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的非正常夏天
程一阳有些迷失了。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所以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不是吗?芦苇忽然觉得心凉了下来。
“我不是冉冉。”
芦苇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个话题和她早上有没有吃饭一样简单。她的眼神冷冷的,语气淡淡的,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程一阳的时候一样。
“随便你信不信。”
砰一声,芦苇重重的关上门,把自己和刚刚那种忽然而至的失落用力隔开。
芦苇发现自己不生气了,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难道她在期待什么吗?期待一个像程一阳这样的男人出现在她平淡乏味的生活里,解救她的寂寞?程一阳也好,萧衍也好。他们为的不过是另一个叫做冉冉的女人。她是不是以为自己也可以变成冉冉?她显然不可以。她不是冉冉,她不是如花的女人。
她是苦竹。
芦苇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愚蠢,女人竟是这么容易变得愚蠢。
第二天,芦苇还是不争气的在六点醒来,但她没有起床,她对自己说不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跑下去做什么莫名其妙的早锻炼。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一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竖着耳朵盯着有没有门铃声。
一直到七点,她什么都没听到,房间依旧安静得好像连她都不存在一样,程一阳没有来找她。
芦苇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感觉是失落还是释然,她也不想去想明白。于是翻了个身,芦苇又睡了一觉,直到中午十二点才醒来。
起来之后,她打开电脑开始修改自己自己的稿子。饿的时候用就去厨房煮一碗面,然后回到电脑前面继续对着屏幕,一直到夜晚降临。
芦苇看看时钟,已经十一点了。前一个星期的这个时候她早就睡了,不过今天她不准备去睡了,因为她明天不用早起,她以后都不用早起了。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改变自己生活的方式。可能无论多么冷淡的女人内心都有一些浪漫的想象,芦苇忍不住嘲笑自己。
芦苇的手停住,不再不停地敲打,她愣了愣,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腿看着明亮得屏幕。
她呆呆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然后她伸出手,缓慢的移动鼠标,然后点击关闭按钮。
跳出一个对话框:是否保存?
芦苇轻点。
否。
这一天的敲击都白费了。
不要也好,芦苇甚至不记得自己乱敲了一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起了。
芦苇走过去拿起手机,是萧衍。她看着闪动的手机屏幕,不接,也不挂。
过了一会儿歌唱完了,手机安静下来。屋子里一下陷入寂静里。芦苇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吓到了,她觉得这寂静真可怕,就像是自己要被一辈子关在这寂静里一样。
所以,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芦苇立马按了接听键。
“芦苇?”是萧衍低沉而柔和的声音。
“恩。”
萧衍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几天你都关机,我还以为你不用这个号码了。”
“我这几天都睡得比较早。”
“是吗?看来我打的不是时候。”
“没关系,今天不睡。”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不想小芦苇真的变成江边芦苇黄黄枯枯的样子。”
不知为何,听萧衍这样说竟然芦苇有些生气。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黄黄枯枯的样子?也许我就是。”
“你一定不是。”
“萧衍。”芦苇语气严肃的叫他的名字:“我不是她,我不是冉冉。”
电话那头沉默了,芦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反应过激了,又不是萧衍惹得她,自己好像是迁怒于他了。她有些后悔,只怕萧衍是生气了吧。可是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萧衍好听的笑声,轻轻的,带一点宠爱的,就像是在笑一个无知的小孩子。
萧衍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冉冉,你是芦苇,冷淡的小芦苇。”
芦苇不说话,她不知道萧衍是不是真的相信她不是芦苇,但是他这么说还是让她觉得好过一点。
“好了,芦苇,早点睡吧。我明天早一点打给你。现在你应该休息了。”
芦苇还是不说话,不置可否。
“乖。”萧衍像是在哄小孩子,芦苇觉得这样的语气与用词都太暧昧,但萧衍的声音像有魔力一样,芦苇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小孩子。
“恩。”
“晚安,”萧衍笑着轻轻说道:“纪芦苇。”
关上电话,芦苇立马就关机睡觉了。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早上,芦苇又一次不争气的在六点醒来。她发现自己的生活规律在两个男人没有商量好的默契配合下被完全改变了。她无奈的起床,已经醒了就起来吧,下一周就要交稿了,她也应该加紧修改了。
芦苇洗脸的时候,又听到了那混着敲门声的惊天动地的门铃声了。芦苇不得不匆匆洗完脸然后跑出去开门,她怕自己再去整栋楼的人都会被吵醒。
“走吧。”
这是程一阳说的第一句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芦苇愣了,怎么有人可以这样没心没肺,还没心没肺得如此如此心安理得。
程一阳见芦苇不动,有些不耐烦。
“走啊,杵在那装雕塑!”
芦苇白了程一阳一眼,想要关门,却被程一阳一把抵住。
“你别扭个什么劲啊。”程一阳一脸的烦躁,好像芦苇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芦苇不明白为什么程一阳面对她就这么的粗暴,记得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程一阳还以为她是冉冉的那个时候,他还是比较温柔和有风度的,就仿佛是怕她消失一样的小心翼翼。
可是现在,本性毕露。
芦苇没好气的说:“你对冉冉也是这样大呼小叫的吗?”
程一阳愣了愣,然后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芦苇。
“当然不会。冉冉多可爱啊。哪象你这株芦苇,别扭的要命。”程一阳一把抓住另外的手,拉住她酒往外走:“走啦走啦,那么啰嗦。”
“你才别扭呢。”芦苇反驳道。
可是,程一阳破天荒的没有和芦苇争辩,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拉着她往外走,好像没有听到芦苇说什么一样。
他承认自己别扭了,还是他其实是在不好意思?
