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鲤






华余则好奇道:“可是……公子明明昨晚很早就歇息了,怎么会和你一起回来呢?你这么久不在,又到底是去哪儿了?”

“我……我就在附近……没走多远……”小俏儿自然不能跟他们说出公子昨晚去找她的事情,只好胡乱搪塞他。

“可公子明明说他把附近都找过了,也没找到你。”华余目光炯炯地盯着小俏儿。

小俏儿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我……我先回了家乡……”

华余一本正经地蹩着眉思索:“可公子又怎么知道你在哪儿呢?他明明那么早就睡下了,也一点没有提起要去找你的话……”

“哎呦华余!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咯!”庆余嘻嘻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么一本正经干嘛!”

华余耸耸肩,不再计较。

小俏儿赶紧岔开话题:“我先去做饭,你们收拾干净铺子,就先去街上采买些食材吧。过冬的大白菜是必须的,多买些屯着也没关系。”

庆余眯起眼:“小俏儿,你怎么有种老板娘的架势了呢……”

小俏儿狠狠地瞪他一眼。

“不过,你总算又回来了。莲鲤斋又能和以前一样了,真好。”华余笑了,指指庆余道,“这家伙暗地里还跟我说过,他以前对你不好,自己挺过意不去的,自责了好久。”

“喂,你瞎说什么呢!”庆余惊慌失措地去捂华余的嘴。

华余一拧身,躲开之后笑道:“我又没说错!”

“以后再也不跟你掏心掏肺了!”庆余怨念。

小俏儿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瞎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去做饭,便匆匆地回了厨房。

小芦花在厨房里早把柴堆底下掉落的一些干草籽捡了个干干净净,并且在柴堆底下留下一坨新鲜的鸡粪。

小俏儿打扫干净,把它赶了出去,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冷了,它总不爱下蛋。本来还想给公子做一碗蒸蛋来着,公子一向爱吃那个。眼下,也只好先凑合一下了。

好在面缸里的面还够一两餐用,她熟练地和面、擀面,葱花爆香,下面,出锅时淋两滴香油,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做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咽了一口口水,配好碗筷,便给公子送去了。

她轻轻叩了叩门,无人应声,想来公子还在睡,她便推了门进去。

公子的房间里陈设很简单,多宝格上摆放的大多是书,那枚小小的玉石莲鲤则摆在一眼就能看见的空格处,翠翠的颜色衬着赭红的木色,很是显眼。

她将食盘放下,唤一声:“公子。”

仍旧无人应答。

她便将挡住里间卧房的门帷挑起一角,小心地向内望了望。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好高,阳光从窗缝中漏下,毫不吝啬地铺了一地。公子侧身卧在床上,静静的。

她仿佛被什么怂恿了,卷起门帷,向他走了过去,蹲下,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的睡颜。

他仍在沉睡之中,能听得到浅浅的呼吸。

阳光太招摇,染透了房间里的一切,他的脸亦蒙上淡淡的金色,先前的那种苍白以及眼底的青灰全都被掩盖住,而睫毛的剪影被拉得很长。

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床沿,手指修长而瘦削,手臂也是瘦的,让人看着没来由地心疼。小俏儿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指尖,仍是那般凉凉的触感。

这就是她的公子呀,就在她眼前安睡着,真实得不像话。

他突然睁开眼,却立刻被阳光刺痛了,向后缩了一下,抬手挡在眼前,微微皱起眉。伊始,眼睛里没有焦距,墨色沉沉的没有光泽。

待他适应了光线,才放下手,阳光立刻毫不客气地浸染上来,他眼底的墨色顿时润泽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水泊。

他什么话也不说,定定地望着小俏儿。

小俏儿的心跳好像踩空了台阶一样,猛地一坠,然后跳得飞快。

“公……公子……我做了面,你起来吃一点吧。”她慌乱着,忘记了要起身。

他没有回答,只是嘴角略略地向上一勾,轻轻地笑了。

她愈发地语无伦次:“你……你起来吃一点吧……”

他摇摇头。

“可——”小俏儿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因为他突然伸手揽住小俏儿的后颈,向前一带。

