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的非正常夏天
“淮人,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照顾我。”说着冉冉顿了顿,眼里好像有泪,却还是没有流下来,只是更加小声的说了一句:“淮人,我对不起你。”
冉冉说这话是低着头的,她很少这么说话,很少会低声下气地道歉,因为她的骄傲,也因为她很少做错什么事情。这样的表情让淮人也有些动容了,她微微扬起嘴角说道:“我早就不怪你了。”她低着头一边抚弄这手里的空杯子一边说道:“虽然我要是说我不在乎萧衍,不爱他了,愿意祝福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等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真的不怪你什么。”
“淮人……”冉冉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
“好了,”淮人嗤笑道:“我不怪你并不代表我对萧衍完全彻底的死心了,虽然我现在处于比较死心的状态,但是我还是有可能随时随地死灰复燃的,你还是小心一点!”
听到淮人这么说冉冉才放了心,自己当初怎么也算是从淮人手里把萧衍抢过来的,心里对她还是有愧的,现在见她不在意了,她的心里也好受了很多了。
“谢谢你。”
“我呸,”淮人白了一眼冉冉道:“你再这么客气下去咱就不是朋友了。而且没有萧衍我一样活得虎虎生威,你别得意,追我的人多了!”
“那好,我不说了。”冉冉眯着眼贼兮兮地笑道:“那淮人小娘子,快给官人到杯水来!”
淮人也笑,然后起身去倒水,这时冉冉才注意到淮人穿的是一身碎花的连衣裙,头发也盘成了一个发髻,很爽利的样子,心下便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现在是夏天吗?”
“是啊,”淮人一边将水杯递给冉冉一边说道:“你怎么糊涂了。”
冉冉忽然变了脸色,她沉声道:“淮人,我和你之间从来都是坦诚的,你告诉我,我睡了多久,还有芦苇是什么人,为什么一阳刚才是那个表情,又为什么我说我是冉冉时你们都变了脸色?”
淮人听到冉冉这么说立马就愣住了,冉冉不记得自己是芦苇时的记忆,当然也就不知道现在是夏天了,她消失的时候天气还很冷,正是倒春寒,比冬天还要冷几分。
她也知道冉冉不好糊弄,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更不知道说出来对冉冉会有什么影响,好的,或者是坏的,只能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你现在醒过来就好了,以前的事情管它做什么,不是吗?”
淮人故意答非所问,可是冉冉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了。她知道大家有什么瞒着自己,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确定好应该怎么对自己说,怎么隐瞒她时,再想套出什么话就难了。而且现在只有淮人一个人,她也比较好说话,等程一阳来了,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难了。所以她盯着淮人,严肃的说道:“淮人,告诉我,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瞒着我。”
淮人愣了愣,病床上的女子虽然脸色苍白可眼睛却明亮而有神,还有种说不出的威慑力,让淮人有些心虚又有些害怕。淮人真的确定这个人就是冉冉了,只有冉冉让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淮人坐到床边,面对着窗外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答道:“我也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也许是二月开始,你一直睡到了现在。”
“这么久?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我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好像原来那些事都忽然远了一样。”冉冉低头思索着,然后继续问道:“那我是得了什么病吗?”
“不知道是什么病。”
“那芦苇是谁?”
这个问题真的让淮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瞥一眼冉冉,只见她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像是自己不给她一个满意答案就不罢休地样子,便只能如实回答道:“其实这几个月你不算昏迷,可又跟昏迷一个样,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冉冉眯着眼想着淮人话里的意思,什么叫不是昏迷又算是昏迷,这又跟芦苇有什么关系?
“你能说明白一点吗?”冉冉白了一眼淮人道:“好歹让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昏迷不昏迷又和芦苇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不算昏迷是因为你这段时间都正常的生活,而且还正常吃饭,正常睡觉,正常找男人。我说你又算是昏迷是因为这段时间你不记得自己是萧冉了,而是说自己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叫做纪芦苇的女人。”
淮人一口气的说完这些话,然后便轮到冉冉愣住了。
她倒抽一口凉气说道:“这么邪门,别是鬼上身啊!”
淮人见冉冉并不像是很在意的样子也就放了心,然后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像鬼,三天没洗头洗澡了,真是脏死了。快去洗洗脸去!”
冉冉却完全无视淮人的白眼,继续问道:“你多跟我讲讲芦苇的事情啊!人家上了我的身,我好歹应该知道她借着我的皮做了什么事情吧。说,”冉冉眯着眼问道:“她是不是勾搭程一阳了?所以程一阳守在我旁边是不是?”
“我呸,”淮人又啧她一口,然后说道:“人家比你安分多了。”说着淮人站了起来,然后一边往往厕所走去一边说道:“我去给你弄点水洗洗吧。”
淮人一进厕所冉冉脸上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她竟然就这样遗失了六个月的记忆,她可不相信什么鬼上身,也不相信什么灵魂穿越,六个月以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想也许自己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所以才会选择这种方式逃避。不过话说回来,这番再次醒来,她竟不是那么难受恐惧想要寻死觅活的了。也许是这遗失的六个月改变了一点她,可这六个月又到哪里去了?
