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的红火日子





鱼儿初一听到这个习俗,还以为是杨三郎迎娶林三娘那一日,需要找只大红的公鸡在花轿前头领路呢!真到那一日还热心的找了刘氏商量,说要如何才能好好的让公鸡专心引路、不扑腾着翅膀四下乱跑,鱼儿甚至已经想出了洒米引着大公鸡走的法子……
哪知鱼儿找刘氏一商量,才知道这所谓的“引路鸡”并非是真的用来引路的,而只是一种寓意、有着把新婚夫妇引向幸福生活的意思。
刘氏知道鱼儿一向对村里的各种风俗很感兴趣,于是便慢慢的解释给鱼儿听,先说这“引路鸡”要成双成对、一只公鸡一只母鸡,而且必须是健健康康、毛羽光鲜漂亮的一对鸡。母鸡要挑选那种当日就能下蛋的、公鸡则要挑选刚刚会啼叫的。
刘氏还告诉鱼儿、这“带路鸡”得由林三娘的母亲亲自准备,但因林三娘自幼丧母、于是林家便请了她嫡亲的姨母来帮着准备。林三娘的姨母先是去铺子里扯了一根长九尺的宽面红带子,随后将红带子的两端分别系在两只鸡上。
这特意扯了九尺长之的红带子,乃是因为“九”与“久”谐音、有“常常久久”之寓意;而选用大红的带子,一是看着喜庆应景儿、二是取“红红火火”之意。
而女方娘家赠送给新婚夫妇这对绑了红带子的鸡,是希望女儿嫁出去后能和女婿和睦相处、相敬如宾,不仅要长相厮守、白头偕老,而且还要一辈子“好命”。这“好命”也是闽南当地的一个口头禅,意思就是女儿嫁过去后,日子能过得顺顺利利、不吃穿不愁。
这“带路鸡”林家早早就按照规矩备好了,迎亲那一日由陪着新娘嫁出门的女傧相用花篮提到男方家中,并由女傧相亲手放入新房里头的新床底下。
因鱼儿早早就听刘氏说了这个奇特的婚嫁习俗,所以女傧相一把那对鸡放到新床底下,鱼儿就和来家里看热闹的人们一起挤在门口、伸长脖子往屋里探,心里十分关心那对被放入床底的鸡,究竟是公鸡先走出床底、还是母鸡先走出床底……
这小岞村的人都十分迷信,一直都是以这样的规矩来推测、新嫁娘头一胎生的是小子还是闺女儿,不似鱼儿只是因为好奇来瞧个热闹、感受下气氛。
而由于北宋之人普遍重男轻女、尤其在农村更是这样,因此在“重男轻女”思想的作祟下,当看热闹的人们瞧见母鸡先探出头来时,就会高声吆喝、连连发出“嘘嘘”,不断的把母鸡吓得赶紧往回走……
而若是公鸡先探出头来,就会有新娘的亲朋好友偷偷的洒些米诱惑公鸡再往外走几步,一直到公鸡比母鸡先走出床底,人们才会皆大欢喜的散去。
而公鸡先走出来、自然也就预示着新嫁娘的头一胎会生小子了……
当然,这“带路鸡”可是吉祥物,不但不能宰杀还要将它们好吃好喝的供起来,母鸡更是要留下生蛋。因“蛋”与“代”谐音,故取其“代代(蛋蛋)相传”之寓意。
即使这两只鸡慢慢的老死了,养着它们的夫妇也不能将它们烹食,而要加以“厚葬”。鱼儿当时一听说这规矩、当下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可以说原本普普通通的鸡,一旦被选为“带路鸡”,那后半辈子不但衣食无忧、还不用担心被宰了端上饭桌,比考上状元当“公务员”还值当!
