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翅相思





  他松开了自己手中不知从哪里拽下的一片纱帐,那纱帐宛若凄婉的雾,缓缓覆在狼籍一片的地上。他声音里带了哭腔道:“我寿栩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人……你走吧……出了这道门,你……你就是虎烈的人了……”
  思筠愕然,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快走!”他忽然暴燥地吼。
  思筠绕过他,绕过地上狼籍的破碎物件,跨出门槛,一阵夜风袭来,只觉得月华如练,四周皆是银亮闪烁,抬起头来,明月当空,夜已深沉。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十分可笑。
  她以为清义候就是要找的人,但后来发现她错了,正当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错误时,又莫名其妙地让她有了一个再次与他见面的机会。
  她成了虎烈的人?那个虎烈,又会是她要找的人么?
  思筠苦笑了一声,她当发现那个虎烈又不是她要找的人,那么她还会有信心再寻找下去么?
  回头看了房里一眼,清义候寿栩失去了刚才的得意风发,伛偻着身躯,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那片轻雾一般凄清的纱帐。
  思筠忽然觉得他很可怜,由此可见,他只是个傀儡罢了。尽管世人都以为他将来要登基为王,统一天下,可他现在就连要一个女人的权利都没有。虎烈,才是那个在铁血军中主宰人生死的神!
  “姑娘……”一个怯声轻唤着她。
  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侍子缩在角落里,伸头去看了看房里的寿栩,不敢大声说话,一付唯恐被寿栩迁怒的神情。
  “什么事?”
  “姑娘……请跟我走吧……我……我带你去虎烈将军那里……”说到“虎烈将军”四字时,他声音压得更低,只怕被寿栩听到就会要了他的命。
  思筠思忖了片刻,脑海中又映起了荷华在槐树之下欲为她抚琴的那些话,心里疼痛。除了能再见到前世的那个他,她本也想随着他们去了北方,找到荷华的解药的。她咬咬牙——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他是虎烈也好,不是虎烈也好,她就跟着去吧,就当做寻不见他,只要找到荷华的解药吧。
  举步跟着那侍子绕了几个庭院,又穿了几道门,接着换了一批新的侍从来接应她,一路上思筠问了些关于虎烈的事,但侍从们有口无言,装聋作哑,思筠只得做罢。最后剩下三个小丫环引领着她进入另一个房间。
  这房间比起在清义候寿栩那头的更小,摆设较为简陋。进了新的房间,思筠本想又会像上次一样,虎列会到房间里来折腾一翻,但丫环们却端上了洗漱用水,洗漱完毕后,又 
 14、此他非彼他 。。。 
 
 
  送来崭新的亵衣,侍奉她睡下。折腾了大半夜,思筠虽然很疲惫,但心中有事,在榻上辗转反侧,直到月已侧西才勉强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全部更完了哦,请大家多多关照哦




15

15、地狱修罗(一) 。。。 
 
 
  
