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鲤
却听“呤”的一声,阿楚颈间划过一道白光,竟硬硬将苋苋的鞭子打了回去。
仍是霸下的庇佑。
而苋苋并未停顿半分,手势再转,鞭子收回,另一手接住末端,只一抹,墨绿的鞭身便染上了她自己的血。
这一次,仍是直指阿楚颈间要害。
小俏儿在方才的一连串动作间得了空隙,闪身再一次挡在阿楚身前。
苋苋的鞭子直朝她咽喉而去,想要收回,却来不及。
刹那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嫉妒能待在她身后的阿楚。
恩情这东西,果然不能欠下。
即便那只是自己伪装出来的窘境,却依旧无法释怀她的好。
苋苋很困惑,作为凡人的白小俏,明明那么弱小,明明只是如同须臾的短促生命,却为什么能拥有让人无法企及的能够温暖人心的力量?
但是她没有时间再想了,那一条冷冰冰的鞭子已经到了小俏儿颈间。
小俏儿脸上那坚定而无畏的表情,却使她莫名地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消失了。。。。。任抽打。。。。
58
58、对峙 。。。
小俏儿如此英勇,甚至已经忘了当初公子嵌在她锁骨间的那一枚佑鳞的存在。所以,在刹那间脑中划过的血溅当场的惨烈场面并没有发生。
公子的佑鳞几乎像阿楚身上那块霸下的鳞甲一样有效,不,也许应该说,更甚。
小俏儿颈间的绀青色佑鳞被触发,青光如长刀,煞气凛凛。苋苋手中的鞭子不堪一击,被锐不可当的青光斩做两截,苋苋虎口处亦裂开口子,血喷涌而出。
小俏儿自己亦被那一股喷薄而出的青色光芒推得踉跄,却在脊背即将撞上床柱的刹那间,似乎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抵住她腰间一样,助她稳住了身体。而当她回头看时,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坐在床上讶然地望着她的阿楚。
阿楚圆睁着双眼,如同审视什么奇异的事物一般惊奇地盯住小俏儿。
小俏儿眨眨眼,不明所以。
苋苋捂住流血不止的手掌,谨慎而快速地退至桌后,一脸戒备。小俏儿并没有发觉,此刻她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光芒,如同绀青锦鲤身上被太阳折射出的光。
苋苋咬了咬牙,口中有血腥味弥漫开来。那青色的光中有破魔咒,虽没有直接中伤她要害,却已刺破她加在这躯壳上的秘蔽术法,使她再不能飞速愈合伤口。
她亦没有料到,那仙人竟然将佑鳞给了小俏儿,这下她要近身取鳞甲,能得手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除非,是用毒。
可她心里仍是不情愿这样做的,她手里的毒均为剧毒,不消片刻便会毙命无疑,先前阿楚未死亦只是因为霸下鳞甲的庇佑而出现的巧合,而小俏儿的佑鳞,大概并没有如霸下鳞甲一般的效用。
她只是要霸下的鳞甲,她不想伤害小俏儿。
“恩人姐姐,求求你,不要再为难我。”
小俏儿眼中的决绝不肯退让一分:”苋苋,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当做恳求呢?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不要这样让自己一错再错。”
“恩人姐姐,这不是错。随便你怎样想,但是在妖的眼里,这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我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为了能多看一眼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一直没有出声的阿楚忽然冷笑道:“那么,于你来说,杀戮也不是罪了吧?真可笑,明明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错。你明不明白,这血腥的罪孽,将来会使你陷入万劫不复?”
“那又怎样呢?”苋苋笑起来,“你们这些道士啊,与我们又有什么分别?我们杀戮,你们不一样也是在杀戮?这只是一场为了捍卫各自世界的争斗,没有任何意义。”
“不,你错了。我们不是为了争斗,而是为了守卫。我们守卫他人,而你们,只是为了自己。这是觉悟问题。”阿楚扶住床柱,颤巍巍地单膝跪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符纸,符纸上的朱砂鲜艳得好似刚刚画上一般,她仔细看了看符纸上的记号,忽然调皮地笑笑,“这是我从师父那儿偷偷学来的焚魔咒,这名字够响亮吧?据说效用也是超群,不过我师父净爱吹牛,究竟是不是像他说的那么厉害,我也还不知道。一路上我想过很多次自己在怎样英勇的场景里使用这个咒,不过我倒霉,一直没遇上能配得上这咒法的妖怪。但今天从你这副恶心巴拉的嘴脸以及之前你对我的手段上看来,我倒觉得你与它是十分相配的。那么不如,就让我在你身上试一试吧?”
