现还是能给族人带来这样的力量。
“雅莫的士兵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嘛。”哲罗端坐于帐内上眯起眼道。
“因为达塔也上了战场……”拖索台解释道。
“达塔那小子竟做到这个地步啊,不过即使是这样,面对那喀与赫林联合的力量雅莫也不会有胜算的,像今天这种停战,不过就是雅莫垂死前的挣扎。”不等拖索台说完哲罗就不屑的打断道。
拖索台单膝跪在哲罗面前:“小人认为士气这种东西不可小觑,人多、力量大自然是取胜的前提条件,但任何时候都有例外发生,我们不能轻敌,应该考虑可能发生的所有状况。”
“不能轻敌,这话我赞成。但你说雅莫会胜,我们会败?”哲罗听了拖索台的话有些不满,眉宇间闪过愤怒的神色。
“小人不是这样的意思,只是远征作战,我们就已经有了很大的劣势,要考虑到所有的不利因素,才能有最大的胜算。只要不是已经完成的事情,随时就有失败的可能。”
哲罗仍然眯着眼不动,从一个普通的少年到“那喀第一勇士”,哲罗清楚的看着拖索台的成长与成熟,他按捺下浮躁的心细想了一下拖索台的话,觉得胜败之事确实不容忽视。
这时站在一边的师氏宁特开口道:“族长大人,拖索台说得有道理,我们这次既然联合了赫林的兵力,本来就是抱着势在必得的打算,应该做好一切准备才是。”
哲罗听了宁特的话点点头道:“那依师氏大人的意见是……我也应该去像达塔那小子一样上战场?”
“那倒不必,族长大人只要站在观战台上亲自指挥作战就行了。”不等宁特回答,拖索台便抢着鞠了一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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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开战,依旧战火连天,狼烟不断燃起,远远传递着信息,报告着战况。索图御马战抢在头阵:“什么时候动手?”
作他对手的拖索台手中长枪不停,嘴角微挑:“不急,这次重新开战我已引他观战,找个何适的位置,一举成功,若是一击不中,就有防备了。不过我相信大人的箭术。”他一个枪花,索图假装被刺中,退回到雅莫军中。
索图大刀一挥,拖索台假意被砍中,退回那喀军中。索图抬头见远处绣着金雕的藏蓝色先锋旗摇摇晃晃,最后忽然倒下。
先锋旗本是指引一个军队如何前进的重要象征,此时那喀军中见先锋旗忽然倒下,顿时都慌了手脚。
——就是现在!
还未等战场上的人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索图瞄准站在远处高地上观战的哲罗,一弓拉满,手指一松,离弦之箭划破空气,带着低低的嚎叫,直朝着哲罗飞去……
拖索台离开索图后翻转自己的长枪,一咬牙用枪尖在自己右胸狠狠一划,看着胸口的牛皮护甲被划破,鲜血如花般绽放,他满意的看着伤口,嘴角微微上挑,冲回那喀大营翻身摔下马来,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一把将一旁的先锋旗扯倒。
哲罗正关注着战场上的变化,身旁宁特手执令旗负责指挥,当察觉到忽然袭来的箭时已是不到三尺,但哲罗毕竟戎马半生,千钧一发之际侧过身去,颈上微感疼痛,却是箭尖贴着皮肉而过。哲罗大怒,向前望去,黄土翻飞,双方兵马厮杀在一起,又如何看得得到是谁放的冷箭。
此时忽有武士来报:“族长大人,师氏大人,拖索台被敌方砍中胸口,虽是皮肉伤,但也着实伤得不轻。”
宁特大惊,连忙建议:“族长大人,看来今日出师不利,拖索台一伤我们只剩阿朵格尼带兵,若是给了赫林统领我们那喀的机会,今后会有不利啊。而且今日先锋旗已倒,军心已动,不如停战两日,整顿军队,两日后让阿朵格尼……”
“哼!雅莫欺人太甚,拖索台受伤我就亲自带兵!”哲罗在气头上,不等宁特说完,一甩肩上的披风就要走下观战台。
“族长大人!你……你脖子上的血……”宁特盯着勒达被箭尖划伤的地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刚才不过是被箭锋掠过,那一点小伤哲罗并为放在心上,此时被宁特一说,他确实发现划伤之处感觉不同寻常,似是……似是有麻痹的感觉。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小小的伤口竟然一直有血渗出,低头看时,手指上沾到的血却是不正常的黑色,瞬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脑中闪过,他和宁特异口同声的低呼出来:“箭尖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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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喀向雅莫送出停战书,双方安营扎寨,在雅莫境外对峙起来。
“族长大人,这个仇不能不报!”拖索台捂着胸口的伤处挣扎着坐起身道。
只见哲罗躺在榻上双目已睁不开,但脑中依然清醒,听了拖索台的话,吃力的摇了摇头。
“巫医大人,真的没有办法吗?”宁特关心的并不是报仇,而是哲罗的性命。
随军巫医叹了口气:“恐怕这毒并不是我们大漠上的,如此之小的伤口竟然一直无法凝固,而且这么黑的血……恐怕……”果然,小小的一个伤口不断渗出的浓黑色的血似乎不时的在宣告哲罗生命将尽。
拖索台狠狠的捶了一下地上的垫子:“怎么能这样就算了?”
