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伊






难怪我看着他的身子虚弱的完全不像个练过武的人,还比一般人更弱一些。

第二卷 战· 第五十八章·同归

我有些同情的望着二人,成安转头望着承前,轻轻笑道,好了,快别哭了,快结束了,不是吗?

今日的阳光确实不懂这份忧伤,仍是那么明媚,明媚的照耀着这一切见不得光的伤悲。

沉默了一会儿,我缓缓的道,殿下,您还是好好想想吧,陛下的圣旨上说了,不能伤您的性命,这血脉之情,她还是顾及的。

承前冷笑道,咱们说了这么久,肖大人,你不觉得这话问的可笑么?

我道,蝼蚁尚且贪生,再说,逍遥公子未必想让你为他陪葬吧?

成安满脸怜爱的望着承前,轻声道,明朗,你怕吗?他的语气,就像现在头发已经花白的承前还是当年那个晶莹剔透的少女。

承前流着泪笑着摇头道,有你陪着,我怎么会怕?

成安扭头向屋里唤道,红药,把剑拿出来。

他的话不重,却让我身后的兵士都紧张起来,一阵金戈之声,我举起右手,示意众人不要妄动。

成安不为所动,专心的看着承前道,你知道吗,咱们一起走,比把你单独留在这世上,更让我安心。若你一个人留下受苦,我怎么放得下心来?

一个小尼从房内出来,捧出两把剑,成安接过一把,承前也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一把剑。

成安道,明朗,还记得当年那首词吗?

承前哽咽着,道,怎么会忘记?可是只勉强念出了一句,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成安苦笑着摇摇头,望向我,笑道,肖大人知道,我的功力已经尽失了,不过这耍剑的招式,倒还记得一两式的。

我没有任何表示,他又对承前道,明朗,你可还记得我教过你、却说这辈子都不许你用的那招大地同寿吗?今儿,这例就破了吧。

承前缓缓的点了点头,伸手扶起了成安。

二人相隔一步而立,慢慢的拔出了剑。成安略一点头,我已经知道大地同寿是什么意思了,后撤一步,示意众将士放下兵刃。

两人同时挥剑,成安后退一步,承前腾空而起,成安已不能算是舞剑,只是比划,却和在空中翻飞的承前那么的和谐。一招一式,和着成安吟着的那词句——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我耳旁像是响起了《浪淘沙》的曲调,凄怆、悲壮的让人想要落泪。

最后一句念完,承前一个转身撞进成安怀中,反手将剑锋后转,没有丝毫的停滞,刺入自己的小腹,又穿过了成安的腹部,与此同时,成安也是反手一剑,两个人,被两把剑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成安松开了剑柄,紧紧的搂着承前,一起缓缓的倒了下去。血液顺着两个人的嘴角流了下来,我的眼前终于还是模糊了。在承前耳边,成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的道,你再也不用害怕——无人同赏明年花——下世——我的身边依然只有你——

几乎是同时,二人合上了眼睛。

众人都愣在了那里。过了许久,我才命道,找两副棺木来将两人装殓了,先送到关帝庙安放。

尽管承前王做的事不可原谅,可是先帝对他们做的事同样也不可原谅。他们的爱是那样脆弱,如同一块琉璃,却被外力打破,于是他们在悲伤之余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扎伤他们能扎到的所有的人,来缓解扎伤彼此的痛。

一个副将应了,我们回到龙城,跟金将军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二人都是百感交集,说不出什么话来。

金将军道,这事还是报给陛下,由圣上处置吧。咱们外臣就不要多言了。今儿你一走范将军那边有传令兵过来,又要增援,她可不是轻易会开这种口的,我又派了京西营的三个伍过去,若是到明日还没有进展,恐怕我也要亲自再带更多的队伍过去了。

我点点头,道,只要茶山拿了下来,这战事真的就差不多到尾声了。

金将军点点头道,我现在已经在想咱们到九寨之后会看见什么凄惨的景象了。

金将军又道,宏宇今日劳累了,先回府休息吧。

我苦笑道,宏宇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把给皇上的折子写了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把承前王的棺椁运往皇陵。

