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的红火日子





杨大郎这明显偏袒鱼儿的话语让杨四郎当场便跳了起来,一边躲杨大郎的手一边愤愤不平的倾诉委屈,当然杨四郎的倾诉都被杨大郎当成了狡辩、因此杨大郎自然是要继续追着杨四郎打了,于是两个半大的小子便在狭小的船舱里蹿来蹿去……
两个儿子的玩闹让杨大柱夫妇下意识的弯了嘴,被刘氏抱在怀里的鱼儿见杨四郎挨揍、自是捂着嘴儿乐个不停,虽然杨四郎唠唠叨叨的让小小的船舱显得有些呱噪,但一家人聚在一起耍闹的热闹情景,倒也算是其乐融融的另一种境界,让鱼儿十分享受……
只见鱼儿懒洋洋的倚在刘氏的怀抱里,看了打闹的杨大郎和杨四郎一会儿,便移开视线、转而透过那小小的船窗欣赏起海上的景色来……
漆黑一片的海面上倒映着一弯明月,带着淡淡腥味的海风钻过小窗户、轻轻的拂过鱼儿粉嫩的小脸蛋儿,那感觉就像是有枝柳芽儿不断的挠着鱼儿的小脸般,让鱼儿脸上和心里都痒痒的、但全身却又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舒适感……
这股舒适感让鱼儿慢慢的阖上了眼,打算就这样慢慢的在刘氏的怀里睡去,但鱼儿只眯着眼打了一小会儿盹儿,就被一阵凄惨的哭喊声给惊喜。那声凄惨的哭喊声像一道突然闪现的闪电般、重重的划过原本一片宁静的夜空,更是将小小船舱内那副其乐融融的画面给彻底撕碎了……
最先感到不对劲的是刘氏,只见她一听到那凄惨的哭喊声、就倏然绷直了身子,拉着杨大柱问道:“当家的,岸边似乎有人在哭,你可有听到?”
杨大柱的脸色因刘氏问话的语气慢慢的凝重起来,他与刘氏对望了一眼后、才答道:“我也听到了。”
“你……”
刘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那哭声听着像……像是七娘的哭声?”
“怕是你听错了吧?七娘在王家过得好好的,怎会大半夜跑到岸边来哭?”杨大柱嘴上虽然说了这样的话来宽刘氏的心,但他脸上的神色却已出卖了他、让刘氏知道杨大柱其实有着和她一样的疑虑。
若是刘氏一人这样觉得,刘氏兴许还会以为是自己思念杨七娘、因此听岔了,但眼下连杨大柱也有这样的感觉,那刘氏自是马上放下鱼儿、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岸边站着的是不是杨七娘,她都要亲自去看一看!
“大郎和四郎好好的带着阿妹留在船上,外头黑、你们兄妹不可跟下来,我和你阿母下去瞧瞧就行!”杨大柱一交代完就急匆匆的追着刘氏而去,不一会儿船头就传来放竹筏的声响,紧接着响起的是竹竿撑水的动静。
而被刘氏惊醒的鱼儿问了一旁的杨大郎、才知道刘氏和杨大柱突然冲出去的原因,那原因让鱼儿心里顿时觉得堵得慌,她边把头靠在船窗边透气,边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在岸边哭的人一定不是杨七娘。
但老天爷似乎故意遗漏了鱼儿的祈祷、还是让船上三人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刘氏和杨大柱才下船没一会儿就回到了船上,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全身是伤、身上一片鲜红的杨七娘。
鱼儿记得杨七娘大概半个月前才回了杨家一趟,那时的她脸色红润、身子看着也比先前胖了一些,怎么看都是个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小娘子……
可怎么才半个多月不见,杨七娘就多了一身的伤?还半夜跑回家门口哭?
                  第六十二章 王家生变
刘氏一把杨七娘抱上船,就急急忙忙的对杨大郎和杨四郎说道:“大郎,你快去取些平日里晒干收着的、专治皮外伤的草药来,四郎你去打些清水来,快!”
