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的红火日子
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在海中央,透过薄薄的云层淡淡的在海面上撒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不远处泊着的小船披着月光、随着海波轻轻荡漾。月光和小船都静静的在海风中摇曳,就连海鸟都收了翅膀安安静静的停在礁石上……
但海面上的这片宁静却无法感染杨大柱,无法让他的心和这片海一样平静,他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方氏说的那些话语,同时不断的检讨这么多年来,他们大房一家究竟有没有对不住二房的地方……
最终的答案自然是没有,杨大柱和刘氏的为人都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相反杨大柱还总是处处让着二房一家,可这个答案却依旧解决不了孩子们上学一事,只让杨大柱的眉头皱得更深。
杨大柱默默的蹲在船头抽了好半响烟,突然,他把烟杆子重重的在船沿敲了几下,那几个沉闷的声响惊飞了停在礁石上的海鸟,更是宣泄了杨大柱心里的那股无力感,宣泄完后杨大柱的心里也有了打算了,收好烟杆子背着手回到了船舱里。
杨大柱进了船舱先扫了几个儿子一眼,才一脸沉重的说道:“你们几个先去睡吧,别为束脩的事操心,阿爹不会让你们上不了学的。”
杨大柱想来想去还是不愿让哪个儿子辍学,所以他打算再和刘氏商量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他也不想呆在气愤压抑的船舱里,所以说完该说的话他就背着手踱出了船舱。
杨大柱的手交叉负在背后,手掌上有着长年打渔、种地留下的老茧,原本挺直的腰板不知何时已微微有些驮,似被一家人的生计给压弯了般。那略显苍老的背影让鱼儿的心里悄悄的泛了酸,几个男孩子更是因父亲那驼了背的身影感到一片难受。
就在那压抑的气氛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站在最边上的杨六郎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出惊人的留住了杨大柱的脚步:“阿爹、阿娘,你们别再为束脩犯愁了,留下我让哥哥们去上学吧!这样人数正好五个,用来当束脩的物事也正好足够。”
鱼儿以为杨大柱会因杨六郎的懂事而感动不已,哪知杨六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话,却让杨大柱当场一脸震怒,边拿烟杆子重重的在船板上敲了一下,边骂道:“胡闹!不读书你将来能有什么出息?难道你想像爹一样当一辈子渔民、日日为三餐发愁?”
杨六郎似乎不仅仅只是为了解决家里的困难,才贸贸然的说出辍学的话来,只见他一点都没被杨大柱的怒气吓退,而是继续鼓起勇气、小声的反驳道:“不读书也可以做别的行当,不一定要和阿爹一样当渔民,做别的行当兴许能多赚些钱银,钱银赚多了就能够让家人吃饱穿暖……”
杨六郎的话把杨大柱气得脸红耳赤,痛心疾首的训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阿爹让你读书你就读,不要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赚钱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这杨六郎一直都比几个哥哥早熟,尤其是看到和自己一起出世的杨七娘、为了家里的生计甘为童养媳,这件事一直深深的刻在杨六郎的心里,让他觉得难受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没用!他和杨七娘是一起出生的、他甚至比她还要大上一些,可最终却要靠牺牲妹妹才能得以维持温饱……
杨七娘的牺牲让杨六郎瞬间长大了许多,同时也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更让他想像杨七娘那样为家里做点什么,所以当杨六郎得知父母为了束脩而犯愁,他便生出了放弃读书早早的去学一门手艺、将来好能早些挣钱补贴家用的念头。
所以即使杨大柱已经十分暴怒,杨六郎还是咬紧牙关说出那藏在心里已久的念头:“阿爹、阿母,我真的不想读书了,就算我继续读下去也不会读得像几个哥哥那样好。以其浪费家里的钱物白读书,还不如早早的让我去学一门简单的手艺,早些去学手艺我便能早些挣钱补贴家用!”
杨六郎这番话让刘氏当场就红了眼眶,一旁的杨大柱眼里隐约也有着泪光闪动,但他却依旧怒气冲冲的操*起一旁的扫帚,边狠着心往杨六郎身上打、边骂道:“我打醒你这不争气的小兔崽子!你才九岁能学什么手艺来补贴家用?!你难道想学了后,一辈子当那最低贱的商人吗?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杨六郎闻言不服气的争辩道:“商人怎么低贱了?只要能够赚钱替阿爹、阿娘分忧,就是再低贱的事我也愿意干!”