于是我回到知府府衙,还是只有那个青儿在那里,非烟又不在。我便让青儿给我磨墨,斟酌了很久把成安、承前二人的事写了改改了写,终于交给了密使。

这时正午早就过了,青儿忙把午饭拿了上来,我匆匆吃了几口,又来到通判府。金将军正在地图旁站着。

我道,宏宇回去也不放心,范将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金将军皱眉道,秦将军觉得还是她领着京西营过去比较好,除了留守封昆的那七八万人,征北营已经全部压在茶山了,可是我过去反而不知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也没办法指挥自己的人,不如让她去,带着她的京西营随机应变。

我点点头道,也好,秦将军什么时候走?

金将军道,军队正在休整,等到天黑要是还是没有消息,她们就准备夜袭。

我又问,能派出去的传令兵都派出去了?

金将军道,是,现在半个时辰就有一趟战报。

正说着,一个兵士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冲到我们二人面前单膝跪地道,禀告将军,茶山攻下来了!而且是四面围城,把敌军全都俘获在城中了。

金将军大喜,忙道,文书在哪里?快把战报呈送京城!

我道,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过,若是有大量的俘虏,宏宇是不是去接手一下,以免让范将军分神去管过多的杂事。

金将军仍是激动地道,也好也好,宏宇,你就去茶山一趟,犒劳犒劳众将,看看伤亡状况,争取一鼓作气,拿下阑度!

我道,宏宇知道了,即刻出发。

我便带着一队侍卫快马赶到了茶山。大概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到处是尸体,士兵们还在忙着打扫战场。

我们进了城,在城中广场上见着了范将军。我拱手向她称贺,她摆摆手道,一个小小的茶山打了这么久,死伤了这么多姐妹,范某已经是无脸见人了。

我道,范将军哪里话,这战局艰难大家都看得见。俘虏多少,如何处置?

范将军道,这也够烦人的,西樊军队大概十三四万人的样子,战死了八、九万,逃了也就几千,剩下这么多俘虏,可怎么办是好?

我道,也没什么好办法,咱们从来也没抓到过这么多俘虏。我看,只能当西樊投降之后,我大梁以大国之风把他们放回旧土了。

范将军笑道,那咱们便早早打到他们西樊的老窝,打到他们可汗的门口去!现在只好先把他们集中到这广场之上,集中看管着,避免他们逃跑,明日天亮了再说吧。

众兵士正找了各种各样的绳子把西樊士兵一个一个捆成一串,拉到广场上来,还有兵士一遍遍的在问,谁有将职,要拉他们出列。

这时,我却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一个隐约有些熟悉的影子。黑色的卷发垂着,仍是一身黑衣,却没有面纱,棱角分明的脸,被人拉扯着,紧闭着唇眼里却透出一丝不屈的光。

我伸手指向他在的方向,大声命道,把那个男子拉上来!

押解他的士兵忙出来两个去拉他,范将军道,你眼睛到毒,一眼看出是个男子来。不过这些西樊军中上阵杀敌的男子,一个个野豹子似的,不输女人分毫,谁惹得起。

他被拉到台上,两个兵士使劲把他压跪在地,他奋力的挣扎无果,便扭过头去,并不看我们二人。

我知道他就是那日一箭射中薛大将军的那个,却不动声色,对范将军道,认出是个男子就算眼力好?范将军你仔细看看,他的眸子是什么颜色的?

范将军毫不在意的过去捏住他的下巴一把掰过来,惊奇的道,竟然是紫色!

我道,不错,大梁人多为黑瞳,西樊和波伊人黑瞳蓝瞳各半,这天生紫瞳,宏宇只知道是波伊皇族独一无二的标志,所以这名男子身世必不寻常啊。

范将军道,不错,这紫瞳只随母而生,世上还活着的带有这紫瞳的不过十数人,可见这个小公子身世非同寻常。

我道,波伊还真够意思,帮西樊与大梁作对,连皇室宗亲都派到最前线了。恐怕不是什么小公子,是小皇子呢。

范将军笑道,快把人扶起来,说不定还是位皇子呢,别折了我的寿。那两个兵士便把他扶起来,当我平视他的脸的时候,不禁有种被摄住的感觉,这是一种我不曾见过的野性的美,美到我想直接把他推倒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种占有欲,倒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很快回过神来,多少有些窘迫,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道,他身上是有功夫的,束手就擒也是逼不得已,小心他再伤人。你们把他带回知府府衙,找间屋子仔细看管起来。

他并不挣扎,只是一双凤目死死的瞪着我。两个兵士便带他下去了。他们刚走,范将军推了我一把,笑道,你又动心了?别想瞒着我!真是个不挑食的主儿!