“阿母您别着急,我和四弟这就去。”
杨大郎安抚了一脸焦急的刘氏一句,便带着杨四郎出了船舱,取草药的取草药、打清水的打清水,杨七娘那副惨状杨大郎兄弟俩也都瞧见了,因此他们丝毫不敢有所怠慢,不一会儿就把该拿的物事都拿了、一刻不停的赶回船舱里。
而被刘氏搂在怀里的杨七娘,因哭得久了而浑浑噩噩的睡去,刘氏见状更是心疼得两眼都是泪、一个劲的查看杨七娘身上的伤口,见杨大郎和杨四郎把草药和清水取来了,才小心翼翼的把杨七娘放在铺了草席的甲板上。
一旁的鱼儿不忍细看杨七娘身上的伤口,只粗略的扫了一眼、便赶紧别过头去,一边替刘氏把帕子打湿一边问道:“阿母,阿姐身上这些伤看着像是被什么物事给抽打出来的,也不知阿姐遇到了什么事儿、竟被人抽打成这样。”
刘氏一边接过帕子一边对杨大郎吩咐道:“大郎,你赶紧取几样治皮外伤的草药一起放到石臼捣了,捣了我好给七娘敷伤口。”
“孩儿晓得了,阿母您别急坏了身子,七娘一定会没事的。”
杨大郎的安慰却没能让刘氏宽心,只见刘氏一边小心翼翼的擦着杨七娘身上那一道道渗血的伤口,一边忧心忡忡的问道:“这伤口仔细点敷上药,慢慢的自会长好,这些伤口我倒是不担心,我是担心……”
“我是担心七娘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儿,竟被人毒打成这样?!王家人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的照顾我们七娘吗?怎么眼下却让她落了一身伤,柳氏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个儿说过的话”
刘氏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起来,杨大柱忙寻了些话儿来宽慰她:“素娘,你也别急着怪王家,兴许王家还不知道七娘出了这样的事儿。”
“他们怎会不知道?指不定就是他们给打的!”
护女心切让刘氏变得有些蛮不讲理,也不想想别的可能就直接怪起王家来了,无论杨七娘这身伤和王家有没有直接关系,眼下刘氏已然将当初把话儿说得无比动听的柳氏恨了起来……
杨大柱见状只得无奈的提醒了刘氏一句:“这七娘眼下也还没没醒过来,无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我们说清楚,你咋就糊里糊涂的怪起王家来了?我看王家不像是那种会虐待媳妇儿的人,当初柳氏不是和你保证会好好的待我们七娘吗?这些年来他们待七娘也还算不错……”
刘氏一听这话当下就不乐意的顶了杨大柱一句:“我就是信了那柳氏的花言巧语、眼下才会把我们七娘害得这般惨!我若是知道七娘去了他们王家、最终会落了这么一身伤,那我们家就是再难熬下去、我也不会把七娘送去他们王家当童养媳!”
这刘氏本就一直因当年迫不得已、把杨七娘送去王家当童养媳而耿耿于怀,眼下见杨七娘被打成这副惨样、心里那份愧疚当下就被无限放大,又气又心疼的捶着自个儿的胸口,怪自己当初没咬紧牙根抗过难关、把杨七娘送到王家害成这样。
幸好杨大柱还算是有点理智、没有跟着刘氏一起埋怨起王家来,毕竟杨七娘已送去王家七个年头了,这七年来王家一直待杨七娘不错,真是把她当成了媳妇儿来养,前一阵杨七娘回来时还白白胖胖的、脸色也十分红润……
这些可不都是王家的功劳?
杨大柱和刘氏两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杨七娘一直留在杨家,眼下肯定不可能吃得白白胖胖、脸色红润。
而王家若是想虐待杨七娘,七年前早就虐待了,何必等到现在?因此杨七娘这身伤可谓是疑点重重,只能等杨七娘醒来亲自揭开谜底了。
因此闺女突然被打得一身伤,杨大柱虽然也万分心疼和愧疚、但却不会像刘氏那样只会一股脑的埋怨王家,反倒是冷静的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会不会七娘一时想回来看看我们、便趁夜出了村子,没想到一出村子就遇上了贼匪、才会被被贼匪打成这样?我看……”
杨大柱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氏厉声打断:“你休得胡言乱语的玷污我们七娘的名声!你瞧瞧你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儿?!还不快给我闭嘴!”
鱼儿一见刘氏真的发怒了,赶紧伸手扯了扯杨大柱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就算杨七娘真的是被贼人打成这样,这杨大柱也不该就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啊!
要知道此事可是关系着杨七娘一辈子的清誉啊!在北宋,哪个被贼人调戏过、打得伤痕累累的小娘子,将来还能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嫁户好人家?
鱼儿知道杨大柱也是因为心急才会口无遮拦,于是连忙开口替他打了个圆场:“阿母您别生气,阿爹不也是担心阿姐才会多做猜测吗?他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儿来坏阿姐名声的,眼下咱家里也没外人不怕这话传出去……我们都是阿爹的闺女,阿爹又岂会不心疼我们?”
