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流云去复返

　　叶弯弯不解的看着他：“可是你师父……”
　　“叶姑娘！”禾成玉打断她的话，抬起眼恳切的问道：“弯弯，我可以叫你弯弯吗？”
　　“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叶弯弯不置可否，便点了点头。
　　“你比子瑜还小，不如跟着她一起叫我三哥吧”禾成玉心里面泛起一股悲哀，但面上却不露丝毫的说道。
　　叶弯弯有些古怪的看着他：“三哥？”
　　“弯弯，以后便这么叫吧。”禾成玉尽量把叶弯弯想象成禾子瑜与禾轻语，柔声道。
　　“嘻嘻……”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嬉笑声，然后才响起几声敲门声。
　　叶弯弯与禾成玉望过去，只见一个俊俏的少年端着膳食，站在房门大开的门口，笑盈盈的瞅着他们两人。
　　禾成玉顿时俊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刚刚与叶弯弯的一席对话，感觉自己像是诱骗少女的登徒子一般，不禁十分赧然。
　　“弯弯小姐，禾三公子，小的给你们送早膳过来了。”那少年含笑说着，小碎步的款款走入房间，把盘中的早膳，一样样的拿到桌子上。
　　禾成玉看着这少年来复去，眼睛疑惑的扫向叶弯弯：“这少年身上好浓的血腥之气。步伐虽然刻意掩饰，却仍旧轻盈非常，落地几乎无声。单单这份功力已经不在泉庄主之下了，却只是一个侍从，看来白柳山庄正道第一并非浪得虚名。”
　　叶弯弯此时却没什么用膳的心思，禾成玉看她的目光，虽然他自以为藏得很好，但那不时流露出的哀戚，还是让叶弯弯心中十分不＇炫＇舒＇书＇服＇网＇。听到禾成玉的话，叶弯弯便给他解惑：“这里是白柳山庄的暗部，此间的少年大部分都是死士。正如你所说的，他们的血腥与杀气都太浓了，不得不做些伪装来减弱。”
　　“暗部死士？”禾成玉惊讶了，“白柳山庄居然把暗部与死士这般轻贱？”让这些武功高手做这等下作的营生，也只有唯命令是从，不辨是非的死士了。即使如此，还是太过于轻贱了。
　　“我倒觉得这些死士在这里也算是物尽其用。这里的少年都是这十几年培养出来的，这许多人不管在多隐秘的地方，总会有人给发现。”叶弯弯道，“而这里，很是让人意想不到！”
　　禾成玉心中并不认同，不过转念一想，心中也默认这里确实是个隐藏的好地方，不仅有正当的借口可以选入大批的孤儿，重要的是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开这样一个馆，更没有想到，会用这样一个身份来掩饰那些不能见光的死士。
　　待两人用过早膳，那个漂亮少年又把碗碟收拾下去之后，禾成玉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与叶弯弯共居一室。这两天自己在床上昏迷，而叶弯弯就睡在房间另一头的软榻上。看来自己这次带弯弯离开的这一阵，大家已经认定他们两人是私奔了。不然，这无双馆房间再怎么紧张，但是给叶弯弯匀出一间房间来还不是什么问题。
　　罢了，反正早已决定，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好好照顾弯弯这一世。
　　这时又有一少年过来相请：“弯弯小姐，禾三公子，主上有请，随我来吧。”
　　禾成玉与叶弯弯一路走来，大概是早晨的缘故，没见到几个人。而见到的几个少年，或多或少都是有着不错的武功，但是像之前那个俊俏少年一般有着强烈血腥与杀戮之气的，却再没有看到。
　　特别是碰到几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身上丝毫不见有武功。
　　“为何这里的人，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禾成玉不禁有些奇怪。
　　前面带路的少年闻言，回头轻笑一声道：“禾三公子怕是有所误会。这里前面虽然是做这等营生的，但是那些人都是被淘汰下来的。真正精心培养出来的暗部，哪里可能这般抛头露面，藏得跟什么宝贝似的，就算同为馆中人，也难得一见。”
　　叶弯弯猜测道：“我也看得出来了，越是在这里身份低下的，越是与常人无异，那些人应该是最先被淘汰的吧。”