苋苋没有动,眉间的菱花痣涨鼓起来,像是有血液随时会从中喷涌而出一样。她周身亦有光在微微浮动,那只被震伤虎口的手仍在不住地流血,没有半分要止住的意思,实在使人忍不住要怀疑这样汹涌的速度,会不会使她的血很快流光。
她突然抬起双手,用完好的手蘸取另一只手上的鲜血,点在眉间的菱花痣上,一瞬间似乎有一声极轻微的炸裂声,刺得小俏儿的耳朵有些痒。苋苋并没有止住动作,她沾了血的手指划过前额,带出一道笔直的血痕,好似被划伤的伤口。
而后,苋苋在小俏儿惊讶的目光中,猛然以二指刺入那血痕之中,顿时,一大股鲜血从中涌出,几乎浸透了苋苋的整张脸孔。
小俏儿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她踉跄两步,向后退去,脚下不察,踩滑了前凳,向后倒在床上,幸得阿楚一把撑住,才使她并未完全仰倒。
“没事,有我在呢。”阿楚扬扬眉毛,一脸可怖的伤口使她不能做出更多意指无畏的表情来。
小俏儿没有应她,愣愣地看着苋苋。
“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总不会是只僵尸吧?”阿楚低声念叨,“即便是个老妖怪,也禁不住这样流血啊……啧啧,怎么跟瀑布似的一停也不停……”
苋苋眉间的血痕好似一眼泉,汩汩地,那流出的血宛如无法遏止的泪水,渐渐沾湿了她的衣襟,使她整个人如浴血一般。
阿楚指间的焚魔咒符纸亦在她口中的念念有词里开始颤动,蠢蠢欲动似的。阿楚在积蓄力量,长时间的昏睡使得她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敛聚法力,好在眼下对面那妖亦在使用术法聚集妖力,她还有些时间。
大不了跟她硬碰硬地拼个生死,不管怎样,至少要保证小俏儿的安全。阿楚分心瞥了一眼小俏儿,却见她唇色发白,显然已经被苋苋那可怕的样子吓坏了。
阿楚在心里叹一口气。这实心眼的姑娘啊,太信人,随便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被她当做朋友一样深信不疑。所以才会在看到眼前这副光景的时候,让自己心里一直坚信的东西倾覆吧。
笨蛋。
阿楚在心里狠狠地骂她一句。
此时苋苋睁开双眼。那一双眼睛里满是墨一样的浓黑颜色,缀着两点血红的瞳孔,比沐血的残阳还要惨烈似的。
阿楚惊出一身汗来。她依稀记起小时候在师父的藏书阁里乱翻,曾经在其中一本古籍中看过这样一句话:“傀儡多嗜血,墨目血瞳。”
而眼前这个诡异的女子,难不成就是个傀儡?
傀儡即为人形偶,是以活人躯体于血池中浆制,剥离魂魄,再施以失传已久的秘术固以其他灵体的一种恶心玩意儿。
师父跟她讲解这个的时候,眉头拧得像麻花绳儿,末了还连说了三个”切记”,好像生怕她会出于好奇去尝试一样,能使她那吊儿郎当的师父如此严肃认真,足见那玩意儿的可怕。其实他多虑了,这么恶心的玩意儿,变态才要做!
可谁能料到眼下正有一个变态好这口,弄了这么个傀儡出来祸害人。这可如何是好?
偏偏她那师父又太懒,并未讲解如何驱解。伤脑筋啊伤脑筋!
阿楚手心里也微微沁出汗来,汗水使掌心里的细小伤口刺刺地疼,令她不由有些烦躁不安。
也不知手里的这焚魔咒有多大效用,她那个不靠谱师父总爱捉弄她,拿没用的符咒骗她自是家常便饭。而她之前一直以为苋苋只是个寻常小妖来着,谁能料到是个傀儡啊!刚才牛皮还吹得那么大,万一焚魔咒真没用,丢脸事小,丢小命就完了!
