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流云去复返
禾成玉先前的惊讶早被愤怒所代替,身形翩然闪过略胖之人的连招,一口气未曾吐出,龙吟声鸣,七星龙渊剑出鞘迎上。
“叮”一声兵器相撞,玄铁所铸的“万字夺”居然被砍出一个小口子,略胖之人大惊之下大怒,更是像与禾成玉有深海大仇似的,不要命的抢攻而上。
“噗”“啊!”略瘦之人一声惨叫,被尹天涯一剑刺入胸腹。
略胖之人本就旧力将竭新力未生之时,听得这惨叫,心中一慌,便被禾成玉趁势一剑劈去了半个脑袋。
鲜血还尚在喷涌,禾成玉已身化作流星一般,运足轻功往主苑方向掠去。
尹天涯顾不得再补上一剑,口中别去两个字都来不及发出,便足尖一点,拼命追了上去。
“厉老爷子,把我家庄主的哑穴解开吧。”叶弯弯对着已换上男子衣服的厉塞道。
厉塞看了眼面色奇臭无比的泉沐远道:“这小子太过聒噪,让他知道下什么叫沉默是金。”
泉沐远则是恨恨的瞪了眼厉塞,手中拳头捏得死紧,不过,吃了几次亏,学乖了点,没再不自量力的去惹怒厉塞。
刚刚他们三人飞离那后山,就见到一地的护院尸体,厉塞也不在乎是尸体上的衣服,直接扒了套上。前面一直用弯弯的外袍遮体,在密道里面没啥事,这出来了被人瞧着,他一世英名也该扫地了。
“这禾府出事了。”叶弯弯看着那些尸体道。
厉塞大掌一挥道:“正好正好,老子闷了几十年了,出来就赶上戏看,不错,不错。丫头,我们走,有老子在这里,这天下没人能伤得到你。”
莫须有之罪
弯弯突然眼眶一红,但是拼命忍住了。
这一世真的没有尝过半点温情,原本以为自己想起前世之事,对世事看淡许多,不想被厉塞这一句话,激得胸内像堵住一般,有股冲不出来的气在狠命的撞击着鼻腔,撞得鼻子一阵阵发酸发疼。但是弯弯最终还是只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把泪意眨了下去,扬起脸道:“厉老爷子,好戏早已开场了,咱们快去吧。”
厉塞看着弯弯从泫然欲泣到故作无事,走上前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道:“想哭便哭吧,大老爷们哭鼻子丢脸,女娃子不痛快了哭天经地义。”
叶弯弯摇摇头道:“厉老爷子,我没有流泪的权利。因为把这权利交易掉了。”
厉塞不解的看着她,终是叹了口气。这个小丫头,虽然一直以来似乎很是能逆来顺受,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刚烈,有着玉石俱焚的烈性。只是她小小年纪便这般百忍成钢的性子,以前也不知道是过着怎生日子……瞟了眼一直握剑走在弯弯身侧的泉沐远,心里便觉得光点了他哑穴嫌轻了,应该前面让他尝尝分筋错骨手的滋味。
泉沐远正在心中算墨老与山老有几成把握能解开他的哑穴,不想身上一阵恶寒,偏首就看到厉塞若有所思的目光,刚想怒瞪过去 ,不料厉塞冲他露出一个碜人的笑容,饶是他性子倔,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是一个哆嗦,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亦步亦趋的跟着弯弯。
好戏确实已经开场了。
通往主苑的路上到处是残肢断体,间或有具较完整的尸体,大部分都是禾府内的护院,甚至有来不及逃走的丫鬟小厮。
这已经不是江湖争斗,已经可以用单方面的屠杀来形容了。
泉沐远与叶弯弯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不完整的尸体,面色俱是有些不好看。倒是厉塞不住深吸了几口气,面上没看出表情,双目中却隐隐透出嗜血的兴奋来。
进入主苑,厅内那兵刃交加之声,便是叶弯弯没有功力之人也清晰可闻,地上的残尸断兵也更是多了。
“什么人?”两个褐衣青年突然跳将出来,口中虽在喝问,神色却极为木然,目光看向厉塞三人却都是看死物一般。
泉沐远与叶弯弯正在吃惊当中,厉塞却怪笑一声,双手微扬,像是被磁石吸过来的铁屑一般,那两个褐衣青年一下子被厉塞内力吸了过来,跪倒在地。
那两个青年神色终于不再木然,惊惶之下便要跃起,厉塞哪里给他们这个机会,双掌按于两人头顶,几瞬之间,两人便似那烘干的水果一般,眼看着瘪了下去,很快就成了两具新鲜的干尸。
