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翅相思
“不。”思筠小声却坚定地道。
“你不怕……被我传染……”暮汶又开始咳嗽,脸上又露出惨笑,蓬头垢面的,简直像是在无间地狱里的女鬼。
思筠伸出柔荑去,轻握着暮汶的手,摇摇头,还是答那个字:“不”。
暮汶呆呆地望她半晌,那无神的眸底首次亮出一丝生色,复而又苦笑道:“别人都……怕我……咳咳……怕被我传……传染了……只有……只有你不怕……”
“你……我早已将你视为我的姐妹,我怎么会怕你。”思筠柔声道,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暮汶忽地流下泪来,思筠忙用衣袖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净,忙乱地道:“别哭,别哭,不是还有我吗!”
她这一生,最见不得别人哭,一哭她就心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泪水更珍贵?!
暮汶抖颤地伸出手去搂住思筠,伏在她的颈处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噎了几次,甚至让思筠有种她已没有了生息的错觉。
那小丫环跟着进来,暮汶这才慢慢放开了她。
“清义候……当时……就点了……我们两个……你……你不知道么?我……我还以为我会……会与你一同侍候他……可后来……听说……听说你不在了……被……被清义候送给……琥烈将军了……”暮汶努力说完,眼圈又红了,声音颤抖着。“一开始……他……他对我是极好的……还……还赐我侍人……的封号……后来……我就染了……这个病……咳咳咳……”
思筠忙不迭地抚着她的胸膛,想让她顺气些。只听得她又道:“我病了之后……身子日渐……萎顿……颜色不在……后来越……越加严重……他听……听太医说这病会传染,自此后……就说是要到这里……离太医馆最近……好让我就诊……就……就这样把我……打进这冷宫里……”
一席话,思筠越听越是愤恨,又是寿栩做孽!
原来那时被赎身离开了怡情楼,是她与暮汶两人,可是一同出楼,却成了两种不同的命运!
暮汶怔怔地望着她,又流下泪来,又道:“命呵……命,我们……一同被赎的身,谁知最后会这样……咳咳……天差地别……而今我是弃妇……而你……”暮汶笑出眼泪来:“你是将军……夫人……”
思筠只会握着她的手,竟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
暮汶顿了顿,低头凝思着什么,那长长的睫毛,仿佛垂死挣扎的蝶。忽然她蓦地抬起头,那眼里尽是悲伤的光芒,仿佛所有生存的希望就慰于那一点之上,她一字一顿地道:“我……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无论怎样艰难,我都会为你去办的!”面对着这样一个垂死之人的要求,她不能不帮。
“仔儿!”暮汶低声唤道。那小丫环应声走过来,大大的眼里盈着晶莹的泪水,道:“侍人……”
“把那腰……腰穗拿……拿过来……”
那唤作仔儿的小丫环忙拿出刚才在门外要递给思筠的东西,思筠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条青绿色的流苏腰穗,那亮丽的青绿色,仿佛是一抹雨后的嫩芽,却在这间死气沉沉的屋子里显得格外耀眼。
“这……”思筠不解。
“帮我……把它还给荷华先生……”那“荷华先生”四个字从她苍白颤抖的唇中逸出,她眼内的光芒更胜,仿佛那四个字就是她生命的神祗,她生命燃烧的希望!
思筠突然懂了!
原来,暮汶爱上了荷华,爱上了那个能如白蝶一般在荷间飞舞,拨起曲琴声撩起一池春水的荷华!她赖以成名的“舞”的导师!
是的,荷华是值得人爱的!如果不是(炫)经(书)历(网)了这么多的事,如果思筠还在怡情楼,还在与荷华朝夕相处孜孜求舞,那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爱上他的。
或许,能够支持暮汶病痛这么长时间还能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这个了吧?思筠的心头酸楚,凝望着这个曾经艳惊四座的美妓,只想帮她一把,再帮她一把……
“我会的,我一定会把这青穗交给荷华先生!一定!”