芦苇的嘴角荡漾起一抹不大容易察觉的微笑。
程一阳果然才别扭,芦苇想。
“诶诶,等一下。”
“快走,别啰嗦了。”
“喂!”
程一阳头也不回的继续拉着芦苇往下走,也不管芦苇的叫唤。
“我还没换鞋呢!”
芦苇坐在长椅上,看着程一阳从自己眼前跑过。这个满人就像一个大孩子一样。芦苇记得刚开始见到他时对他的印象不是这样的,那时的程一阳是一个明媚干净性感的男人。穿着淡黄色的衬衫,胸口汗湿了,眯着眼睛,在阳光下朝她走来。然后一起喝咖啡,在咖啡馆里讨论ESPPRESSO和人生的关系。
现在呢?芦苇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而且芦苇发觉,和程一阳呆在一起的时候自己都变得傻里傻气的了。
程一阳忽然在芦苇面前停下来。
“你可以不要这么懒吗,你下来就是坐着的吗?”
芦苇不说话,她决定不理这个话很多的男人。
程一阳见她不说话,干脆在芦苇身边坐了下来。程一阳刚跑完步,全身都热乎乎的冒着气。芦苇一直觉得他流汗的样子很好看,虽然他一直觉得男人汗涔涔的很邋遢,但是程一阳好像比较不一样。他天生的有一种干净气质。
热乎乎的气息包围着芦苇。她觉得程一阳身上的热气让她很不自在,便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移。
程一阳擦着汗,转过头对芦苇说:“我饿了,一起吃早餐,你做。”
芦苇愣了愣,没有说话。
“你应该会做吧?”
最后,芦苇在程一阳家吃的程一阳做的早餐。程一阳在打开芦苇的冰箱,看到满满的矿泉水,并且得知芦苇只会煮面,还是清水煮面之后,一脸黑线的把芦苇拉去了他家。
芦苇很少做除了清水面之外的东西。所以程一阳的简单早餐,在芦苇看来很复杂。
“你每天都自己做早餐吗?”芦苇问。
“恩。”程一阳往嘴里塞着鸡蛋,然后瞥了芦苇一眼问道:“你就只煮面吗?”
“恩。”
“你不会对自己好一点吗?”
“我没有对自己不好。”芦苇撇撇嘴说道:“你不觉得吃饭弄得那么复杂很浪费时间吗?”
“你很忙吗?”
芦苇摇摇头。
程一阳看一眼芦苇,又是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然后低下头来继续吃早餐。
芦苇也低下头。然后过了一会儿,一个轻轻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太不在乎自己了。”
芦苇愣了愣,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低着头往嘴里塞鸡蛋的男人,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失语了。
吃完早餐程一阳指使芦苇去洗碗,芦苇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程一阳已经换上了上班的衣服。程一阳穿正装的样子让人有一种可靠与安全的感觉。沉稳而干净。
“看什么呢?”程一阳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别看呆了,知道我好看。”
错觉,芦苇在心里对自己说,他那副成熟的样子都是她的错觉。
程一阳去上班,芦苇回去修改自己的小 说'炫&书&网'。一切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平静而安宁。
可是谁又知道,这样平静而安宁的日子可以持续多久呢?
也许一切都在悄悄的等待着爆发。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偷偷来修文~着不素伪更啊不素伪更啊~~~~~~~
(中午来抓虫~~~虫子那么多~~看来我要买农药了~~~~)
一座城市的背影
第二天下午,芦苇从出版社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不像中午那么强烈了。
芦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公车站人很多,车子一来,二三十个人就挤上去。一辆辆的车开过,就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还是人肉沙丁鱼罐头。这样的联想让芦苇感觉很不好。她不想做沙丁鱼,不想在陌生的人体间挤来挤去,不想让自己的生命浪费在平常里。
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比如说明明已经谈好的出版事宜,忽然就取消了。总编跟她聊了很久,说他也很无奈之类的。他说抱歉,要她继续努力,说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继续这次搁浅的出版事宜。
芦苇说没事,没关系,谢谢,再会。
但她真的很生气,很无力。
生气之后,芦苇心里只剩深深的沮丧。
闷热的天气,让芦苇生出挥之不去的烦躁。
这个城市的夏天,即便是傍晚也酷热难耐,热气腾腾。空气里混着难闻的汽车尾气和汽车扬起的灰尘。人群喧哗躁动,透着烦躁与不耐烦。
挤车的人们骂骂咧咧的,司机也在大吼大叫。
这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城市。以凶悍闻名。
只是大家不知道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由燥热的天气和奔腾的长江孕育的独特的生活方式。芦苇看着在日头之下汗涔涔的人们,听着周围骂骂咧咧的人,感受着司机凶悍的语气。
忽然,也就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她缕了缕因为流汗而贴着额头的刘海。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深呼吸,深呼吸。芦苇闭上眼,深呼吸。
“汽车尾气很好闻吗?看来你真的是属狗的。”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程一阳。
“看你半天了,傻站在这里干嘛?”
芦苇回过头,程一阳插着口袋站在她旁边,背后是长长的马路,拥挤的车辆,躁动的人群。程一阳就站在这一点也不美的傍晚暮色里,额头上有汗水,衬衣有点湿了,还是那副讨人厌的嘴脸。
芦苇却对他笑了,很灿烂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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