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伊






我接过来看了看,笑道,这不是他的,他的上边雕的确实也是二龙戏珠,不过龙的爪子都只有三根趾,这个是四根,玉倒是一个种,不过墨宇那块要略大一点,瑕疵也少。

灵儿不信的道,主子不骗我们?

我道,我到闲的去骗你们去了!就这么几步路,你们再去看一眼墨宇的玉是不是还好好的在腰上挂着。

灵儿便与那个门口儿那个小侍儿说,你都听见了,快跑去瞧一瞧。

那小侍儿应了一声转身跑了,我笑道,你才多大,就学会欺负小的了。以后还了得?

灵儿笑了笑不吱声,子云道,又把这茬儿给忘了,除了墨宇哥哥领回去的那六个孩子,其他的还没让您过过眼呢。钟儿去把他们都叫来,这会子都在东厢房呢。

钟儿应了一声出去,不一会儿黑压压带了八、九个孩子进来,都穿着差不多的素净衣裳,不是白灰的就是浅蓝的,一进来便跪下磕头。那个跑去我院子的孩子也回来了,也跟着磕头。

我连声说都起来都起来,笑道,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些人,我屋里的我都还认不全呢。

他们都低着头站着,我问子云,都怎么安排的?别管他们太严了些,这几日多让他们这院那院的一起玩玩认认。

子云道,前边这六个大的,两位新爷来了各自挑两个去,后边四个小的专管这院里的杂活儿,我们三个住一块儿,便不必细分了,到老宅子在分给他们两个。您刚还说奴儿治内不严,怎么又怕管严了他们。

我笑道,你到让他们两个挑,必是你让我我让你的,再说也没个大小规矩,还是该你留两个,剩下的你随便做主东西厢房分了吧。

子云道,也就这几日了,他俩进了这府初来乍到的,再没有个称心的人更委屈了。我这儿已有四个大的,已是够用了。

我道,这种事儿我还是少插嘴罢。都叫个什么?

子云道,他们六个等二位新爷来了再说吧,都还叫着本来的小名儿,后边那四个我给起了,子云说着给我点了四个孩子,分别叫寒晓,寒月,寒松,寒冰。

我道,这可是合了我的规矩,一起来的用同一个字,我也好记。不过几个九、十岁的孩子,这名儿可沉重了些,女子用都可以了。

子云道,还是妻主取名儿吧,您用了雪,我就只想到了寒,一用这个字便重了。

我笑道,寒晓、寒月还可,后边两个便叫春晓、春月,也不能都取些冬天的名字,到不吉利。好了好了,别站在这儿屏气凝神的憋屈着,都下去玩吧。

他们四个便都下去了,我问刚刚在这儿时候的那个孩子,怎么样,告诉你灵哥哥,墨宇的玉还在吗?

那孩子回话道,墨宇哥哥在榻上歪着也不知睡了没,我隔着窗子看了一眼,玉佩在呢。

灵儿道,你倒会偷懒,不进去看,怎么知道是这块不是?若不是他的还会是谁的?

我道,墨宇就这么一块玉佩,错不了。不是他的便不可能是家里人的了,大概是今儿刚走的几个外人的。

灵儿忙把这玉往桌上一丢儿,叫道,要死了,可别是她的。

我捡过来,道,看这小巧的样子是男子的,应该是姚风洛带的那个侍儿的吧。等会儿我出去随便找谁给送过去就是了。

钟儿道,真是的,白讨个没趣儿,他们家不是败了么,怎么侍儿也带这个。

子云道,真真没样儿了,他们家是谁们家?说话要仔细着。

我笑道,跟着来的这个未必是个侍儿,你看他生的这样好,我那个姐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好了,你们俩领着他们六个下去吧,让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侍儿们一一退下,只剩了我和子云一东一西在炕上坐着。我难得温柔的开口,今儿倒难为你了,往日也小瞧了你。

他低头不语,过一会儿才抬头道,妻主从外边赶回来,外边可还有别的事要去忙吗?

是要出去,不过不急在这一会儿。

他便又不言语了。

第一卷 起· 第二十六章·别父

8

子云又不说话,我慢慢的喝完一杯茶,他起身给我添水,我说道,我们的话就真这么少?钟儿他们还能和我玩笑几句。

他若有所思的怔了会儿,又低眉顺眼的回道,是奴儿嘴笨。

他放下茶壶,刚要坐下,我却握住了他的手。

他猛然一抖,也不好挣扎,只红着脸站着。

我问,子云,我娶妩君和非烟过门,你真的一点都不恼?