第二卷 战· 第五十九章·俘虏

听了范将军的笑语,我也笑道,你才是没正经的,我哪里就又看上谁了?这么多事儿还不够你操心的!

范将军道,好好好,算你光明磊落,那你去审审他,说不定知道不少东西。

我道,怎么让我去审他?我这么个怜香惜玉的,能审出什么来?

范将军笑道,就是因为你是个怜香惜玉的才让你去,我向来是不跟男人过不去的。

我道,原来真正怜香惜玉的在这儿呢,我去就是了。

骑马穿过乱哄哄的人群,往昔平静的街道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光景,一路在侍卫的带领下赶到了知府府衙,不慌不乱的先吃了几口晚饭,到了后面关押那位波伊皇室的厢房,四个兵士守在外边,一个给我打开门,里面还有两个侍卫,时刻监视着被捆起来扔在地上的那个黑衣男子。

我的第一句话便是,给他把绳子解了。

两个侍卫连忙过去给他松了绑,我笑着指着窗边的圈椅,道,坐吧。

他毫不客气的坐了,因为被我封了气脉,走路有些踉跄,坐下来揉着被绑的麻木了的胳膊。

我对那两个侍卫道,你们下去吃东西吧,一会儿再来。

两个人唱了一声诺就出去了,还带上了门,这时他眸子里竟有了一点小惊恐。

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皇子还是王子?

他看都不看我,更不用提我的问话。

我并不生气,轻笑一声道,你剑法不错,波伊的男子都如此善骑射吗?

他猛的抬起眼来瞪着我,我又道,原来你听得懂汉话,那就快回答我的问话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87book'

听着他话音里小小的倔强,不禁觉得有趣。我便笑道,我不是将军,我要是个将军,面对着射死薛大将军的人,很难忍住不拔剑而击之。

他仍是盯着我道,你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将军?

我便也盯着他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笑道,本来我让人把你带出来的时候是因为认出了你的背影,就是那个弓箭手,不过你被送上台来,我看见你的脸的时候,就不舍得说出来了。幸好你是紫瞳,不然我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表情略微有点尴尬,仍是怒目而视,不屑的道,无耻之徒!

我道,怎么,你是觉得我对不起薛大将军,对不起大梁?还是觉得我刚才跟你说话过于轻浮了?

他低下头不说话了,我道,咱们都说了这么多话了,告诉我你是谁吧,你叫什么名字?

又是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泄气的道,青古那提•穆特尔。

他说的是自己的波伊语名字,听起来有些古怪。

我又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87book'

见他又沉默了,我不耐烦的道,你既然已经告诉了我你的名字,出去找人一问自然也就知道了,毕竟你在波伊必然是身份极其显赫,何必再麻烦呢?

他便又低声道,我母亲就是波伊女皇。

我笑道,好,这次收获不小,波伊皇子都被俘了。殿下,可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你母亲吗?

他听了我戏谑的话,咬着下唇,竟像是要哭出来,毕竟是个不大的孩子。

我道,我也不逼你了,今儿就问到这里,明天我会来看你的。

我站起身来,他仍垂着头,更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叫进两个侍卫来,道,好好照看他,先给他弄点东西吃,他被封了气脉是没什么力气的,晚上你们要是不放心就找副铁链子锁了他,别再捆着了。

说完我便推门出去,来到前边,范将军还未回来,有几个副将进来问过我一些琐碎的事,又有一个管家摸样的人进来,问道,肖大人可有空,我们知府大人求见。

我拍着脑袋道,该死该死,我竟以为这里还是龙城,来了便霸着这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