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站起,摸索着扭亮日光灯。在眩目的强光下,她眯着眼跑向电话。
  三更半夜来电,会不会是住在乡下的母亲病况恶化了呢?反正,不可能是好消息。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我是辔田。”
  “是我。”秋本的声音。
  “怎么,原来是你!干嘛这个时间打电话?”
  “有女人死了。”秋本说。
  “什么?”
  “是女人!在宾馆因突然的心脏病发作致死。”
  一瞬之间,直子的睡意全消。
  “是哪一个?”
  “不知道。我也是正要赶过去!”
  “要带我一起?”
  “可以。不过,马上就得出发。”
  “开车几分钟能到?”
  “这……十分钟左右吧!”
  “我准备好之后在外面等你。”
  “好的。”
  ──七分十秒之后,直子来到公寓门外。没等多久,秋本所搭的计程车就赶到了。
  “你说的女人是几岁?”计程车开了之后,直子问。
  “不知道。”秋本耸耸肩。“我只接到通知说宾馆里有位女性死了,要我立即赶去!”
  “但愿不是那毒药!”直子非常不安的样子。
  “可是,很难肯定!”
  “是的。”直子颔首。“不过,那女人若本来心脏就衰弱,那么,被那种毒药毒死的可能性就较少。”
  “那也要看地点而定。”
  “但,通常死在那种场所的人不都是男性吗?”
  “我猜,那一定是圆滚滚约老太婆!”秋本故意紧蹙着眉头。
  对秋本而言,突然间有这项任务反令他松了一口气,今夜,他很担心随时有真由美死亡的消息传入,一直都未能合眼。
  在真由美的味噌汤里滴下毒药以后,已过了二十四小时。如果她运气好,很可能没有喝就把汤倒掉。
  但,这一来,秋本就很为难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只有真由美死了,一切才会结束。
  坦白的说,若说他一点心虚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不过,至少并不害怕。
  也许,我是很阴险邪恶的人,秋本心想。
  反正,现在只要全神贯注于眼前这事件就行了。
  计程车在宾馆门口停下。门前已经停满了巡逻车、报社和电视台的车辆。
  “这一来,今晚住在此地的客人都遭殃了。”
  “是啊!而且,如果出现在电视新闻报导节目中,又要引起家庭纠纷了。”
  “还是单身汉来得好。走吧!”秋本拉着直子的手。
  “不能进去。”门口的警员挡住两人。
  “请别这么说。让我们进去吧!”秋本说。
  “不行!你们会妨碍调查行动。”
  两人互望一眼。秋本耸耸肩。“没办法!反正,能分辨出那毒药的人只有你……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警员叫住他们。
  秋本微笑了。“什么事?”
  “你刚刚说什么?”
  ──床边站着一位身材瘦高的男人,年约三十七、八岁左右,看起来却像快五十岁了,一副学者风范。警员低声向他说了什么,那男人朝直子他们走过来。
  “我是调查一课的中野。”那人说:“知道那种毒药的是……”说着,他看着两人。
  “是我。”直子回答:“不过,并不能够区别,诚如报上所说的,和心脏病发作的情况无法分辨。”
  直子说明自己的立场。
  中野刑事点点头,凝视着她。“原来你是那位教授研究室里的人?”
  秋本已恢复记者的本性。“死的是女人吧?年轻的?或是老太婆?”
  “年轻女人!”刑事说:“现在还很难肯定她的心脏是否在平日就很衰弱。”
  “姓名呢?”
  “还不知道。”
  “男方呢?”
  “逃走了。”中野苦着脸。“太冷酷了。恋人死在浴缸里,他连柜台都没通知一声就独自逃走。”
  “死在浴室里?”直子问。
  “好像是在冲浴时死亡的。”
  “被杀的可能性呢?”秋本问:“也可能是男女间的冲突引发杀人行为。”
  “但是,法医却断定是心脏病发作致死。”
  “外伤呢?”
  “没有。你们要看尸体吗?”
  “可以吗?”