他不说话,脸儿憋得更红,眼里竟也有了泪。我也没想到他会一下子失态,便把他拉到身边坐着。

他忙自己擦擦泪,笑着说,这是怎么了,奴儿没什么好恼的。这样家里反而更热闹些。

都这样了,还是说这种话。

他咬着嘴唇,不再答话。我叹了口气,却又用惯常和他说话时冷冷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对不住你,可也不知怎的,和他们在一块时,我就想疼他们,和你在一块儿时,我却总想着让你疼。

他抬起泪眼看了我一眼,哽咽着说,奴儿只盼着,妻主还想着要让奴儿疼,若连这个都不想了……

我低头咬住了他的下唇,吮吸着。

他只是静静地承受。

我放开他,看着他的眸子。他笑了笑,说,起码,对妻主来说,奴儿是特殊的一个,子云知足了。

两人又规规矩矩地坐着。我若无其事地问,你在教墨宇下棋?他悟性怎么样?

子云道,这几日忙成这样哪有功夫呢,不过开了个头,他要了我两本简单些的棋谱过去抽空翻翻。

我道,都忙些什么你们?

子云回道,妻主纳娶,细枝末节的不知道多少事呢,还有着年底了,各家各处的节礼都得慢慢准备,年货要置办,我又什么都不懂。就说这给家里人裁新衣裳,也够我这呆头呆脑的忙上几日。这些您是一概不管的,倒是这几天体谅下暮春姐姐,她忙的像只陀螺了都,您还天天让她跟着。

我道,我哪里知道有这些事。以前在家里就是个什么都不管的,前两年在登州也没什么事。亏得暮春是个聪明人,这些事都照应的过来。她和我同庚,得想着给她成个家了。

子云道,这段日子事儿多,奴儿能请教的也就是徐爹爹了。倒也问过他这事,家里的几个男孩子都大了,虽还不急着配人,要是他有中意的,妻主必是应允的。可是我思量徐爹爹话里的意思,是看着暮春跟着妻主场面了,在外边娶个小家碧玉,日后凭主子恩典,说不定就免了儿孙的奴籍。

我笑道,暮春倒是极听她爹爹的。我平日开她玩笑,问她天天往内院里走,可看上哪个男孩子,我替她向你讨去,她只顾一味的说从不敢造次不敢多看一眼之类。

子云道,是该给她配个男孩子,天天在外边奔波,也有个人照顾照顾。不然先找个侧室也罢了。

我道,这就难了。几个大的就是你的紫玉和钟灵纳敏四个,都是打小跟着主子,也是有体面的,让他们去给暮春做小,倒折杀了她。

子云道,这倒没什么,暮春从小跟着您,您只当她还是那个小长随?在外边,那可是肖家的大总管。我们家的管家前两年便再娶了个正四品家的长公子做平夫。

我道,这话儿也有理,便先放着,再过半年我们搬回肖家大宅再说吧。

说话间听得窗子底下有人说话,子云问有什么事儿,只听见那个跑去看墨宇玉佩的孩子在外边回话,墨大哥哥打发瑞雪哥哥过来要昨儿托紫大哥哥描的样子,奴儿说主子和大爷在里边说话呢,请他等着。

我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好孩子,都进来说话。你倒是有多少哥哥?这两个还好,丝雨岂不变成“死大哥哥”了?

那孩子边进屋边回道,就是回主子话时这样罢了,平日他让叫他雨哥哥就好。

子云道,这倒不好,又犯了妻主的名讳了。

由他们犯去,不和墨宇混了就罢了,你们找样子去吧。

瑞雪见了个礼,和那孩子进里间找去了。接着出来,我叫住他们,让拿过来瞧瞧。

瑞雪便递上来,是描着凤凰尾纹的靴面。我笑道,他怎么又做这个?上次赶着做双朝靴手上都磨出茧子来了,我说再不让他做了的。

子云道,总要有人做的,墨宇哥哥做了这些年,怕是他做的您穿着才最合脚。

做什么,出去买就是了。

您只这样说着,看看您身上从上到下,可有哪一件不是家里这几个做的?