  第二天清晨雾霭氲氤时,思筠就被丫环唤醒,说是要起启前往京都培淮了。思筠再多问几句,小丫环们一付唯恐多说了什么惹祸上身的神情,又或是对于思筠被清义候上看了眼,却又被虎烈将军强硬霸来的事十分忌讳,个个都装聋作哑。思筠只得做罢。
  梳洗过后,就急急地上了马车,跟随着大军队向京师前进。队伍最先前是兵将,中段是家眷,后段又是后惫部分,思筠的马车就以长龙般的队伍中段,车轮鳞鳞,仿佛是永无休止地一直向前行,直到亘古。
  与思筠同做的是一个长像清丽的约有十四五岁的小丫环,低眉敛目,只是缩在马车的一角一动也不动。思筠也呆呆地想着不知道为什么虎烈将军一定要从清义候手里把她夺去,又不停地揣测那个虎烈将军与清义候的关系,又不确定虎烈将军到底是不是那个长着跟梓瑜一模一样脸庞的玄袍男子,又想着去了京师之后,又如何去嵯山之北的北海去寻找荷华的解药,一整天的思绪瞀乱。
  用过了午饭之后队伍又急急地赶路,发了一会儿呆,又小睡了一会,待醒过来时,只觉得马车光线昏暗,她坐起身来,撩开马车侧帘,放眼看去,只见空旷的原野上莽莽苍苍,暮色四合,夕阳已落,红霞洇染了半个空天,偶尔有一只两飞鸟掠过,扑向那头凄清的密林。
  马车停下来,小丫环忙出了马车忙着什么,转回来时,毕恭毕敬地对思筠道:“姒筠小姐,说是赶不到苑州了,要在这里扎营呢。”
  思筠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接着军士们就在平躺开阔之地扎起了营,寻找到水源后,伙夫也开始打灶淘米备起晚餐,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思筠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赞赏,难怪被百姓们称之为“铁血军”,的确盛名之下无虚士。
  胡乱吃了点那小丫环送来的东西,思筠在营帐里呆了片刻。只觉得在低矮黑暗的营帐里气闷之至,于是撩起帐帘向外张望,只见巡逻兵士走过,远远的还有站岗的哨兵,雕像一般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一动不动。再向远方看去,明月清减了许多,挂在遥遥的天幕之上漠然凝视着大地,山岗那头的密林上染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幽远而神密。思筠提起裙脚迈出营帐,毫无目的地缓步走着,踏在松软而充斥着芬芳的泥地上,精神为之一振,回首看着小小的如同馒头一般的营帐,她实在一点也不想再回去,只想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自由飞翔……
  是的,飞翔!思筠的心头一跳。
  这付身体,不是有翅膀的么?只是在她杀了那两个叛军将领,莫名其妙从楝州傍的河岸醒来时,翅膀就不见了。怎样才能让翅膀出来?才能自由飞翔呢?思筠的心里腾起无可抑制的渴望。
  “小姐,你不能出此地!”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起头,一个兵士挡住了她的去路,环顾四周,她才发现女眷们的营帐在最中央,其他将士的营帐均以她们为中心如涟漪般扩散向四周,而她此时恰好走到女眷中心圈的最外围。思筠只得向后退,到了一个营帐背后,杏眼里透出狡黯,她纤手抚上寒玉瑾。
  现在,就是你大显神威的时候了!她右手紧握着寒玉瑾,心里只认定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那念头一起,寒玉瑾在掌心里烫热,散射出无数如丝线般的火热之力从掌心之内传递到手臂,刺进心头,又从心返向四肢百骸,陡地,思筠只觉得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清晰透明起来!
  远方兵士巡逻的脚步声,草丛中蚱蜢的低鸣声,风掠过树稍使树叶碰撞声,乃至于更远处溪流的汩汩声,每一寸光影,每一个角落的一丝一毫都逃不开她的眼睛,体内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思筠左手撩起裙角开始奔跑,一片树叶被风吹得掠向了她,只觉得那树叶的动向变得极慢,慢得思筠能够看得到它的每一个自由的翻转。一种狂喜充斥着她的心头!
  这才是真正的啬婴的身体!这才是真正的蝶精的法力!借着寒玉瑾的效能,她的灵魂终于与啬婴的身体天衣无缝地融合起来,感受着这身体本该能感受得到的一切!
  谢谢你,竹猗……
  一队巡逻兵士从远方走来。思筠借着明月的银光,只觉得他们的动作慢到了极至。她轻笑着,用力全身的力量从他们身旁掠过……
  “那是什么!”走在最后的那个兵士叫起来。
  “有什么?”他前面的一个兵士奇怪地问。
  “刚刚……刚刚好像有个人影飞过……”
  “你眼花了吗?”他的同伴嘲笑他:“叫你一天管想你那小相好,现在想得连眼都发花了吗?”
  “说不定待会儿他说他看到那相好的了……”另一个同伴戏笑。
  走在最后的那个兵士只得缄默不语,随着队伍消失在营帐深处……
  