　　“弯弯小姐说得没错。十个人当中也不能保证出一个暗部之人，我们这些落选下来的人，若是换在别处，只有死路一条。如今主上还给了我们一个立身之地，我们这些人哪里还去计较这里的营生是下作还是上等。”带路的少年轻声道。
　　死士一向来都是踏着死亡活下去，在最关键最忧急最危险的时候，用自己的生命给上面的人铺一条通途。在这里，留下来的人，不管是被淘汰的，还是成为暗部的，怕都是只有极少数的。更多的还是把珍贵的生命留在了曾经的同伴手中。
　　禾成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几人顿时都沉默了下去，一路上再没交谈。
　　“弯弯小姐，禾三公子，我只能领二位到这里。”带路的少年停在一小院门口，躬身退了下去。
　　院门在那少年退下去之后，“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迎出门来的却是那个满身浓烈血腥之气，为两人送早膳的少年。
　　他见到两人，又是嘻嘻一笑道：“主上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们了，快进来吧。”
　　叶弯弯心思复杂的望着满目青翠的小院，深吸了口气，也许自己许多的疑问，今日要跟泉冷星弄个清楚了。
　　她的身世，她养父母之死，她与泉沐远当年莫名其妙的婚约，还有她身上的毒，那些在出庄以前并没有深想，但是随着事情一件件的发生，百杀宫的出现，让她敏锐的嗅到了其中那些关系到自己的千丝万缕。
　　禾成玉目光望向叶弯弯，现在碰上泉冷星，也正好能向他把叶弯弯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白柳山庄马上便要对上百杀宫，到那时候，就算隐秘如这里，怕也是保不住的。他也只能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在这片就要来临的狂风暴雨之中，护她周全。
　　两人心思不同，却并肩踏入小院，俱是目光深沉，步伐坚定。
　　而泉冷星正站在小院的一丛翠竹旁边，负手等着这两个小辈。

　　自请献内力

　　“主上，弯弯小姐与禾三公子来了。”少年对着泉冷星恭敬道。
　　“十一，你先下去吧。”泉冷星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少年颔首。
　　“是；主上。”这个名叫十一的少年躬身退下。
　　现在方天地中，就只有他们三人了。
　　叶弯弯上前一步，也是行了一礼，却并不开口。
　　“弯弯，听说你已经可以说话了。”泉冷星目光柔和，带着些许慈爱。
　　“是的。”叶弯弯低首，“师父，弯弯心中有许多事想要请师父解惑。”
　　“晚辈禾成玉，见过泉老庄主。”禾成玉也低头行了一礼。
　　“也好，有些事确实应该告诉你了。”泉冷星对着弯弯点了点头，手虚抬着手不让他把礼行全了，道，“你是玉儿吧，不必多礼。我与你父亲是结义兄弟，当年我还抱过你，现在竟已经长这般大了。”禾成玉的父亲，是他们四人当中年纪最大的，相识之时，便已经有了一妻一妾与三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
　　禾成玉低眉道：“父亲曾对晚辈提起过他有几个结义兄弟，只是并未告之是哪几人，方才失礼之处，还请泉叔叔海涵。”说罢以子侄辈的身份重新见礼，口上也改了称呼。
　　泉冷星看着禾成玉有些无言，道：“记得你小时候也是十分活泼顽皮，如今却被天殒这个牛鼻子调教成这般一板一眼的正经性子，我还真不知道该佩服天殒老道的厉害，还是该叹息。”
　　禾成玉眉头一皱，虽然他现在面临着可能不被天殒老人承认是天殒传人的尴尬，但是听得有人说师父的不是，还是有想要出言反驳。不过，泉冷星言语里面并没有太过不敬之处，况且自己还有事相求，便忍了下来，只是仍旧忍不住道：“人生而知礼，伦常规矩皆由礼出，若人人不知礼则道德沉沦，天道不彰。小侄只是遵循这知礼守礼四字罢了。”
　　泉冷星摇头苦笑道：“我不与你辨这个，天殒老道讲起这些来是一套接着一套，我自认不如。”
　　“小侄逞口舌之快，还请泉叔叔不要见怪。”禾成玉歉然道。