厉塞长啸一声,身上传来炒豆般的“咔咔”声响,一时间似乎长出些肉来一般,身形饱满高大许多。
厉塞回过头,看到已经呆掉的叶弯弯与泉沐远,大笑道:“丫头,吓到了吧。若不是老夫有这本事,靠偶尔经过的几只老鼠飞虫,早饿死在地宫之中!”笑声语声也不同先前的嘶哑难听,倒是有股雄浑之气。
叶弯弯先回过神来,面色虽然苍白到泛青,语声却平静下来道:“厉老爷子确实本事了得,只是这也太过残忍了。”
泉沐远听得叶弯弯的声音方惊醒过来,再看到地面上两具干尸,嘴唇嚅动几下,慢慢的抬眼看向厉塞,心中只觉得又惊、又骇、又怒,一阵狂怒之气,直冲而上,怒火燃烧,不能自已,他突地大喝一声,拔剑跃起,口中一声大喝:“你个怪物。”
他心中对方才诡异可怖一幕激得惊惧愤怒不已,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冲破穴道,可以讲话了。只把平时不轻使之“落英剑法”中的杀招施展出来。
落英剑法中的杀招一展,叶弯弯便知道泉沐远便是真动了杀机,她知晓此人虽然顽劣异常,本性却仍旧是一受儒道正统教育的白道青年。方才厉塞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施展那一辣手,即使在魔道之中也是骇人听闻,叫人发指的,才会让泉沐远如此愤怒不已。
厉塞从容应付着泉沐远的杀招,几招过后才微微惊诧道:“小子,原来你是白柳山庄之人。当年泉令风何等惊采绝艳,你小子不及他百中之一,也敢到江湖上玩耍。”
泉沐远牙关紧咬,一言不发,手中一剑快过一剑,此番激怒之下,似雪片似落英般的剑光撒将开来,隐隐有风雷云动之势,倒叫厉塞也一时不敢小觑。
突然“呛”的一声,泉沐远长剑落地,人也在厉塞一挥手之间,倒飞而出,眼看就要撞上墙壁,不想眼前一花,墨老也不知道何时掠了过来,接住了泉沐远倒飞的身体,扶着他落地。
泉沐远站定,一见身后的墨老,心下一松,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墨老扣向他的脉门,一探之下眉头紧皱,立刻压住他的肩膀道:“盘坐调息,不可说话。”
这会儿功夫,正好有数人且打且退出来,主苑厅内人潮跟着涌出。
这时一声“且住”如同炸雷般响起,却原来是人潮中领头三人之一黄衫老者发出。
他身如鹰起,扑向地面上的两具干尸,翻过一看之下,面色大变,厉声狂怒道:“谁杀了我徒儿。”目光从叶弯弯身上一掠而过,落在厉塞身上。
厉塞虽然身着可笑的家丁衣服,面目身材脏污枯瘦,却傲然一笑,藐视着黄衫老者,气势凛然,倒叫黄衫老者一时竟不敢去拭其锋,连方才的狠戾之气也弱了下去。
原本这黄衫老者雷声大雨点小,本是极容易被人嗤笑,不想这时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笑他,目光俱看向那两具干尸,少顷纷纷听得有人倒抽冷气,更有甚者牙关颤颤,胃中残食翻涌,几欲呕吐。
山老不知何时也落在了泉沐远身边,与墨老一起为他护法。
原本打斗之人,这时也趁势分开,各站在一边,都有志一同的视厉塞不见。
一时间场内竟诡异的无声。
“玉儿。”禾于诚须发凌乱,衣袍破碎,哪里还有前面的富贵之态,倒像个虚胖的乞丐,他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禾成玉,“你赶快走。”
“祖父。”禾成玉猝不及防,被推开数步,惊呼一声。
“祖父,你对三弟竟袒护至此。”禾成珏走上前两步,目光哀戚的看着禾于诚。
禾于诚气得发抖道:“禾成珏,他是你兄弟啊,为何你要如此诬陷他?凶手明明另有其人,你为何要一口咬定是他。”
禾成珏淡声道:“祖父,三弟杀死二叔乃几位江湖朋友亲见。一人眼花看错尚有可能,难道那几位江湖朋友一起眼花了不成。”
方才与禾成玉并肩而战的尹天涯怒瞪着禾成珏,大声骂道:“禾成珏,你血口喷人,禾三哥才不是凶手。”
禾成珏眼光一暗,随即淡笑道:“天涯,我知你喜欢他,可是三弟他确实是凶手。他说不出上午在哪里,可是有人看见他上午约了二叔,也不知何事起了争执,竟残忍的将二叔给杀了。”
瘦高个的成英跨上前一步道:“老子亲眼看到禾成玉一剑杀了禾二老爷。禾老爷子,禾成玉是你亲孙子,难道二老爷就不是你亲儿子?”