“你……”
杨六郎的话让杨大柱心里的无力感变得更沉重,也让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的继续打杨六郎,杨六郎的早熟和懂事让杨大柱感到心疼,可他的请求又让杨大柱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所以他一心想把杨六郎给打醒……
这杨六郎似乎铁了心不想继续读书了,所以只见他咬紧牙关跪在原地,任凭杨大柱怎么打他、骂他也不闪躲,一旁的刘氏到底心疼儿子,杨大柱没打几下她就护了上去,并张嘴骂道:“儿子又不是你一人的,你别把我的儿子打伤了!”
“再说了,六郎他这么懂事有什么错?他还不是为了不让我们为难?要是你兄弟的媳妇儿不当着几个孩子的面那样为难我们,六郎他至于说出这些话来吗?”
刘氏的话让杨大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显然他心里其实也不想打杨六郎的,但为了杨六郎今后的前程,杨大柱还是狠着心拿扫帚柄指着杨六郎,厉声问道:“这扫帚可有把你打醒?你还想不想做那最低贱的商人?”
“孩儿觉得做商人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做商人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赚钱、靠自己的本事养家糊口,”杨六郎说着顿了顿,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孩儿只是不想我们一家人再挨饿下去,孩儿更不想我们将来会穷得把鱼儿也送给人家当童养媳……”
第二十章 不再迂腐固执
杨六郎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他的话正好说中了杨大柱的软肋,让他一脸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扫帚、怔怔的扶着船沿,脸上有着深深的愧疚。
而鱼儿听到年仅九岁的杨六郎说出这些话,心里更是感到十分不是滋味,鱼儿知道杨六郎其实并不是因为束脩不够才自愿辍学,他其实是想早早的学艺赚钱,将来好能替父母减轻负担……
毕竟家里还有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要照顾,以后杨家几兄弟除了要交束脩外,还要准备上京赶考的盘缠等。以杨大柱眼下的日常收入来看,光是这些费用就足以掏空整个杨家了,更别提这一大家子还要吃、还要穿,还要买种地的种子、换新的渔具等等。
所以杨六郎不但十分早熟还很聪明,他懂得替哥哥们未雨绸缪的做打算,懂得放弃读书走学艺经商这条捷径来帮家里,毕竟商人虽然地位低下、但却也是来钱最快的行业,若是用心学了,指不定以后还能做大买卖、赚大钱。
一想到杨六郎的这些苦心,鱼儿的眼眶也慢慢的红了———才九岁的孩子就懂得想这么多,这得是多懂事的孩子才能想得到啊?!得是对家人多么无私的孩子,才会就算挨了打也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杨六郎那小小的身影,这一瞬间在鱼儿的心里变得无比高大起来,他的无私和善良让鱼儿暗暗的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帮杨六郎好好的做生意赚钱,让他日子不会过得比读了书的几位哥哥差!
就在鱼儿暗暗下定决心的同时,杨大柱似乎也因杨六郎的那番话想通了,只见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杨六郎,开口说道:“六郎你先起来吧!你说的事儿我和你阿母商量后再说。”
杨大柱说着冲杨大郎挥了挥手,有些疲惫的说道:“大郎,你把弟弟们带出去外头玩吧,玩一会儿再回来。”
杨大郎知道杨大柱是要支开他们几个孩子和刘氏商量杨六郎一事,所以听话的把几个小子带了出去,而鱼儿因年纪小所以没有被杨大郎一起带走,而是重新被刘氏抱在了怀里,反正在他们夫妇的眼里,像鱼儿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听懂大人的谈话。
待孩子们一走,杨大柱率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边绷着脸重新把烟杆子点上,边对着刘氏说道:“六郎说不想上学堂读书了,你这个做娘的有什么想法?是依还是不依?”
刘氏倒不似杨大柱那般一心想要让孩子出人头地,在她的心里只要自家的几个小子和闺女,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平平安安、开开心心以及三餐能够得以温饱,她就十分满足了,并不要求子女们今后能够过的多么富贵,这也是一个母亲最最简单和现实的愿望。
所以杨大柱一问,一向在杨大柱面前说话十分直白的刘氏,二话不说就按着心里的想法答道:“既然六郎不喜欢上学堂读书,书也的确读得没几位哥哥好,那由着他去学一门傍身的手艺,只要今后能靠在这门手艺赚钱糊口,且日子也能过得平安舒心,那我认为缀学学艺也没什么不好的。”
“‘士农工商’,这排在后头的两样可是都会叫人瞧不起啊!”