  “没关系。”中野刑事轻松地点头,转脸看着直子。“你最好不要看。”
  “不,没问题。”
  “喂,直子……”
  “或许是因为那种毒药的缘故。假若是这样,说不定有某种特别的症状……虽然很可能不会……”
  “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马上出来。”中野说着,带两人到浴室。“就在这边。”
  “真的没问题吗?”秋本低声问。
  “你自己才要顾虑。”
  “我已经习惯了……你可别勉强。”
  “不会有问题。”嘴里虽然这么说,直子脸色却已稍显苍白了。
  “你们看吧!”
  浴室门是开着的,两人轻轻踏入。
  最初,秋本不知“那死者”在哪,直到听见直子猛咽着气,才注意到浴缸里全裸的尸体。直子靠过来,似乎想抓住秋本的手臂。
  女人脸孔像是想像不到的苦闷扭曲。
  “这真麻烦了。”直子无意识的喃喃低语。
  但,秋本的视线却紧盯在女人脸上。这张脸……
  秋本出其不意的踉跄了,直子差点倒地。
  “怎么了?”
  “不,没什么。”
  “你的脸色苍白,不要紧吗?”
  “啊,不要紧的……没事……”
  真由美!即使脸孔扭曲,我也不会看错人的。为什么真由美会在这种地方?为何不是死在公寓里,而死在这种地方?
  秋本怔怔地呆立当场。
  “你比我还差劲呢!”深夜在附近的咖啡屋,直子边喝着咖啡,边说。
  秋本总算也恢复平静了,他微笑的说:“不,也许只是自然的反应。在那种时候,女人总是比较坚强。”
  “可是女人却很可怜,人死了,男的却逃掉了……”
  “这么说也是没错。”
  真由美有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
  秋本沉思着,慢慢端起咖啡杯。
  4
  “那么,果然是……”听了中野刑事的话,直子脸色遽变了。
  “不,还无法断定。”中野慎重的说:“死因虽是心脏麻痹,但以前并没有因心脏病到医院治疗的记录……”
  “是吗?”直子缓缓地摇摇头。
  大学校园里,或许是上课时间吧!没有多少人影,周遭异常寂静。
  “死者是怎样的人呢?”
  “姓名是大津真由美,从岩手县的N町来到东京,自己一个人生活。”
  “N町?”直子忽然反问。
  “是的。你听过这地方吗?”
  “这……觉得像是听过,但……”直子沉思了很久,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偶然听说过吧!”
  “也许是在杂志上或电视新闻上看过吧!毕竟,那是个小地方……”
  “对方那男人知道是谁了吗?”
  “目前正全力追查,我想,很快就会查出来。”
  “那女人是做什么的?”
  “很不可思议呢!问她的邻居,也没有人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没有正当职业,好像是干一些陪酒之类的事……也可能是被男人金屋藏娇。”
  “结果却被抛弃,实在太凄惨了。”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中野说。
  “什么事?”
  “如果是金屋藏娇,所住的地方又太糟了。通常,女性当男人的情妇时,都过得很奢华,要不然就会要求对方买各种礼物,不是吗?”
  “那么……”
  “大津真由美却不像这样,她住在廉价公寓,生活朴素,身边也没有珠宝之类的东西。”
  “这么说是认识不久的男人了?”
  “也有可能。”中野点点头。“但,一切真令人难懂。坦白说,如果是那种行业的女人,大致上都属于某种组织,不外是暴力集团手下的组织,而这样的女人,我们心里至少都有个谱。但她并非那种女人。”中野深吸一口气。“反正,目前她父亲已从乡下来了。他似乎没料到女儿会死在那种地方。”
  “真可怜。”
  “抱歉,打扰你的宝贵时间。”中野说:“我该告辞了。对了,你穿上白制服看起来就不一样。”
  “真不好意思,”直子脸颊羞红了。
  “告辞了。啊……你的男朋友来啦!”
  转头一看,秋本正走进校门。
  “刚刚的话,是否应该保密?”