她一时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做,她很想找回这段记忆,却又不知从何入手。原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她都是找萧衍帮忙的,他就像是她的天神一样,可以帮她解决任何问题。可是现在呢?他到哪里去了,睁开眼之后她便在病房里搜索想要找寻他的身影,可是他却不在自己身边。
冉冉的心情就像这病房里的空气一样,闷闷的,流动不起来。
她很想念萧衍。
“乱想什么呢?”淮人拿着毛巾给冉冉擦脸,冉冉接过毛巾却只是笑笑道:“没什么,睡了太久脑子迟钝了。”
这时程一阳已经带着医生进来了。医生检查完以后说她已经完全没事了,随时都可以出院。程一阳也恢复了正常,除了脸色还是不好,心情也还是不好以外……
他勉强地堆起笑容对冉冉说道:“我去办出院手续,然后我们就回家,好吗?”
见到程一阳这般憔悴的样子冉冉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点头,只是在程一阳走出病房以后她才问淮人:“淮人,他是要带我回哪个家?”
淮人被冉冉问住了,不是她不知道程一阳会带冉冉回哪里去,而是她知道冉冉想回哪里去。
她一边清理着病房里不多的东西,一边尽量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想去找萧衍,对吗?”
冉冉本不想在淮人面前提及萧衍,可是淮人自己却毫不避讳地提起了,她也就不再躲躲闪闪了。
“是,我要去找他。”
淮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来眯着眼用一种似笑非笑地眼神看了一眼冉冉,然后冷哼了一声道:“程一阳照顾了你那么久,你就准备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冉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不爱他,所以不该跟他走。”
淮人做出一副要吐血的样子,然后摇摇头说道:“萧冉,你真是我见过最没良心的人!”
“是。我又没良心又犯贱。”冉冉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明知道和他在一起会容易很多,可我偏偏要选一条艰难的路。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不爱他,也许我喜 欢'炫。书。网'他,但我不爱他。”
见到冉冉露出了有些脆弱的神情,淮人也觉得有些难受,她走到冉冉床边坐下,她看着冉冉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也许我这话里有一点私心,也许我就是见不得萧衍好,也许我就是不想你们在一起。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不是不爱程一阳,你只是还不知道而已,他很痴心,给他个机会好吗?”
她不知道她爱他,是那六个月的事情吗?那六个月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就在冉冉想开口问的时候淮人的手机响了起来,淮人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神色有写不对,一副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话地样子。
“怎么了?”
淮人抿抿嘴巴,然后有些忧虑地看着冉冉说道:“有个人想见你。”
回家
想见她的人是薛云娜。
一听到这个名字,冉冉脸上浅浅的笑容就瞬间凝滞了,面色白得不像一个活人,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绞着的两只手,睫毛一颤一颤的,嘴唇也在微微发抖,半响她才抬起头来,不过眼神里已没有了恐惧,而是放着一种带着讥讽的光芒。她冷哼了一声,然后咬着苍白的嘴唇轻声问道:“她为什么要见我?又想打人了还是又想虐待人了,不过我早就不怕她了,所以她的目的估计达不到了。”
看到冉冉这个样子淮人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刘医生在电话里又说的恳切,淮人握住冉冉的手说道:“其实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她是得了病,现在在医院里。”
淮人的话让冉冉笑了起来,笑得愤怒又冰冷,她看着淮人用冰冷的口气反问道:“怎么,她病了就来找我了?是不是还希望我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她凭什么?”
“冉冉,”淮人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薛云娜的病情她已经从刘医生那里有所了解了,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让冉冉接受,只能尝试着解释道:“从前那些事并不能完全怪她,其实……”
“那难道要怪我吗?”冉冉地打断了淮人的话,语气依旧不冷不热,可是这样的语气反而更让淮人不安,她慌乱地解释道:“真的有内情,为了不再伤害你她还自杀过。”
“那她死了吗?”冉冉问得仿若漫不经心一样。
“啊?没……没有。”
“都自杀了怎么还没有死掉?”冉冉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嘀咕道:“为什么还没有死掉。”
冉冉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的菜盐放多了,这件衣服不怎么好看,或者是外面的太阳怎么这么大。她如此轻松的去抱怨另一个人怎么还没有去死,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的母亲。
即便知道冉冉受到过的伤害,也完全理解她的行为,可是淮人还是觉得有些恐惧,又觉得有些心疼。恐惧是因为冉冉残酷的样子,虽然每次提到那个女人她都会露出这般冷酷的模样,但是淮人还是不习惯面对这样的冉冉。觉得心疼是因为她知道冉冉还是放不下过去的那些伤害,也许那样非 常(炫…书…网)的童年在她心里投射的是永远都不会磨灭的阴影。
淮人想到了自己,她也憎恨过自己的母亲,甚至弄得断绝关系,可是现在她们母女的关系也已经开始渐渐缓解了,毕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可是冉冉和薛云娜呢?淮人想她们怕是要这样纠缠憎恨一生一世吧。想到这里淮人忽然庆幸起来,虽然她知道用朋友的不幸来衬托自己的幸福挺不地道的,但是淮人还是忍不住不这样想。
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冉冉的脑袋说道:“好了,我们不提那个人了,要出院了,你先去换一身衣服吧,是我的,你应该不介意吧。”
冉冉点点头,然后淮人扶着她进厕所换了干净衣服,出来的时候程一阳已经办好手续回到病房里了,冉冉也好像是忘记了方才得不愉快一样,已近面色如常了。
程一阳见到冉冉还是有些局促,面对她是连目光都有些闪躲,他拎起收拾好的包边冲着淮人说道:“你们好了吗?”
淮人愣了愣,然后觉得好笑起来,这个程一阳的确是个别扭男人,她笑了笑说道:“冉冉好了。”
一旁的冉冉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意识到程一阳对待自己态度的变化一定和那消失的六个月有关系,那六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一阳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冲着她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