暮汶长长叹了口气,眼内的光华黯去,身躯萎顿,一度让思筠错觉她已死去,唯有那瘦骨嶙峋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昭示着她还在生机尚存。
“侍人她自搬到这里来,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她、她一定是很累了……要不……要不……”那丫环仔儿怯怯地道。
思筠知道她的意思,缓缓放开了暮汶的手,暮汶一动不动,像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她喉头哽噎,缓缓站起来,轻声道:“暮汶,我……走了……”
暮汶依旧未动,像是眨眼的力气也失去了。
“那……那我走了……”思筠走身,缓步退出房间,站在那青布帘子之后再凝望了那张败落的床,凝望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暮汶,心头针扎似的疼。
“怎样了?”青苔石阶之下岳峙般傲立的琥烈,眸底透出柔软的暖意。
思筠黯然摇了摇头,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走吧……”
随着步覆的起伏,从她指缝间泻垂而下的青穗在夕光的映照下,在两人心头燃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人渐僵,脸渐黄,脸皮长霉点,嘴唇像红糖。。。。。。
亲们,给我点力气吧。。。。。。
28
28、失身之罪 。。。
剑光缭绕,化为无数亮影漫天飘飞,剑尖挽起一朵朵剑花,似极了冬日的飘雪,只是多了一份金属的尖锐之意。
晨风乍起,吹落一侧龙爪楸树上的叶子,叶子翻飞,渐渐飘落接近剑光,琥烈手中的剑调转了方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幽然的弧直击向龙爪楸叶,剑光再闪,叶碎片纷然落下,片刻之后剑光嘎然而收,半空之中的那枚龙爪楸叶竟然没有了叶肉,唯留下一根光秃秃的叶柄。
琥烈渊亭岳峙地收剑在背,傲然独立,饱满的额头上尽是汗滴,反射着晨光,晶莹透亮。
思筠这才从花藤那头走出来,为他递来一页叠好的毛巾。
她与他自那次洞房花烛夜的合体之欢后,再没有同床共枕过,他住到了东厢,她住进了将军府近后门处的近月阁,只是用膳的时候才在一起。
凝望着他拭汗的模样,她不经意地贝齿轻咬着唇,唇上立刻泛起一抹诱人的红。他与她之间,有时仿佛心无隔膜,亲近至极,可有的时候却陌生的紧,矜持地固守着男女之礼。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打破所有的隔膜,但也不敢去打破,毕竟她与他的结合,是在寿栩阴谋的无奈之下才有了合体之欢,并不是两情相悦到了那一步的。
在大婚之前,他不是承诺过如有一天能够有权利还她自由之身,那一定不会将她束缚在他的身边么?或许,他也不是很在乎自己吧?除去这张蝶精倾国倾城的脸,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上的呢?
思筠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心也微微地疼。她现在是他的夫人,是名誉上的夫人而已,待他有了能够还自己自由之身的权利时,他还会让他做将军夫人么?
思筠想爱,却不敢去爱,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心,唯恐一不小心,又重蹈了前世的覆辙,一个人的爱太累,她前世已尝过累的滋味,这一世,不想再尝了……
他拭汗了额头上的汗滴,将毛巾递给了她,她抬头凝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心再次失陷于那张喜欢了两世的俊颜。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思筠咬咬牙,低头看着裙下露出的那一勾银面嵌珠鞋尖。
“说吧。”他柔柔的道,那声音里尽是冬阳般的暖意。
“我想……想把暮汶从王宫里弄出来!或许,我们还有救她的可能!”说到后一句,思筠的大大的杏眼里尽是期籍。
他微微一笑,浓眉的眉峰上仅余的一点刚意也化为绕指的柔,他道:“其实昨天从王宫里出来,我见你一言不发,我就知道你会跟我说这样一句话了。”
思筠诧然挑起眉凝视着他,他又笑了笑,低头缓缓将剑身插回剑鞘内,握回手中,这才道:“如果你就这样不管不顾了,还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姒筠姑娘么?上一次你差点害了我,不也是又跑去回救了我吗?我看你这颗心,最是见不得别人的难处的。”
“你……你还真了解我……”思筠喃喃道,抿抿唇耸耸肩,侧头道:“想当然,你也会帮我的,对吗?如果你不帮了,怕也不是我认识的琥烈了。”
“你就这么自信?!”他示意着她,一同前行向不远处的怡然亭。见她欲言又止,他又道:“有什么就说啊。”