  “没关系,反正总要上报。”
  “你好。”秋本微笑道:“刑事先生,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现在才要深入调查。”
  “那天晚上真不好意思。”秋本搔着头。
  他是指见到尸体神色惨白那件事。
  “不,那是很自然的反应。即使是我……咦?”中野望着校门。“是我的手下。”
  年轻刑事小跑步过来了。“中野先生,刚刚局里有消息来,说是找到那女人的姘头了。”
  “好。那么……告辞了。”中野快步离开。
  直子望着秋本,冷冷的说:“你不追上去?”
  “当然要。”
  “什么?”
  “我已吩咐社里的车子等着,马上会跟上。”
  “嘿,你真不简单嘛!”
  “否则就干不了记者了。”秋本使了个眼色。“如果那男人身上带着那毒药,一切就解决啦!”
  “我想事情没那么顺利。”
  “什么?”
  “不是吗?对方并非在宾馆里对那女人下毒的。倘若是那样,药效发作时,他们不该在一起。”
  “这么说也对。”
  “对她下毒的,一定是另外的人。”直子说。
  “你是藤尾先生?”中野问。
  “是的……”这个叫藤尾的经理,肥胖的身躯硬挤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表情显得极为不安。
  “你认识这位女性吗?”中野拿出死者的照片。
  藤尾怔住了,但仍闭嘴不语。
  “你隐瞒也没用,还是坦白说出来吧!”
  “和我所认识的女性长得很像,但……”
  “你认识大津真由美,是吧?”藤尾舔了舔嘴唇。中野继续说:“知道吗?这女性目前已是报章杂志竞相报导的话题人物,她可能被无法检验出的毒药所杀。”
  “这怎么可能!”藤尾瞪大双眼。“你们认为我杀她?”
  “那就难说了。不过,你承认和她的关系了?”
  藤尾很无奈似的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确实和真由美有关系。”
  “多久了?”
  “应该有半年了吧!不,或许更久,大约是八个月左右。”
  “你给她生活费?”
  “是的。不过,只有一点。”
  “她没表示不满?”
  “没有,那是她所希望的。”
  “她?”
  “她是很奇特的女人。我的收入多少比别人好,所以我曾表示要多给她一些补贴,但,她却不要。说真的,我甚至打算买一间公寓给她,可是,她说现在住的地方很好。”
  “是不是有某种理由?”
  “应该有。不过,我不知道。”
  “她死的时候,一起在宾馆的人是你吧?”
  “不,不是我。”藤尾慌忙否定。“那是星期三吧!我只有星期五和星期六会去找她。”
  “哦?”中野深感兴趣的挪身向前。“只有星期五和星期六?那是你安排的时间吗?”
  “不,是真由美。她说自己另有工作,只有那两天休息,可是……”藤尾苦涩的接着说:“她的工作竟然是和男人去那种地方……”
  “你曾发觉她另有男人吗?”
  “完全没有。所以,我才感到悲哀。她怀了我的孩子……如果需要钱,尽可告诉我的……”藤尾视线盯住虚空,似乎在回忆和真由美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这么说,她是和别的男人去宾馆了?”
  “是的。我不是会抛弃她而自己逃走的那种人。”
  中野心想:这男人是真的迷恋着真由美。
  听对方自称是刑事,滨田死心了,坦然回答:“当时在饭店的人是我。”
  “这样最好!我最喜欢彼此互相配合。”中野微笑。
  “请问……这件事会上报吗?”滨田看来很重视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又很惧内。
  “那就看你做了些什么而定。”
  “我什么也没有……我见到真由美死在浴室,只是这样而已。”
  “真的死了吗?”
  “是的,不会错。”
  “你有没有量她的脉搏?听她的心跳?”
  “那……”滨田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求救就逃走了,甚至连莲蓬头的水也没关掉。”中野严厉的说:“即使是一时心跳停止,如果急救得当,也能救活的。但,你却眼睁睁地看若她死亡!”
  “我……只是吓了一跳……一想到如果被报纸刊出来……”
  “会对公司里的地位有影响?”
  “我重视自己的生活,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