　　“我没这般小气。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当年之事，我把所知的都告诉你们，知晓了其中的纠葛，你们就知道百杀宫为何会对禾家下手。上一辈的事，却让你们这一辈的人来背负，确实委屈你们了。特别是弯弯……”泉冷星抬起手想拍拍禾成玉的肩膀，但是想了什么，举在半空的手又放下，重新负手而立，“不过今后有玉儿你照顾，我也放心了。”不管在哪个方面，这禾成玉都要比自己那个莽撞任性的儿子好上许多，而且天雪生前也十分喜爱禾成玉，若是他们两人在一起，想必天雪泉下有知，也是欢喜的吧。
　　“主上，主上，不好了！”院门在这个时候被人大力的推开，风一样刮进一个中年男子，口中大呼着冲了过来。
　　泉冷星无奈的看向来人道：“阿风，你准备要给我换多少次门？”
　　像是回应泉冷星的话，两扇院门慢慢倾斜，接着便是“嘭嘭”两声同时倒在地上，扬起大片灰尘。这人不用说，便是那白柳山庄的管家现在无双馆明面上的当家泉迎风。
　　泉迎风这次却面色凝重，见到泉冷星立刻大呼着扑上前，道：“主上，庄主他被百里夜给抓了。”
　　“什么！”这两个字却是泉冷星、禾成玉与叶弯弯三人异口同声喊出来的。
　　泉冷星面色大变，想要大怒，最后却只是拧起了双眉，长叹道：“这小子，为何总是不肯给我安生一点。消息可靠吗？”
　　泉迎风点头道：“是二十九递出来的消息。前日庄主独自闯入望湖楼，被百里夜关了起来。今日二十九得了机会才把消息送了出来。”
　　“主上。”墨老与山老也随后偕同进来，看样子已经知道了泉沐远身陷望湖楼的事了。
　　“泉庄主为何要去找百里夜？”禾成玉对不禁大奇，“莫非是为了泉叔叔与百里夜四月初一的那战？”
　　山老墨老对着禾成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泉迎风见着叶弯弯，便知晓眼前与她一起的少年便是禾家三少，禾成玉，遂缓了口气道：“禾三公子猜测的不错。不知道谁透露给庄主，说主上与百里夜一战没有把握，庄主便自作主张，让百里夜取消这战。庄主的武功虽然也算江湖中一流，但是如何能跟百里夜相比，找上百杀宫岂不是自投罗网。”
　　“师父对百里夜没有胜算一事，应当是十分隐秘。既然连庄主都不知晓，那么其他知晓之人更是寥寥无几，那么是谁告诉庄主，并怂恿他去找百里夜的？”叶弯弯提出疑问。
　　“除了我们几人，就只有现在的杭州总捕快张闻与十一。”山老目含冷芒道，“弯弯小姐是说这两人中的一人煽动庄主去找百里夜？还是在怀疑我们这几人？”
　　叶弯弯垂眸，语声平淡道：“山老何必动气。弯弯自认没有说错，总是有一个说了的。”
　　“后日便是我与百里夜十四前定下的一战之约。”泉冷星沉声道，“小远见了百里夜若是提出取消约战，那么以百里夜的机敏，定会得出我对与他一战并无胜算的结果。那么索性让整个江湖都知道我对百里夜一战没有胜算。”现在小远已经落在了百里夜的手里，那么他真实实力被最不想知道的人给知道了，那么也就没有隐瞒的意义了。
　　“主上，你这是打算……”
　　泉冷星环视下众人，继续慢慢说道：“先示弱，能让百里夜起了轻视之心更好。我对上百里夜没有胜算一说，只是根据当年百里夜的功力，再加上以我自身功力提升为标准，做出的一个粗略估量。实际对上，胜负还未定。”虽然功力十分重要，但是有时候，打斗中的经验应变，甚至运气也至关重要，以弱克强并不是不可能，甚至还颇多的。可惜泉冷星知道在武功的灵活应变这一方面，实在难以及得上百里夜，因此才一直闭关，甚至违心剥夺了泉沐远的浸泡寒泉的机会，以求在功力上压制百里夜。一力降十会，重剑无锋，有了强横的功力，很多时候都可用以不变应万变来应付对手的各种刁钻古怪的手段。
　　泉冷星这一席话，虽然说得铿锵有力，也安定了众人少许心，但是众人心里面都是明白的，作为他这个级数的高手，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一旦下了定论，那便是这事十有八九是可以肯定的。因此一时间众人都默然无语，泉迎风更是眉头紧皱，几道无声的叹息，因着众人看似的平静的面容，硬是都咽了下去。
　　“泉叔叔，小侄有话想跟你单独相谈。”禾成玉心中一动，突然上前一步对着泉冷星说道。
　　泉冷星心中有些疑惑，但仍旧应了下来，便让其他人下去，自己带着禾成玉来到了小院内的书房。
　　“玉儿，我已经吩咐不要有人来打扰了，你有话便说吧。”
　　禾成玉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