思筠抿抿唇,道:“泠儿就是这么走的,这种痛苦你最是清楚,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姐妹再次重蹈泠儿的覆辙?所以,我赌你一定会帮我。”
提起泠儿,他眉宇间的阴霾一闪而过,复而笑起来,一时间,晨空也似乎明朗了许多。“你赢了!如果我也眼睁睁看着暮汶死在寿栩的无情之下,我……我会于心不安的。”
“可是如果由你提出来要接暮汶到将军府治疗的话,似乎不妥,我想,还是由我再进王宫去,求寿栩放了暮汶,反正暮汶现在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他不会在乎她的生死。”
他皱了皱眉,略一思忖便摇头道:“你不知道寿栩眼看着你嫁给了我,有多心不甘吗?你去王宫见寿栩,我觉得也不妥。还是由我提出来吧,我就说暮汶是你的认的干姐姐,以前不知道她在王宫中,昨天见了,要尽手足之情,请他答应暮汶出宫到将军府上治疗。”
思筠张张口还想什么,他摆摆手往亭子里的石凳坐下,温柔却又坚决地道:“就这么说定了,现在你操的心不是怎样求寿栩放心暮汶,而是要怎样才能寻找一个医术高超的人来救治暮汶……唔,我听说城西有个姓陈的铃医医术极高,好像寿栩刚进京师时,就想招他做太医,可他倔得很,就是不领情,要不去找他看看去。”
思筠兴致极高,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找去!”说罢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转过头道:“记得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将暮汶弄出来!”
京师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商铺林立,琳琅满目,有卖成衣的,卖鞋子的,卖脂粉珠花的,卖花鸟鱼虫的,还有各色小吃氲氤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鼻。思筠看得很是新奇,走得极慢,逛着逛着,都快忘了此行来的目的是找那个医术高超的陈姓铃医了。
“夫人,要不……我们吃点什么吧?早上我的吃得少,现在……好饿……”身侧的丫环莺儿
哀求着。
思筠想了想,的确也走了很长的路了,当时总管于长生吩咐马车载她,可她觉得坐在马车之上就无法领略京城的风流之处,于是只点了丫环莺儿跟随自己。再者听琥烈那般描述那陈姓铃医,想必是个耿直且疾恶如仇的人,如果太显摆,说不定会坏了事,听莺儿这一说,也觉得腿脚酸软,想找个歇息的地方,环目四顾,只见左侧有座食楼,便带着莺儿向里走。
店小二招呼得极为殷勤,点了几色果点,一壶花茶,思筠坐下来细斟慢饮,吃了一会,莺儿尴尬地道:“夫人……我……我内急……我去方便一下。”
莺儿忙站起来,问明了店家内厕位置,从后门处进去。
渐渐的,一壶花茶已见底,见莺儿还没来,她有些焦燥,又吃了些糕点,莺儿还是没有回来,她奇怪莺儿一个小解怎么要这么长时间,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于是站起来问了店家内厕的方向,穿过后门,向店家所说的内厕走去。
走廊那头就是内厕,思筠走到那块用木板做成的门前,推开迈进厕内,却见厕内空无一人,她诧异极了,莺儿不在厕内,会去哪儿?
只觉得身后有什么,一种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蝶精的身体带给了她异于常人的敏锐,她蓦地转身,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向她扑来,她急急地倒退,忽然那男人撒出一把白色的香粉。
香雾四散,她不小心吸了一口,只觉得眼前的景晃成两影,她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清醒,但行动已经迟滞,那男人已扑到跟前,将一块蘸了同样香粉的手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眼前的景模糊不清,思筠再次吸进了几口香雾,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思筠渐渐清醒。
一张面孔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是琥烈么?
她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昏沉沉的,全身无力。这是怎么了?蓦地,她想起了在此之前,她在食楼的内厕里被一个男人袭击的。谁会袭击自己?思筠努力运转自己的思绪,但只觉得自己的思维也像是僵化了似的,木然了!
身体有些燥热,口干舌燥,她努力睁开眼,当床沿一侧那人的面孔慢慢得变得清晰,她突地惊诧,想要挣扎着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