而另外一个有趣的惠安婚嫁习俗“带尾蔗”、则是出现在杨三郎和林三娘新婚后的回门之日。这“回门”是中国婚礼的一大特色,闽南一带的人也十分重视这个规矩。因此林三娘嫁到杨家的第三天,就在杨三郎的陪同下、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回娘家“做客”去了……
这成亲时、和新婚回门时穿的衣裳也都十分有讲究,这林三娘是杨三郎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拜堂成亲时自是要穿象征着正头娘子的大红嫁衣了,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妾进门时才不被允许穿大红的嫁衣,且那些小妾平日里也是不得穿大红的衣裙。
不过正头娘子倒是大红的衣裙能穿、别的颜色的衣裙也能穿,且新娘子在回门时还偏偏就得穿粉色的衣裙。这些衣裙都是杨家事先扯了各种颜色的布料送到林家去,由林三娘自个儿亲手赶制出来、随后装在箱笼里带到杨家来的。
而小岞村回门的规矩同别处有些不同,别的地方新嫁娘回门后、新婚夫妇都能留下小住上几日,但小岞村的规矩却是新婚夫妇当天不能留在娘家过夜,黄昏前就要赶回新郎家。
因此杨三郎陪着林三娘回门拜见了老泰山后、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林三娘告辞了,而成了杨三郎的老丈人的林东汉则会拿出两根甘蔗、让杨三郎带回杨家去。
这两根甘蔗必须有头有尾、且同样也要用九尺长的宽面红头绳绑住,蔗尾要拖地走、按照规矩叫“拖青”,且杨三郎要一路把甘蔗拖回家,直到拖进新房放到婚床上才能松手。
这林东汉送甘蔗让杨三郎拖回家有两层意思,一是因甘蔗长成一节一节的、通常被称作“有节”,“有节”与“有洁”同音、因此这甘蔗也是寓意着新嫁娘的贞洁;二是甘蔗味道十分甘甜,寓意着新婚夫妇日后的小日子会过得甜甜蜜蜜、幸福美满。
而这林三娘从娘家回来后却只在杨家再住了十二天、就在杨三郎的陪同下再回林家去了,且这一次只有杨三郎一人回杨家、林三娘没有一同回来。
鱼儿初始见了这样的情形心里十分不解,以为林三娘是和杨三郎吵了架、所以才会留在娘家没回来。因此杨三郎一回家鱼儿就一直偷偷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心想这才新婚没几天林三娘就同杨三郎闹别扭、杨三郎心里一定十分难受。
哪知这杨三郎却跟没事似的,该吃吃、该喝喝看着似乎一点都没因林三娘回娘家而觉得难受,这样的杨三郎让鱼儿倍感不解、最终忍不住问了句:“三哥,三嫂呢?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你三嫂从今天开始就要长住娘家了,阿母没同你说吗?”杨三郎反倒觉得鱼儿问这话有些奇怪。
而鱼儿一听这话心里越发犯起糊涂来了,不解的问道:“三嫂从今天开始要长住在林家?这是为何?”
杨三郎见鱼儿一脸不解当下就猛然一拍后脑勺、【炫】恍【书】然【网】大悟的说道:“我知道了,阿母没同阿妹你说我们惠安一带婚后特有的习俗,怪不得阿妹你对你三嫂回娘家长住觉得奇怪和突兀,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惠安一带有着一个让鱼儿觉得匪夷所思的婚后习俗———惠安女成亲后只能在夫家住上十五天,十五天一到新妇就必须要回娘家长住,直到这一年的除夕夜、丈夫才可以将妻子接回家住一个晚上,但第二天丈夫就必须把妻子送回娘家。
也就是说林三娘是在杨家住满了十五天、才按着规矩回娘家长住的。并且从现在开始,只有等到较大的传统节日到来和特定的时刻,例如春节、清明节和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以及冬至和农忙的时候,杨三郎才能将林三娘接回杨家小住一到二日……
如此反复,直到林三娘替杨家开枝散叶、生下孩子,方可名正言顺的长往在杨家和杨三郎共同生活。
这个婚后的规矩鱼儿听了后相当震惊,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么一件事———这成婚后的杨三郎和杨三娘住在一起的日子只有寥寥几日,就算每一次团聚的日子都他们都十分辛勤的播种,那也得命中率很高、林三娘才能生出孩子来啊!
而这孩子若是一直没生出来,那杨三郎和林三娘就必须继续分居过日子,一直到生出孩子为止,这不等于是恶性循环吗?
要是有的夫妻天生有什么缺陷、生不出孩子来,那不就得一直过着分居两处的日子?
鱼儿又不能把心里的这些疑问说出来,因此她只能嘀咕了句:“这个规矩是怎么来的?听着还真是古怪……”
杨三郎也是在成亲前才从刘氏嘴里得知这个规矩,也费了心思去打听了一番,知道了这个规矩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于是眼下鱼儿一问他也就正好能给出答案:“阿妹,其实我们惠安的小娘子长住娘家的习俗,并不是无中生有的……”
原来从以前到现在,闽南一带的男人有些都是长期在外捕鱼、很少在家,这也就让独自一人在家的妇女少了依靠。有的男人家里更是没有被的亲人、只有媳妇儿一人,这样一来男人一出海、他的媳妇儿就回娘家住去。
此举本意大概是想让媳妇儿回娘家、生活上多少能有些照应,但慢慢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惠安女婚后长住在娘家的习惯。
                  第六十五章 方氏提分家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就又过了一年了。
这一年来杨家前后有了两件大喜事———先是在外地为官的杨大郎夫妇让人捎回消息,说是他们才到任上没多久、李二娘就有了身孕,十个月后产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而杨三郎的运气还真好,他和林三娘成亲不到两个月、林三娘就怀上了孩子,想来是在刚成亲时住在一起的十五天内就怀上了,不然随后林三娘就回娘家长住了、杨三郎就是有心让她怀上孩子条件也不允许啊!
