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伊
上睡觉害怕。
子云刚应了,瑞雪又急匆匆从外边进来,道,暮春姑姑在二门上候着呢,说是宫里来人了,圣上急传。
我连忙起身,墨宇他们手忙脚乱的去找官帽披风,子云道,这战事起了,大人是个文官怎么还这样忙?
我笑道,武将们都出征了,皇上只能带着我们一众书袋子在后边干着急、吓出主意,反正将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随他们去吧。
众人都笑了,我收拾衣裳出门,到了宫里,没进军机处,直接紫英殿面圣。
左右丞相,各部尚书都到齐了,殿内气氛甚为沉重,陛下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一份战报传到我的手中,几个刺目的字让我大吃一惊——龙城失守。
可是前三封战报中西樊军队与我军还在九寨附近缠斗,如何一夜之间龙城失守?仔细一看,龙城原是遭到了突袭,西樊几万骑兵竟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了林云、繁中二城,直取龙城,不仅直逼中原,更让林云、繁中二城成为瓮中之鳖。龙城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是进入中原的门户,龙城失守,中原危矣!
几位大员窃窃私语,陛下突然阴沉的问,几位爱卿,你们如何看这份奏报啊?
兵部尚书文逸泉奏道,陛下,依臣之见,当查征西前锋将军秦月茹御敌不力之罪。数份战报,哪里看得见京西营的的影子?就算前几日大军并不在前线,两日过去还未到达九寨战场就算了,被人打到龙城这家门口了,竟然还没有动静?京西营二十万大军,竟护不住一个龙城?
原来秦月茹的京西营西去之后,为避免剑拔弩张之势并没有直接压到最前线,而是在龙城附近扎营,如今龙城丢了,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文逸泉乃是秦月茹的亲姨母,她出此言,大有大义灭亲之感。
陛下仍不开口,我奏道,臣以为,京城和前线万里之遥,西线战局究竟如何,只凭几份战报,实在难以查明。而西樊军队之所以敢奔袭龙城,原因不外乎有二,其一,他们已知我大军之动向。西线战事四起,如果敌军四方出击,秦小将军势必要分兵救援,难免被敌军牵着鼻子走,最后还被敌人直接杀到身后。其二,敌军已知晓我军守城的严令,按着现在的防守之策,敌军来犯,守城之将当严守城门,不得出战,坐等救援,又怎么可能出城拦截路过的敌军?所以西樊人胆敢绕过我林云、繁中二城。而他们奔袭龙城之后,若是整个京西营都被他们带到了最西边的战线上,那么他们以龙城为据点,占领龙城两翼的几个战略要地,京东、灞桥大军赶到,也难以与京西营联系,则西侧数城收回难矣。然而,据臣所查,西樊人口不多,与我大梁打打停停几十年,极盛时也不过三四十万军队,虽是骁勇善战,可是京西营二十万大军,加上西侧守城军队近十万人,他们如何有把握吞得下去?若是没有把握,龙城的敌军岂不会被我朝后来的大军与京西营余部合围?臣以为,西樊此次挑起战事并不简单,怕另有隐情,不应只归罪于秦小将军,她征战在外,若是加罪与她,实在令人心寒。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应充分信任薛大将军等诸位将军,朝中不应过多干涉军务。
朝中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陛下皱眉沉声道,来人,传旨。
皇上此言一出,众臣连忙拜倒在地准备接旨。
皇上道,速速传令薛大将军,命她不仅可以节制灞桥、京东、京西、东风四营大军,平远将军的征北营以及西线所有常备守军,皆由她统一指挥,斩二品以下文武官员不必奏报,赏二品以下官职,亦不必奏报。将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
传令官连忙去了,众臣齐呼吾皇英明,然后平身。今天这个皇上,果然与上林公主在身边时,换了一副模样。
陛下一脸疲惫,命众臣退下。军机处到第二日仍轮不到我当值,刑部也没有什么事情,一大早我便去了兰若寺,堂而皇之的说是为我大梁祈福。
到了寺中,灵珊引我到了后院住持所居的静室,恭敬地问有何吩咐。
我道,西线战事你必定已经知晓了吧?罗生门离西线最近的暗堂是哪个?可派人过去了吗?