  站在山林的沟谷中,思筠把寒玉瑾小心地放回胸前的小布袋里,微笑着看着眼前从山涧深处涌出的山泉,波动的波纹上反映着月华的光影,听着鸣丛在树林深处低低的呢哝,还有直沁胸臆的微凉的自然的气息,不远处还有几点耀着淡黄色的莹光的莹火虫。
  第一次用寒玉瑾,第感受着与人类完全不同的感受,思筠忽然觉得自己心灵的某一扇门被打开了。她脱开了自己的鞋子,白皙的裸足踏踩着脚下层层的腐叶,再淌进小溪里,任由清凉的溪水漫过自己的脚踝,伸手去抄一把清凉的溪水,指尖粘着些许,她轻轻放到口里轻吮。再俯□捧起溪水大口大口地喝。
  在溪水里完够,她又走到一块绿色的草毯之上,平躺着凝望着黑色苍穹之上的明月。整个世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只是,她并不寂寞,在密林的深处,还有入巢的鸟儿,还有窝在树洞里小松鼠,还有憩息在花枝从里的蝶。
  所有,都是天籁的声音……
  思筠躺在绿草毯之上,悉心聆听着属于自然的声音,渐渐的一阵困意袭来,她合上了眼睛,昏昏欲睡时,忽然有什么与这世界不相融合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思筠的眼敛乍然睁开,露出了黑珍珠也似的眸子,她皱起了眉头,仔细地听着,可风一吹,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听,那低低的黯哑的声音又传入耳鼓。思筠翻身站起来。那分明是一个人痛苦的呻吟声!
  思筠的心头一跳!
  在这个本应该人迹罕见的夜的山谷中,会有人痛苦的呻吟?!她下意识地纤手抚上胸前的小布袋,小心翼翼地试探声源。
  跨过溪水,爬上一道缓坡,站在一片密林之前,思筠感到距离那呻吟的声源更近。会是受伤的人吗?可是,如果是受伤的人,又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
  好奇心让她停不下脚步,她又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走。穿过密密的树林,到在达了树林中间比较开阔的地段。这地段的树多是参天而长,抬头看去,蒙蒙的月华很难从它们的繁枝茂叶中倾泻下来,因此林中的光线十分昏暗,难以辨认。
  再向前走了一段,只觉得那呻吟声更大,她极目辨去,一株株大树树杆巍然而立,她隐约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前立着一个人影。她犹豫了一下,更为小心的缓步前进,□的纤足踏在腐叶之上,不带一丝一毫声音。
  轻雾般的裙裾轻扫在腐叶上空,腰间的丝带在身后飘翔,一枝掉落的树枝横在思筠足前,但她太过于关注眼前的景,竟没有注意到。
  当□的纤足踏上树枝,断枝的尖刺狠狠地刺进了她柔软的脚掌。
  “呵……”她痛得轻呼了一声,骤地,突然间天眩地转,思筠只觉得眼前黑影压顶,颈被什么卡住,那声音痛呼便只出口了一半。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强大而迅捷的力量带得向后飞撞,那力量强大快速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根本用不到寒玉瑾。
  “砰”的一声,思筠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一株树杆,只觉得眼冒金星,全身剧痛,但颈被卡住,就连呼吸都成了难以完成的事情。她挣扎着,但根本就无法挣脱卡住她纤颈力量。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黑影,一张狰狞扭曲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竟然是那张梓瑜的脸!
  无法呼吸,思筠所有的挣扎无效,她只觉得胸中憋闷得疼痛,眼前开始晕暗,四肢开始无力,只觉得快要死去。忽然卡住她颈部的手的力量一松,气流又重新灌注到胸臆,她终于得以活命。
  那只手一点一点松开,当完全放开她,她已没有了丝毫力气,顺着树杆跪坐在腐叶之上,她拼命地咳,拼命地喘气,渐渐的才恢复过来。再抬起头,又迎上那张梓瑜的脸。
  不!那不该是梓瑜的脸!
  微弱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处泻下,映在那张似极了梓瑜,却又根本不是梓瑜的脸上,那张脸上尽是阴鸷、邪恶与凶狠,两只瞳仁异于常人的泛着浓黑的光,那光向眼白处扩张,使他的脸庞看上去就十分可怖。
  “呵……”思筠倒吸了口气,她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玄色将军服,知道他就是那天在周将军后院与清义候一起坐在帐中看她起舞的那个男子,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像过这张她梦寐以求了两世的脸庞,有一天会变得这样恐怖!她的心里泛起恐惧,她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这个异于常人的人!
  自从见到这张脸后,她不止一次地还想要见上他一面,也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见他一面的场景,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见到这样异于她想像的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是的,他不是梓瑜,梓瑜的脸上,从来都是挂着暖阳般可爱的笑意,整个人都仿佛是用夏日的气息凝练而成的,充满了活力和生机,可是眼前的这张脸,带给思筠的,只有阴冷与邪恶。
  “哈……”他瞪视着思筠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长长吐了口气,脸上的阴冷与邪恶渐渐隐退,总算让思筠觉得他有几分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