鱼儿打圆场的话让刘氏的脸色稍微转好了一些,鱼儿见状赶忙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们这一带一直都没什么贼人山匪出没,鱼儿猜想阿姐应该不是遇上什么坏人才会落了一身伤,阿母您别着急、阿姐肯定是被别的事儿害的。”
这时杨大柱猛然站了起来,用力的握着烟杆子、说道:“我们都别猜了,我上王家问一声、或是把柳氏叫来,便知道七娘这究竟是怎么了!”
刘氏也急着想弄清楚杨七娘这身伤究竟是怎么来的,于是她难得有一回没和杨大柱唱反调、反而一个劲的催促道:“那你就快去啊!快去王家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把柳氏叫到我们家来,今儿无论如何她都得给我一个说法!”
“嗯,我这就去,你好生照顾好七娘。”
杨大柱说着便取了件外衣披上,随后转身就往船头走去,哪知他才走了几步、衣角就被一只小手给紧紧拽住,杨大柱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拉着他、不让他走,就听见躺在甲板上的杨七娘、闭着双眼低低的说了句:“阿爹别、别去,别去王家,我是……是偷偷逃回来的。”
杨七娘的话让刘氏当下便皱眉追问道:“偷偷逃回来的?好好的你为何要逃回来?”
“我、我,我……咳咳……”
杨七娘只说了几个字儿便剧烈的咳嗽起来,鱼儿见她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像是体力不支虚脱了般,赶忙凑近她问了句:“阿姐,你是不是没吃物事身子虚弱、说话没力气?若你真是饿了便点点头、鱼儿马上给你做吃的去。”
杨七娘闻言当下便轻轻的点了点头,鱼儿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杨七娘不但没吃饭还被打成这样,全身不虚脱无力才怪!
于是为了不让杨七娘太过难受,鱼儿细心的叮嘱了杨大柱夫妇一句:“阿爹、阿母,阿姐眼下怕是已饿得没力气说话了,你们先喂她喝点水儿让她缓一缓劲儿,鱼儿这就去替阿姐熬一锅粥……”
“待阿姐喝了粥身子恢复了力气,阿爹和阿母再慢慢的问阿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现下先让阿姐歇一歇、否则闹不准会累出什么毛病来。”
“还是鱼儿细心,眼下七娘不但全身是伤、整个人看着更是一丝力气都没,我们实在是不该只顾着问她发生什么事儿了,先让她吃点物事才是最紧要的事儿,”刘氏说着摸了摸鱼儿的头,道:“阿妹乖,快去替你阿姐熬粥吧。”
鱼儿见刘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放心的拉着杨四郎去了船尾,朝砌在船尾的小炉子里塞了几块黑炭,麻利的放上装了清水的小铁锅、抓了把米洗了撒进去,再把一把去皮削成小块的红番薯丢进锅里,便开始给杨七娘熬红薯粥了。
这杨七娘眼下身子虚弱得很,只适合吃些易消化又有营养的物事、而这白粥便是最佳的选择,鱼儿特意丢进去的红番薯含有糖分、还能适当的提高下杨七娘的血糖。
鱼儿把该放的物事都放进去后,自个儿便躲到一旁去、只让杨四郎死命的拿扇子扇炉子,在鱼儿的鞭策下杨四郎一点儿都不敢偷懒,拿扇子把炉火扇得旺旺的、不一会儿就把红薯粥给熬好了。
这红薯粥一起锅、鱼儿把她勺到白瓷大碗里,勺好也不急着给杨七娘送去,而是用竹篮子吊着放到冰凉的海水里冰镇了一会儿,待红薯粥的温度被冰镇得刚好不烫不凉,鱼儿才把它给杨七娘送去。
鱼儿一把粥送到,刘氏便亲自喂杨七娘吃下,杨七娘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粥、才慢慢的恢复了生气,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儿、让刘氏看了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般,疼得眼眶里满是打转的眼泪。
而杨七娘先是躺着歇息了一会儿、后又被灌了水和喂了粥,于是面色便慢慢的没那么苍白如纸了,嘴唇也逐渐有了一丝血色,刘氏见杨七娘气儿喘得顺了、马上迫不及待的问道:“七娘,你刚刚说你是从王家偷偷逃回来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刘氏一问杨七娘便扑到刘氏怀里低低的抽泣起来,哭了好半响也没答个一言半语,惹得性子急躁的刘氏把杨七娘推开也不是、搂着她压着她的伤口也不是,悬着手犹豫了半天、最终只得恨恨的拍了下桌子出气,拍完更是气急败坏的再追问了句……
“七娘,你倒是开口说话啊!别只顾着哭!你想急死阿母吗?你不知道阿母看你浑身又是伤又是血的蹲在海滩上哭,心里有多难受!阿母恨不得替你受那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