这喜事儿还真是会成双结对的来,这林三娘怀胎十月后、也给杨三郎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让杨家立时喜上加喜!而林三娘生下孩子后自是欢欢喜喜的搬回杨家长住了,和杨三郎也不必再过那分居两处的苦日子了。
此后嫁给陈师傅的杨七娘肚子里也传来了好消息,虽然比两位嫂嫂晚了一些、但杨七娘随后却也生了个漂亮的闺女,喜得陈师傅见了人就乐呵。
而杨大柱夫妇也升了一辈当上了阿公、阿嬷和外公、外婆了,鱼儿则升级当上了小姑姑和小姨,杨老爷子则升级当上了老太公……
话说这杨老爷子先是圆了从水上走到陆地上扎根的愿望,随后又亲眼看着孙子、孙女儿成亲,给他添了三个曾孙儿。加上杨大郎眼下也算是有了出息、替杨家争了光,让杨老爷子到了晚年出了门儿顿觉脸上十分有光。
因此这一、两年来,可以说是杨老爷子过得最顺风顺水、舒心惬意的两年了。
而大概是杨老爷子心里所有的愿望都得以实现了,加上眼下他已有六十好几了,于是杨老爷子最终一睡不醒、在一次夜里安详的去了。
这杨老爷子去世前没有任何症状和病痛、也没出任何意外,因此可以被称作是“无疾而终”的喜丧,而杨家一大家子的人悲伤过后、很快就筹办起杨老爷子的丧事来,而杨老爷子既然是无疾而终、那所办的丧气也是喜丧。
而杨老爷子一去世、丧事才办好,屋里挂着的白绸布都还没来得及撤下来,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也都还没走,方氏就急急忙忙的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道:“趁着大家伙儿都在,我把一件要紧的事儿说说!”
方氏的话让大家伙儿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方氏身上,刘氏以为是杨老爷子的丧事有哪里让她给办漏了,赶忙开口问道:“弟妹你想说什么?是不是阿爹的丧事有哪儿没办妥?”
“不,不是阿爹的丧失,”方氏一口就否定了刘氏的话,随后说道:“是我们两房的事。”
“我们两房的事?”
“没错,”方氏说着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冲大家伙儿说道:“阿爹已经去了,我们两房几个大的小子也都已经成了家了,那我们两房这一大帮人再住在一起就有些不合规矩了,我们眼下该把家先分一分了。”
方氏话一说完、杨二柱的脸色当下就变得十分难看,边扯了方氏一把、边低声训道:“这阿爹才刚走,你就急着分家,像什么话?!”
方氏闻言照样狠狠的瞪了杨二柱一眼,反问道:“这家怎么就不能分了?自古以来父母一不在了、兄弟姐妹就必须分家,这不也是我们小岞村的规矩吗?”
杨二柱见在场的亲朋好友都对方氏露出鄙夷的目光来,当下心里就急了:“你这话虽然说的没错,但我们也不用急着在这个时候分家吧?缓几天分你心里就不'炫'舒'书'服'网'吗?你非要赶着大家伙儿心里都不痛快时,丢人现眼的吵着要分家?”
这杨二柱还从没用像眼下这般重的口气同方氏说话,因此方氏挺了当下就跳了起来,不顾有许多人在场、一把上前揪住了杨二柱的耳朵,尖声骂道:“你这个天杀的冤家!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这样对我?!”
“我现在说分家有什么错吗?我不是想着趁着族亲都还在、可以请他们当个见证,才会提出现在分家吗?这家反正早晚都得分,这早分和晚分又有什么区别?你这死没良心的,我一心一意的为你和儿子着想,你反倒教训起我的不是……”
“够了!”
方氏还没闹够就被一声厉喝给打断,只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汉沉着脸扫了杨大柱和杨二柱一眼,随后沉声教训了杨二柱一句:“二柱,好好的管好你的媳妇儿!别让她做出公爹尸骨未寒、就吵着分家的丑事来!”
那位须发花白的老汉是杨氏一族在村里辈分最高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