底下又有几人出声附和,俱是禾成珏邀来的薄有名声的江湖朋友,禾于诚心知肚明,冷笑着不再言语,只压了一线声音到禾成玉耳内道:“玉儿,等下你见机能走便快走,莫要管其他人。决不能让贪天落入这些人手中。”
“禾三少上午是与我一道。”叶弯弯突然出声道。
众人一惊,随即听到禾成珏大笑道:“天涯,你可听到了。这叶姑娘与三弟一奸生情,竟私下相会。”
众人顿时想起了昨日禾成玉房中那一幕,不少人哄笑出声。
尹天涯咬着嘴唇,握着剑,并不说话,但是眼神之中却是一片晦暗。
“我误入密道,禾三少是来救我的。”叶弯弯继续道。
禾成珏却冷笑道:“叶姑娘,你与三弟关系特殊,你的话做不得证。”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但是突觉得一股强大的杀气压来,顿时个个噤声。
方才禾成玉赶到之时,原本禾于诚也是将信将疑,但是禾成玉用传音之术将贪天与厉塞之事简单说了,加之禾成玉杀禾言庭一事破绽良多,禾于诚一听便信了他。
只是这些人似乎就是要把禾成玉逼认成杀人凶手,可贪天一事又不能告之于天下,否则今次就算逃了过去,面临的恐怕更是大祸。
禾成珏见禾于诚嘴唇嚅动,却不闻声音,知道他在传音面授机宜,不由得冷笑道:“祖父,你如此包庇凶手,莫怪孙儿大义灭亲了。”
禾成玉此时早气得说不出话来,耳内虽传来祖父的连声劝告,却抑不住心头怒火狂涌,一声嘶吼,手腕一震,七星龙渊剑洒下一片青光。
禾成珏剑尖一挑,挑起跟前一具尸体,双足飞起,踢起另一具尸体,两具尸体一齐飞向禾成玉。
禾成玉剑光一展,便把这两具尸体劈成两半,身子直向禾成珏飞去,瞬间递出七剑。
禾成珏身形游展,连连数剑俱挑起地上尸体兵器阻拦禾成玉,口中大喝道:“这贼子宝剑厉害,大伙儿一起上。”
早有几人蠢蠢欲动,禾成珏这话音一落下,便有数条人影扑将上来,刀剑一时间齐齐往禾成玉身上招呼。
百杀宫宫主
尹天涯见状,娇喝一声,便要提剑上去助阵。不想早有人盯着她,她身形方动,便有一条人影缠上来,定睛一看,是领头人中唯一的女子。
只见她一双勾画得颇为妩媚的圆眼,猫也似的看人,猩红的唇嘴角天生微微勾起,边与尹天涯缠斗还边笑吟吟的说着:“尹姑娘,你这是要帮禾三少呢,还是要帮禾大少啊。”
尹天涯咬着唇,手中剑招一招比狠命,直迫得对方连连后退。可惜对方也不是软角色,退是退,但是仍旧缠得她死紧,不叫她有机会加入禾家兄弟的战局。
那黄衫老者虽然面向着场内的打斗,怨毒的目光却不时游移到厉塞那那边去。禾成珏一方人数虽多,但是大多数神色或木然或歉然的看着场内打斗,由此便形成了个场内打斗堪堪持平,场外众人围观之局。
禾于诚喘息方定,慢慢的退到山老墨老的身边,老眼有些湿润道:“青山兄,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为何子孙相残,看如今连家业也保不住了。”
山老侧了侧身体,让禾于诚站在他身后,目光注视着那边看戏似的,正看得有饶有兴致的厉塞,道:“厉塞果然在你这里。”
禾于诚见场中禾成玉,以一敌五尚有余力,掩下心中焦虑道:“我以为你们都是冲着他来的。”
山老摇头道:“与他有关,却不是冲着他来的。”
这时泉沐远调息完毕,站起身欲言,不防墨老一下点住他的哑穴道:“庄主,先什么都不要说。这次禾家之事,远没有表面上来得单纯。”
泉沐远惊疑的盯着墨老,目光一转,见山老也面色冷肃。自小便没见过山老如此正经严肃的模样,知道这次的事态不可小视,而这二老绝对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便只有歉然的看着场中的禾成玉。这样明摆着的诬陷,都不能为他辩解,这实在有违他从小的教导。
禾于诚沉默下,却没有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