小俏儿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的笑脸突然近在眼前。

她愣愣地想,他嘴边的笑多好看。

而后,她的唇上落下软软的凉凉的触感。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亲亲了。。。捂脸。。。

某慢貌似得红眼病鸟,眼睛痒shi疼shi。。。好难受啊。。。

貌似最近是红眼病高发期,大家多多注意啊~~~

35

35、甜蜜蜜 。。。

她的唇上落下软软的凉凉的触感。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不见了,呼吸不见了,听觉不见了,周遭的一切都不见了,满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唇齿相依。

他长长的睫毛带起微弱的风,墨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她又慌了,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力,双手按住床沿一挣,与之分开,但因为用的力过大,有些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公子没有半点窘迫的神色,反而很坦然似的,一只手撑住下巴,稍稍歪着头,表情很是无辜,好像刚刚他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反而是她,反应过了头。

她的唇上还留着那软软的触感,这让她连张口好像都变得有些困难,也不知怎么连脸都板了起来。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索性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逃走了。

公子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眼角嘴角都是笑意。

小俏儿从公子房里跑出来,一头钻进厨房里。

愣愣地瞪着灶台上的大铁锅看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都锈了,得擦擦干净。”

而后便把大铁锅从灶台上搬下来,抓了一把干稻草,沿着锈迹斑斑的锅沿开始卖力地擦。

嚓啦嚓啦……大铁锅的锅沿越来越光亮。

“停手停手!”

她的手不敢停,一停下来就会想起公子方才近在她眼前的墨色眼瞳。

“别再搓啦!”

这是谁的声音?

只听“咣当”一声,大铁锅掉在地上,将擦下来的铁锈屑和灰尘震得飞了起来。

灰尘四处飞扬中,一个小老头呛咳着站起来。

“锅……锅精爷爷……”

“脸皮都快让你搓掉一层了……”锅精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沟壑纵横的脸,格外疼惜,“姑娘,老朽再是口锅,也是要脸皮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俏儿赶紧道歉。

老锅精咳了两声,慢吞吞地坐到那口扣在地上的锅上去,又把手里的拐《炫》杖放在一旁,这才撑开耷《书》拉下来的眼皮,凑近小俏儿《网》仔细瞧了瞧,而后惊诧道:“啊呀,怎么是你?”

小俏儿一愣。难道这么大半天的,他都没看到究竟是谁么?

“哎呀姑娘,你怎么回来了?”老锅精叹道。

“公子他,来找我了。”

老锅精额头上的皱纹全都纠结在一起,应该是在皱眉头吧?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小俏儿,很是严肃。

小俏儿被他的目光弄得也紧张起来,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末了,他却轻轻地叹了一声:“公子铁了心了。”

小俏儿听得一头雾水。

“姑娘,既然回来了,那便好生跟着公子吧。此番他找了你回来,便是认定了你的。”老锅精拾起自己的拐杖,又咳了一阵才继续道,“万事不须你担心,你只信他就好。”

他说罢,又慢吞吞地从锅上蹭下来,拐杖叩地两响:“我走了……以后记着别再搓我脸皮。”

“等等。”小俏儿叫住他,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锅精爷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两百年前都发生了什么?”

“两百年前……”老锅精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我不能说。”

“为什么你们都不能说?倚微不能说,你不能说,而公子自己则是不知道——”

“你说谁?倚微?”老锅精猛地抬起头,“倚微出来了?”

“锅精爷爷你认得他?”

“如何能不认得?说起来,他与合欢还颇有些交情。”

“合欢?”小俏儿越发迷惑。

老锅精叹一口气:“既然倚微也已经出来,那便也是不会袖手的了。姑娘,老朽知你心里有许多不解,但也只能劝你不要在意这些。”

“可这些事情跟我有关啊。我只是一个凡人,却没来由地总和神仙妖怪扯上关系,他们每个人都说,两百年前两百年前,他们都认得我,可是我却——”

“姑娘,这个世上,总有些理不清的事情,但既然找上你,那便必是有缘由的。谁欠你,你欠谁,到最后总要还清。”

小俏儿听不懂他的话,正要再问,却听到门外传来庆余的声音:“小俏儿!你说要买什么菜?”