灵珊道,最西侧是龙城的惠誉镖局,战事刚起时已经派了不少人手过去,现在叶灵副门主已经亲自赶赴,估计很快情报就能进京了。
我道,比战报来的还慢,不是罗生门的风格啊。
灵珊道,如果只是奏报战事发生,那也没什么意思。主上可觉得这次战事有什么蹊跷?
我点头道,比起以前,这次西樊人的胆子似乎大了些。
灵珊道,叶灵副门主觉得可能有人给西樊撑腰,所以亲自去了。前日夜里才走,再有两三日也就回来了。
我笑道,叶副门主果然尽心,不过前日宏宇托了她一件小事,可还没给我交代就走了。
灵珊一拍脑门,也轻松的笑道,瞧属下这记性。叶灵走时叫属下交一物给主上,被我忘在脑后了。主上还说什么托不托的,该请您原宥拖延之罪才是。
我笑道,这也不急,何况我才说了两日而已。
灵珊道,对付几个小贼,罗生门还是不容有失的。说着转身到内室取出一把古剑,黄铜的剑鞘磨得甚是光亮,正是叶灵派人找了那日与金公子恶战的马贼头子,不知用什么法子弄回来的。
我接过剑,道,果然是好剑,怪不得那孩子一睁眼就想着它。
灵珊笑道,这可不止是好剑,属下也收了几把剑,略有研究,这把剑属下年轻的时候见过一面,若是没有记错,该是平远大将军金默文的,如何又易主了?
我道,这剑是金默文的小公子丢的,我只是帮他找回来罢了。这剑还有些来头?
灵珊道,这剑乃前朝空谷所铸,名曰春水,无坚不摧,几百年了寒气不减当年,一直被塞北寒家藏了四代人百余年,十数年前寒家衰败,被金默文耍了个诈几乎明抢过去了。这位金小公子还真是胆大,主上是否又——
灵珊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笑道,灵长老六根不净啊,这种事,悠然心会,妙处不可言说。
灵珊哈哈一笑,问道,主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我道,关于上林公主,你们查的如何?这几日西线战事一起,她富贵闲人的样子可就装不下去了。
我把陛下见了上林公主的情形与灵珊一说,灵珊收了笑意,严肃的道,却有传言,上林公主自幼宠极了自己的妹妹,为着让她继承大统,不禁迟迟不肯生育,还常常做一些放荡不羁之事,让先帝渐渐对她失望之极,革了她的太女之位,降为上林公主。最后她的妹妹梁亦泓如愿以偿的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她一直尽心辅佐,只是要在群臣面前做出一番假象来,不知为了遮掩什么。而梁亦泓也算的上一位明君,若如主上所说,她在上林面前显的极为幼稚,若不是故意装样子,难道是习惯了?
本来女子多晚育,不过皇家把血脉看的比天还大,从来立储时多立已有后嗣女儿的公主,上林公主虽十九岁就娶了蓝家长公子为正室,却多次抗旨不肯生育,圣上却在二十一岁那年就与过门不过一年的文沁儿诞下长女,便是如今唯一的小公主梁程怡。小公主降生那年先帝驾崩,临终前三月换了太女,朝中竟无任何波澜,不能不说是件奇事。
我摇头道,梁皇不可能是给上林公主装样子,她平时的样子是瞒不过上林公主的。宏宇也百思不得其解。
灵珊道,主上何不直接去问公主?
我道,直接去问?此为何意?
灵珊道,主上和上林公主不是相交甚密吗?那日正好主上在场,有所疑问也是正常,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上林虽不一定会说实话,但必然能听出点什么来。
我觉得此言有理,也没什么事情了,便辞了灵珊,刚踏进刑部,皇上传召的人又来了。
我匆匆忙忙进了宫,想着可别又失了什么城池,不然龙颜大怒,说不定要殃及池鱼了。
见了皇上铁青的脸,我心下一惊,夜间的三份战报传阅过来,龙城南北两城封昆、茶山均已失陷,敌军封锁了大梁与西域的通路,这几份战报均是从龙城东侧的西部重镇龙岩发出的,龙岩已是人心惶惶。
皇上的声音像是闷雷一般,道,龙岩竟然成了前线,这样范将军倒是能更快的遇上敌军了,恩?
紫英殿里如一坛死水,没人敢贸然出声。
皇上又道,什么时候京城成了前线,你们也是如此镇定自若?