杨大柱似乎没料到刘氏竟然也不支持自己的决定,所以当下有些着急的驳了她一句,随后才语重心长的补了句:“我只是不想孩子们将来过了苦日子,埋怨我们没有供他们上学、让他们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所以我才会咬紧牙关、再苦再累也要把几个孩子都送去学堂……”
“我说当家的,你也不是那迂腐穷酸的读书人,怎就像他们一样死脑筋呢?!”
刘氏搂了搂鱼儿、不客气的白了杨大柱一眼,像往常一样提高嗓门训道:“你说这‘工商’两行身份卑微会叫人看不起,可你看城里除了当官的以外,日子过得最光鲜的是哪个?”
“是……”
杨大柱只答了一个字就怏怏的住了嘴,刘氏见状气哼哼的替他把接下去的话说完:“还不是你口中那些身份卑微的商人!就连那些学了一、两样手艺傍身,开间小铺子做小本买卖的货郎儿,恐怕日子都过得比我们这些‘身份尊贵’的农民、渔民要好!更别说那些富商家里还有成群的下人伺候着,什么事儿都不必自个儿亲自动手!”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一定要逼着六郎读书呢?若是六郎像我们村里那位老秀才那般,考了几十年了也依旧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秀才,那你让他靠什么来养家糊口?要是我们六郎没那金榜题名的福气,还不如让他早早的学门能赚钱的手艺来得实在!指不定这门手艺学好了,咱家六郎日后也能够靠着它发家、继而富甲一方!”
“若真是这样,那其他几个小子要真是像那老秀才一样不争气,不也好歹能有个依靠?这既能顺了六郎的心意,又能解决家里眼下的困难,更能替其他几个小子留条后路的好事儿,你咋就死脑筋的不同意呢?”
这刘氏脾气虽然火爆但性子却很直,杨大柱只说了一句、她就一股脑的把心里的想法倒了出来,且她那护短的性子也让她偏向杨六郎,毫不客气的骂杨大柱死脑筋、遇到事儿不懂得变通一下。
而杨大柱先前显然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此事,所以刘氏一说完他便怔在了原地,细细的把刘氏那番没有蕴含什么大道理、但却十分直白实在的话琢磨了一遍,良久后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素娘你说的对,让孩子过他自己想过的日子,今后他才不会心存遗憾,也不会因此而埋怨我们……”
“总之,路在他自个儿的脚下,他想要选哪条来走,都由他了。”
刘氏闻言心里一喜,连忙问道:“这么说六郎那事儿你是同意了?”
“嗯,我们当爹娘的不就只盼着孩子长大后日子能过得舒心?若是我硬把不爱读书的六郎送回学堂,那岂不是故意要让他以后的日子过得不舒心吗?”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这就去把孩子们叫回来!”
刘氏说着便抱着鱼儿站到船头,扯开嗓子把杨家几兄弟喊了回来,而鱼儿也为杨大柱最终能想通感到十分欣慰,这读书在古代固然是最好、最能飞黄腾达的出路,但鱼儿却不赞成做父母的死命的逼孩子读书、逼孩子做不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这一点鱼儿其实深有体会、并为此一直感到有些遗憾,这鱼儿穿越前作为八十后大军的一员、小时候没少被各种兴趣班荼毒。鱼儿的老妈更是问都没问鱼儿喜欢不喜欢画画、就硬把她送去学画画。
结果这一学,最后竟然还让鱼儿初中一毕业就去考美术中专院校,生生的同“高中生生活”擦肩而过。当然,当个艺术家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也许很不错,可鱼儿压根就对画画不感兴趣、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可鱼儿的老妈从来都没让她选择过,她曾经提的小小抗议也被老妈以“小孩子懂什么”这个理由给强势回绝了!
后来还是鱼儿中专毕业后,文凭不够大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才重新捡起课本自个儿学习,学了个大概后再请了几位老师专门替她辅导,最后更是卯足了劲才重新考上一所三流大学,重新选择了“水产养殖学”这个比较感兴趣的专业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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