宁特眉间已皱成一个川字:“拖索台,我以师氏的身份命令你暂不可再提报仇之事。族长大人命在旦夕,你又身受重伤。现在只有阿朵格尼压阵才能防得住赫林的反客为主,那喀不能再有损失了。”
——真是讽刺,自己一生擅射,最终竟然死在箭下。
哲罗强撑着勉强睁开眼睛,缓缓抬起手指了指拖索台,然后又钝重的垂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族长大人,我明白,按规矩的话接下来应该是拖索台继任族长之位吧。”宁特握住哲罗垂下来的手。
哲罗听了松了一口气,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到最后都不知道,他一生算计,却死在别人的算计中。
“族长大人,先代族长已去,请下令!”宁特转过身躬身对拖索台道。
拖索台一愣,随即缓缓闭上眼对身后的英武男子说道:“先代族长的事肯定会影响军心,阿朵格尼,传令下去,整顿军队,天亮撤兵!”
☆、反抗
一夜之间,本来驻扎在雅莫附近的那喀、赫林军队全部撤离,前一天还是血流成河、哀嚎遍野的战场,转瞬便只剩下横陈四野的尸体了,寂静阴森。轻风吹过,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尸味弥漫在空气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不时有路过被吸引来的秃鹫、苍鹰和雕停留下来啄食尸体。
但无论怎样,战争总算结束了,所有的雅莫人都松了一口气,达塔细心的安排伤员们安心养伤,整个雅莫虽然刚刚从战争的阴云中走出,但是族人们都坚信部落将会恢复原状的。这一战,虽然雅莫损失不小,但达塔从中获得了不少信心,族人和战士们对他的信任,让他刚刚重新燃起了对夺回兵权的勇气。可是却又一件事令达塔心中郁郁,那就是雅莫的胜利。当然并不是说他不希望雅莫胜利,只是雅莫的胜利成就了唯一的功臣——索图。也就是说,索图向哲罗射出的一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甚至有传言哲罗因此丧命才连夜撤兵的。这样的结局令好不容易重拾信心的达塔再次被掩盖在索图的功绩之下。
他达塔只不过是一个勇猛无敌、与士兵并肩作战的好族长,是职责所在,做的一切都是份内之事;而索图却不一样,他作为花不之尔帖氏的当家居然为赫旗古尔氏立下如此汗马功劳,族人的拥护和士兵的崇敬让达塔在索图面前的姿态与地位没有得到任何改变。
达塔一身疲惫,缓缓踱着步子回到自己的帐篷,却见忽雷贞早已在门前翘首期盼了,远远见达塔回来,便用手撑着负重的腰快步走上前来:“族长大人,可盼回你来了,我一直担心你……”说着泪水便涌了出来。
看着忽雷贞满脸的憔悴,达塔本想也安慰几句,可是一低头,见到她那酷似索图的眉眼,胸中的柔情顿时消失了,心烦意乱的随手将她的手甩开,皱着眉头进了帐篷。
忽雷贞紧随其后,低声说道:“看到族长大人平安回来,我就安心了。连日征战累了吧?我这就给族长大人收拾休息吧……”
想要赶忽雷贞从自己的帐篷离开,可是看着她的模样终究忍不下心来,达塔一甩袖子低声道:“这几日为我祈福你也辛苦了,你休息吧。还是我离开的好。”说着便伸手掀开帐篷的帘子。
“又去找那个贱人?”忽雷贞苦苦等待几日,却换来了达塔如此的冷言冷语,她实在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