我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现在最困扰的问题是与前线通信不畅,朝中收到的总是四五日前的战况,而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朝中无法对战场之局势有明确的判断,也就无法拿出应对之道。依臣之见,西樊与京城之间起码还隔着京东、灞桥、平远三军共九十万人不止,并无燃眉之急。我泱泱大国,万不可自乱阵脚,各部应按部就班,使一切如常,以定民心。西樊弹丸之地,还想着东进南下,实属痴心妄想。
韩老丞相也站出来道,陛下,肖大人所言极是。战事只是起在一隅,却弄得满朝人心惶惶,朝中如此,市井中更是如此,若是有不法之徒趁机蛊惑人心,妖言惑众,恐另生事端。
皇上叹气道,两位爱卿虽所言极是,仍难慰朕心。着巡查司注意市井传言,小心行事,传令各州各府,肃清谣言,稳定民心。只是战事一日不平,朕心一日不平啊。
众臣无人应答,皇上沉了一会儿,方道,都退下吧。
出了紫英殿,已近正午,阳光刺得人眼疼。我出了宫便去了绿畅园,找上林公主去了。
我被迎进一间厅室,管家通报后,上林公主亲自迎了出来?
我拱手行礼道,可扰了公主的午膳?
公主还礼笑道,哪里哪里,肖大人若不嫌弃,共饮一杯如何?
我道,那宏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公主前面带路,穿过两进院子,又到了湖岸。花红柳绿,好不热闹。
到了一个亭子,名曰繁花,正在花丛掩映中。亭中一桌,已摆好了珍馐美味。
我笑道,公主好有闲情逸致。
上林道,肖大人有所不知,我最喜欢敞亮的地方,平日里只要不十分冷,我是最不愿进四面都有墙的地方的。
二人落座,我举杯道,谢公主招待。
公主道,哪里哪里,谢肖大人登门拜访,也给我解个闷。
我道,公主哪里会闷!这会子必定是在心中骂我不知好歹,否则便能和您的一众美人儿一起用饭了。
上林哈哈一笑,道,肖大人,你是过于年轻,等你到了这三十七八岁的时候,就不觉得左拥右抱的是什么美事了,到盼着有一刻清净。
我微笑着摇头,上林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肖大人此行有何贵干?
我道,宏宇也无需隐瞒,只是心中有些不解,觉得自己还算与公主相厚,便大着胆子直接来问个明白。
第二卷 战· 第四十五章·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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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我的话,上林道,肖大人是不是想问,那日我为何进宫面圣,还说了那些话,而我们的皇上,却表现的那么像个小孩子?
我道,正是。请公主恕倾宇不敬之罪。
上林道,肖大人言重了。其实正如肖大人所见,我并不是个只知道俊男美食的饭桶,这些年的冷眼旁观,大梁朝中的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是不愿做上那万万人之上的位子,因为我只愿一个人做,那就是亦泓。
我吃惊的听她竟然直接唤了皇上的小名,却不动声色的听上林又说道,十年前先帝免了我的太女之位,我甚是高兴,不过这样还不够,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护着自己的亲妹妹,凡是与皇上为敌的,就是与我为敌。
我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敢与皇上为敌?
上林正色道,宏宇你有所不知,敢与皇上做对的,大有人在。
我做出疑惑的样子,道,大有人在?
上林只是笑笑,道,我做出个富贵闲人的样子,还为着一件事,亦泓只要有我在她身边,便一心的靠着我,已成了个习惯,我一离开她,她才有个皇上的样子。
我笑道,不仅是我朝,无论哪朝哪代,为着一个皇位姐妹相残甚至母女不和,流过多少血,公主却如此心甘情愿,可敬可佩!
上林公主道,人各有志,亦如志不在此,没什么可敬可佩的。只是有幸当年亦泓却有做皇上的想法,不然倒是我硬把一个烂摊子推给她,于心不忍呀。
我道,说实话,看着那个王位,天下有多少人垂涎欲滴,您为何称其为烂摊子?
上林笑道,为天子,为世人仰视不假,可世人谁能看见为天子的悲哀?我生在皇室,这些自然看的比你们清楚。
那日从公主的园子里出来,坐在轿子里却收到了暗号,我便命立夏掉头去了聚缘茶楼。
聚缘茶楼也是罗生门的一个暗堂,我上了楼上雅间,叶灵等在里面。
我道,这次见面怎么就可以这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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