锅精的拐杖叩地三响,一拧身便不见了踪影。

庆余小跑进来,见得大铁锅反扣在地上,疑问道:“这锅怎么扣在地上了?小俏儿你干嘛呢?不会拿这锅撒气呢吧?”

小俏儿正愣神,听见庆余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回了一个呆里呆气的:“啊?”

庆余白她一眼,嫌弃道:“早上看你那般气势,怎么也没维持住?没过半晌就又回到这副傻呆的样子了。”

小俏儿满脑子里都是关于公子关于倚微关于自己的问题,塞得脑袋都快爆掉了,哪里还有闲心去回庆余?所以,她索性不去回应他,默默地低下头来继续想。

庆余不甘心被无视,走到她面前当当地敲了几下大铁锅:“喂喂喂,你怎么了?你说要出去采买,到底要采买什么啊?”

小俏儿见他敲锅,下意识地叫道:“你别敲他,他会被敲疼的!”

这下换庆余傻住。这姑娘怎么了?怎么精神一阵儿傻一阵儿的?那不过是一口破锅,她大呼小叫个什么劲儿,还“会被敲疼的”……她是不是什么时候被小芦花啄傻了?

庆余无奈地瞄了瞄那口锅,再瞄瞄她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最后也只能放弃了劝说,转而一字一顿地认真道:“最后问一遍,采买到底要买什么?”

“采买?”小俏儿终于听到了他的话,疑惑地重复一遍。

庆余很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对啊!采买!早上你气势汹汹地跑过来说的采买!”

“哦对!采买!”小俏儿终于眼睛一亮,而后反应飞快,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数起来,“要买大白菜,其他就看街上有什么时令吧,毕竟冬天的菜太少了。还有腊肉,鲜肉也买一些回来。另外还有油盐酱醋,面缸见底了,米袋也空了,这两件都得补齐了……”

看着瞬间又变回那个伶俐样子的小俏儿,庆余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庆余走了之后,小俏儿又陷入了一个人的苦恼之中。

公子是仙人,倚微是妖,他们两人彼此之间看起来并不友好,那天夜里,倚微看着公子的时候,眼神都是恶狠狠的,而公子似乎也很讨厌他。那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会不会和她有关?

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头绪,她懊恼地拍两下自己的脑袋,又伸手摸了摸仍旧扣在地上的大铁锅,试探性地叫了两声锅精,也没有得到回应。

即便叫他出来又有什么用?他先前也已经说过了,他什么都不能说。

好奇怪,为什么他不能说,倚微也不能说,蜜九不能说,连那个死掉的易溪也不能说?而公子更是干脆地连那一段记忆都不见了。

究竟是谁阻止了他们呢?那个人又为什么不许他们说出来?两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她自己又是什么呢?应该也只是一个凡人吧?可如果是凡人,又怎么会认识倚微呢?两百年啊……那么长久的时间,她肯定不止有上辈子,还应该有上上辈子,搞不好还有上上上辈子……唉,想想都觉得太漫长。可蜜九说倚微就在那儿等着她,那么长久的时间,他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呢?一定很孤单吧?

如果还能见到倚微就好了,她真想问一问他,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是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还是完全不一样呢?那她长大了之后,有没有嫁人?嫁了什么样的人?

想象一发不可收拾,小俏儿将大铁锅重新放回灶台上去,然后坐在小凳子上,愣愣地看着门外的天空。

冷不防一个身影突然晃到门口,正好截住了她的视线。

她先是一怔,然后脸刷地红了。

来人正是公子,一只手上端着食盘,食盘上放着空碗。他踱步进来,将食盘放在灶台上,一言不发地慢悠悠转了一圈,然后突然蹲在她面前。

小俏儿看着他突然又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一仰,结果失去平衡,向后面的柴禾堆里倒了过去。

公子伸手去拉她,手上却软绵绵的没力,虽抓她抓得紧,却被她后仰的力量牵着向前扑了过去。

小凳子在她腿边倒掉,她仰面摔在背后的柴草垛里,眼前是手勉强撑住使得自己没有压到她的公子。

他肩上的一绺发丝滑落下来,末梢恰恰扫到她的脸,她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脸,他的头发便扫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