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尽
两人一前一后又行了片刻,苏云尽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林沉渊也不与她讲话,直接抱起她向最近的一处小镇上飞掠而去。
到了镇上,他们挑了家干净的客栈留宿,匆匆用过饭后,云尽便又被他拉着去了镇上的衣铺,左挑右选置了两身干净的衣裳,一出门却又被他拉进旁边的首饰铺,云尽本就不是个注重打扮之人,看了那些漂亮的饰物也并不热衷,见她如此林沉渊直接拉着她在盛着各式各样冠饰的柜子前站定。
“尽儿不打算送我一顶发冠做弥补么?”
苏云尽转头看着他道:“你这个人有病吧,首先我并不觉得自己欠你什么,干吗要弥补你,其次我没钱,所以就算我想送你件生辰贺礼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纤长手指如疾风般探向她脖颈处,拈起两根交叠缠绕的红绳轻轻一带,红绳上拴挂之物立时自衣物中滑落出来,盯着那两件东西看了一会儿,林沉渊才开口说道:“这玉可是罕有之物,自可卖个好价钱,不过我猜尽儿却是不舍的,这枚指环虽不如那玉金贵,卖了之后买一顶便宜些的发冠还是足够的。”
迎上他咄咄的目光,云尽摆出一副恨不得拆他入腹的憎恶模样,“你病得还真不轻,我凭什么把自己的东西卖了给你买发冠?”
林沉渊微微摇头,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道:“今日是我生辰。”
云尽气结,快速将胸前的指环与墨玉收回衣物中,盯着他道:“这两件东西是我的命根子,你休想打它们的主意。”
“命根子?莫非那指环是尽儿的洪哥哥送的?”
“谁送的关你什么事,总之这两样东西一件也不能卖,不能卖。”
“可是,今日是我生辰,我想要尽儿送我一顶发冠。”
云尽一噎,妥协道:“要不这样吧,你先借我些银子,等回了天水门我再还给你。”
掏出一锭银子送到她面前,林沉渊极为勉强地点头道:“好吧,你可千万莫要忘了还给我。”
瞪大一双眼睛,云尽实在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是从林沉渊的嘴里说出来的,原来林公子竟然是个财迷么,苍天啊,大地啊,这个小气巴拉的男人啊,果然是人无完人,人无完人啊。
邪恶的目光在两顶发冠间徘徊良久,云尽实在分辨不出哪顶更难看些,直到林沉渊脸上露出不奈之色,她才指了指那顶看起来更蠢笨一些的黑色发冠道:“老板,我要这顶。”
她在这里磨蹭半天也定不下来到底要买哪顶,老板也已很不耐烦,此刻见她竟然选了自从进货以后一顶都没卖出去的那款,心情立时好了起来,于是赶忙陪笑道:“公子好眼力,这顶发冠真的非常适合公子,公子用它把头发束上后定可与你身旁这位公子一样玉树临风,迷煞众人。”
眼神一沉,云尽脸色不善地将银子扔在柜台上,拿起发冠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林沉渊追在她身后,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浓厚。
回到寄宿的客栈云尽直接进了房间,林沉渊自是紧随其后跟了进去,坐在椅子上云尽看着桌上的发冠深刻且全面地理解了怒发冲冠的含义。
林沉渊关好房门直接坐到她旁边,完全无视她脸上愤怒的表情拉起她的手道:“尽儿快为我束发吧。”
瞪他一眼,苏云尽起身拿了桌上的梳子三下五除二地将他头发弄好,再把发冠帮他戴了上去,做好一切后她笑嘻嘻地准备欣赏一下林沉渊的拙样,结果一看之下她本就郁闷的心情却变得更加郁闷了,那顶奇丑无比的发冠此刻在他的头上不知为何竟好看得无与伦比。
他笑,温柔地笑,用苏云尽的话来说就是一脸的贱笑,然后伸手将愣在原地的苏云尽轻轻揉进他温暖的怀中,挺直的鼻梁在她脖颈处缓慢摩挲,炙热的气息扑洒在她娇弱的肌肤上引起一阵轻轻的颤栗。
“苏云尽,你知不知道,其实人有的时候会说很多言不由衷的话,还会做很多身不由己的事。”
次日,生意异常红火的首饰铺中,老板无意地抬头向外瞟了一眼,车水马龙的小镇街头两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中俊美公子长发已被束在冠中,而那发冠正是昨日晚间他身旁的小公子所买的那顶,再看小公子一头黑发依旧被扎成马尾状,只是束发的带子却红得耀人眼。
目送二人远去,老板忍不住感叹道:“看来是我冤枉这发冠了,这冠明明美得很,根本就是人的问题吗。”
回过神来时,店老板更是惊喜地发现那顶发冠所存的积货已在眨眼之间销售一空,未待他从兴奋中缓过神来,镇上一群青年随即涌了进来,纷纷表示欲购买那个款式的发冠,老板告知货已售完,众人皆解囊表示愿意预订。
第五十六章 雾非雾
今明两日三更
五一停更四天到达风云山庄已是盛夏时节,满塘的青玉叶子衬得几只高贵矜持的素白荷花更加纯洁喜人,苏云尽坐在池塘边眼神幽怨地看着天上一轮皎洁满月,今日虽不是八月十五,可是月亮圆得如此不像话,自己又这样形单影只,难免会生出思乡的情愫。
就算回不去那个时空,让她回天水门也是好的,她想念对别人总是一脸严肃对自己却溺爱娇宠的爹爹,想念M型的大师兄,想念S型的七师弟,想念正太LOLI混合体的小师弟,想念贴心的碧儿小师妹,还有其他那些个总是对她谦让容忍照顾有加的师兄弟姐妹们。
将伤感的目光移到荷塘中,她伸手欲摘一片碧绿叶子把玩,如圆盘的翠叶上一只恶心的,让人反胃的,长舌头还一吐一吐将些个蚊虫粘入腹中的两栖类动物吓得苏云尽双眼紧闭,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嘶吼直冲出口腔。