主人只知道递给她就穿,哪里问过这些。墨宇人还没进来,话就先传进来了。

你怎么找来了?我也没耽搁瑞雪多大一会子。

打发他出来我就后悔了,正巧有件事儿我从前日忘到今天。原以为您一准儿又出门了。

你们说话,我正是要走了,太阳这就落山了。

说完我就起身,子云忙命那个小侍儿去二门上传话叫外面准备着。我对墨宇说,记得晚上给紫玉送份寿礼来,可别小气了。

墨宇笑着应了,众人送我出来,立夏在外边候着,我便又赶回猫儿巷去了。

回到猫眼巷,我并不急着去看蘋儿父子。先到了非烟那里,还未及说几句话,被我暗招来的叶灵就到了。

她进门的身手极快,非烟都被她唬了一条。见了非烟叶灵不禁一愣,接着就没事人一样与我们二人见礼,称非烟若公子。

非烟还了礼,便向里间躲着去了。

叶灵问有何吩咐,我顺手把那玉佩掷与她,道,仔细看看,是谁的?

原来那玉佩上二龙戏的珠子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巧的“罗”字。

叶灵接过去一看,回道,属下已接到消息了,今儿肖家的大小姐闯进了主上内府,保护主上的暗卫肯定跟进去了,竟有人犯这种错误,属下回去必定严加查办。

我道,我是怜香惜玉之人,查办倒不必了。只是提醒一声,做暗卫的,活儿要干净。

叶灵道,主上已知道是个男子了。罗生门男子不多,查办了他倒也是为难。

我道,恩,这事儿就过去了。我让灵珊前辈交代给你的活儿可做好了?

叶灵躬身道,回禀主上,一切按着您的吩咐,都备好了。

我道,明儿我就上朝去了,没什么差错才好。今儿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倒是我没料到的,本想搬回旧宅再招家卫,即使如此,便先招起来,府里还住不下,让一半人先住到旧宅。这几日我就让暮春办这事,你就管着让她招进来的人有八、九成都是自己人就行了。

叶灵回道,别说八、九成,十成也做得到,主上是想特地放进几个人来?

我道,正是此意。没别的事儿了,叶门主就先回吧。

她便又行了个礼,纵身一跃就去了。不愧是掌管联络暗杀的副门主,身形之快,我都自愧不如。

非烟从里间出来,道,大人这半天可真够忙的,也该用晚膳了吧?奴儿有幸跟着大人“游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凤仪楼了。

我笑道,怕是你自己饿了吧?接着便朝外边叫人。不一会儿立夏在门口听唤,我问他晚饭可曾备下了,她回说已让外边酒楼送了来,热水里烫着呢。

我让非烟略坐,自己便去看蘋儿父子。

进了门只见银涟银溪二人在外间候着,见了我忙屈膝见礼,银溪便往里边通报去了。接着就折返回来,请我进去。

蘋儿已站起身来,抹着眼泪,眼睛肿的像一双桃子。我进来还未说话,文仪澈就命蘋儿跪了,替他想我行礼致谢。我忙亲自把他搀起来,道,已是我的人了,没这么多客套。该说的话今儿都说了,以后要见面可难了。

蘋儿说不出话来,他爹爹道,大人对我们爷儿俩的恩德,文某一辈子不会忘的。还有最后一事相求。这边的事情既已了了,文某也不宜久留,烦请大人着人送我回泉州吧,仪澈愿遁入空门,终生侍奉佛祖,也为您祈福。

我道,早日离了这伤心地也好。您想回泉州,过几日调养好了身子,我就托个可靠的人送您回泉州寻个僻静的庵子。这会儿便还有一事,马烈原已死了,您可还有两个亲生女儿,这案子还未结,不知您还心疼不心疼马家的两位小姐,下官也好有个分寸。

只见文仪澈气得脸都涨红了,用哭的嘶哑的嗓子,悲愤地道,我没有这样的女儿!随大人怎样处置,死了最是干净!

我便不再细问,对蘋儿说,外边饭备好了,一会儿端进来,服侍你爹爹用完,再用了药,就该回了。

蘋儿听着又滚下泪来,只能点头不能言语。

我又对文仪澈说,文大爷以后便放宽心吧,蘋儿跟着我虽少不了受委屈,我也还算得怜香惜玉之人。日后的事宏宇会尽力安排妥当,您只要安心调养好身子就是。

他又说了几句道谢的话,我便告辞出来了,命人送饭进去,自又回到非烟那儿。

与非烟一齐用过饭,他说,奴儿这个点了还不回去,太没规矩了。

我笑道,今儿还没正儿八经的陪陪你,你倒要走了。

非烟装作委屈的样子,道,奴儿怕就是赖在这里,一会儿大人又有什么事走了,或者又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