阿楚越想心里越没底,心思正乱,手腕却被小俏儿一把抓住。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有些埋怨似的瞪着小俏儿。
“阿楚,别杀苋苋。”
杀苋苋?阿楚一愣,眼下这个境况,她可不觉得自己能那么好运杀掉苋苋……
而那墨目血瞳的妖似乎已聚力完毕,全身被鲜血浸染透,脚下亦聚着一滩血水,狰狞而恐怖。但她并没有动,只是在原地站着,血瞳森然地望着阿楚与小俏儿两人。
血色的瞳仁明明是那样炽热的颜色,却莫名使人觉得如坠冰窖一般冰冷,阿楚不敢妄动,另一只空着的手垂在身侧,飞快地做着术法的手势,口中亦念口诀:“飞星如梭,皎皎月织……”
她指尖祭出白色光球,手腕一转,光球即向苋苋飞去。
苋苋的血瞳突然扩大,充斥了整个眼眶,而那白色光球竟被凭空阻隔在她眼前三寸处,碎裂开来。
阿楚心知不妙。苋苋的傀儡真身一出,她也许连四成胜算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她捏紧了手中的焚魔咒,不晓得该不该祭出。
就在这时,一直抓住她手腕的小俏儿忽然松开了她,起身站到她身前,再一次张开手臂做护卫状:“苋苋,不要伤害阿楚。”
苋苋没有听到一般,向前迈出一步。动作缓滞,木头人一般。
小俏儿颈间的佑鳞溢出青光,如同云彩一般将她周身裹住。
阿楚则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纵使周身的伤口叫嚣着疼痛。
三人就这样僵持住了,空气凝固了一般。
突然,一直紧闭的房门被大力撞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风雪席卷般冲进来,周身光芒夺目。
和着风雪的气息,小俏儿嗅到一股冷冽的香气。
那人抬起右手,张开五指,径直向血人一般的苋苋而去。
只刹那间,苋苋被精准地扼住咽喉,压制在地,连一分挣扎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把我自己写得吓shi了。。。嗷。。。。我用的新码字软件还是黑色的底色,看着就诡异。。。。这大半夜的。。
为毛我总是爱脑补,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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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秘密 。。。
因着那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苋苋踉跄倒地,下巴尖上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子甩飞出去,溅在来人雪一般的华服前襟上。
她似乎放弃了挣扎,心甘情愿似的匍匐在地,乖顺的样子如同那人手掌下一只温和的猫儿。
僵局被打破,阿楚因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不由戒备叫道:“你是谁?”
来人闻言,抬起脸来,一双褐金色的眼眸凌厉而凶狠。
阿楚一怵,下意识又屈起手指,做术法的手势,却听得小俏儿开口叫那人道:“倚微。”
被叫做倚微的男子满脸结了冰碴似的表情瞬间便柔和了起来,微微笑着回应道:“我来了,小俏儿你莫怕。”
阿楚有些疑惑。此二人是相熟的么?那有着奇异眸色的男子分明也不是凡人,怎么会与小俏儿相熟?
不等她多加猜测,只听得门外“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翻了放在门口的木桶。不多时,摇摇晃晃地爬进来一个全身沾满雪花的人。
“啊!是你!”待那人胡乱抹干净脸上的雪花后,阿楚仔细端详,认出他来,“那只蜜蜂!在丘平山上被芦花鸡逮着的那只黑蜂!”
狼狈不堪的蜜九闻声,亦抬起头来与阿楚对看一眼,立时哇哇大叫:“啊啊啊!你怎么在这儿!倚微倚微,就是她!就是她在那小山头上抓住我,还威胁我的!就是她!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阿楚抓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丢过去:“报你老子的仇!我好心放你一马,你还敢当面讲小话败坏我?小心我一封符咒烧你个尸骨无存!”
“你来啊来啊!倚微在这儿,我才不怕你!”
“都给我闭嘴!”倚微喝道。
蜜九立刻乖乖噤声,小心翼翼地往倚微身后挪了两步,突然看到被倚微扼住咽喉按在地上像血人一般的苋苋,顿时打了个寒噤,又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两步。
苋苋像是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倚微一手按压住她,一手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样的符纸,低声念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咒,那铜钱样的符纸便兀自燃烧起来。他将燃烧的符纸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圆形轨迹,而后飞快地,在符纸即将燃烧殆尽之时,将其按在苋苋额上那个正不住流血的指洞上。
那符咒变为一枚圆圆的果核样的东西,将她额上的洞恰如其分地堵住,血立刻便止住了。做完这些,倚微松开苋苋,站起身来。
他身上的白衣下摆早已被苋苋的血沾湿,蔓延出大片大片骇人的暗红色,好似妖媚的罂粟花。但在站起来的一瞬间,那花朵样的血迹竟消失得干干净净。
再看地上,先前一直在苋苋脚下蔓延的大片血迹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