喊过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脚软手软身子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惊恐地跌撞着往后退了一些,那只她甚至还未看清究竟是青蛙还是蛤蟆的东西好像欺准了她这辈子最怕的生物就是它们蛙类,竟对她中气十足撕心裂肺的怒吼完全置若罔闻气势汹汹地向她蹦了过来。
眼前悠地一黑,为了躲避那只生猛的两栖类动物苏云尽一个趔趄栽进了荷花塘里,池水激得她一阵哆嗦,被抽空的力气也恢复了些,立稳身形欲爬上岸去,却在看到满塘翠玉盘上零散地蹲着的几只生物时眼一翻差点直接昏了过去。
好在苏姑娘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在生死边缘也算小小挣扎了几回,心理承受能力有了很大提高,所以在面对她眼中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时才能勉强护住一丝心力没有直接把自己溺死在这个遍布两栖类动物的荷塘中。
恐惧得完全无法动弹,苏云尽呆愣愣地泡在水中,眼睁睁看着几只好奇的蛙类朋友后腿一蹬,大有向她扑来之势。
“莫要过来,千万莫要过来,真的会出人命的,我若死了不打紧,那些个想要得到宝藏的人弄不好可是会将你们灭族的。”
扑哧一声轻笑从岸上传来,云尽急忙转头去看,此刻岸上站的就算是林沉渊她也会低声下气求他救自己,所以看到岸上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时,她果断地大叫道:“公子救命。”
那人又是一声轻笑,手上倒不含糊,长臂一挥已将落汤鸡造型的苏云尽提上了岸。
心中害怕刚刚岸上那只蛙兄再对自己纠缠不休,云尽趁那人还不及把自己放在地上赶紧伸手抱住他大有死都不肯松手的架式。
那人眉头一皱,恶声道:“苏姑娘,你抱错人了吧?”
仔细瞧了那人面容,一张脸庞虽也英俊非凡比起林沉渊和风逐倒是要差上一些,云尽见他生得虽不似孟嫣然那般精致却也与她有个七八分相像,心中已知此人应是孟家两位少爷中的一位了,却不知是孟梓英,还是孟梓明?
见她瞧着自己发呆,那人嗤笑道:“苏姑娘这蛊毒中得可真是稀罕,以前只对林公子投怀送抱,如今却是见到男子便如此么?
脸上一红,云尽讪讪地松开手,脚刚着地肉乎乎的触感迫使她又恢复了刚刚的状态。
“公子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求您快些带我离开这个蛙类的乐园吧,云尽今生今世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的。”
一身干爽洁净的衣服被她弄得半湿,孟梓英心中本来甚是着恼,听了她的话后却带着她一个闪身扑进了屋内。
“苏姑娘刚刚说今生今世都会记得在下的大恩大德?”
云尽点头,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既是如此,在下若是想问姑娘些事情,姑娘定会如实相告了?”
“自然,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来林沉渊的谎言教育果然有必要。
嫌恶地掸了掸身上潮湿的衣物,孟梓英也不跟她绕弯子,“血玉可在天水门中?”
“云尽不知。”
凝眼看她半晌见她倒是坦然从容,孟梓英又问道:“前些日子林公子可是带你去了莲真教?”
苏云尽点头。
“那么姑娘身上所中的蛊毒……”
呵呵一笑,苏云尽按着林沉渊教诲一丝不差地说道:“风教主说我并未中蛊毒,吐斯沐应是给我吃了他最新研制而成的忘忧丹。”
“哦?忘忧丹?倒是有所耳闻,如此说来姑娘仍是不晓从前事了?”
众所周知苗疆人善于弄蛊,而身为苗疆第一大教的莲真教自然人人都是弄蛊高手,吐斯沐更是个中翘楚,他所研制的蛊毒能解者便也只有教中长老以上级别的区区几人,当然现任教主风铃是不能算在其中的。而吐斯沐除了莲真教副教主的职位外还有一个江湖人送的绰号“怪医”,前尘尽断蛊正是他之前为些个想要绝情灭爱的人所研制的,考虑到蛊虫在体内寄居的时间久了终会生些异变,他在闲暇时便开始混合各种草药想要制出一味和前尘尽断蛊功效大体相同的丹药,忘忧丹正是吐斯沐叛教前夕淬炼而成。
“然也,然也,风教主说这忘忧丹乃是吐斯沐特制,他不仅没有解药便是成分他也不知,所以若想解云尽身上的忘忧丹只能寄希望于百花宫前任圣女司徒宁了。”记得林沉渊教她这样说时,她也曾问过既然如此为何风逐这样肯定自己是得了失忆之症而不是服了忘忧丹,林沉渊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风逐便是已故风教主和吐斯沐一手□出来的,所以他对忘忧丹根本就是了若指掌,林沉渊还告诉她现在江湖上知道她失忆的只有三人,风铃、风逐和他,那么他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失忆的事呢?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孟梓英颇为头疼地道:“想找到吐斯沐得解了姑娘身上的忘忧丹,想解姑娘身上的忘忧丹须得找到他,若是连司徒宁都无计可施,吐老头还真是给天下人出了道死题。”
把林沉渊在路上关于蛊毒之事的嘱托全都说了出来,云尽也不敢再多言,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可是不妙之事,孟梓英站了半晌,脸上表情莫测高深,忽又暧昧地盯着苏云尽道:“姑娘在莲真教时可曾和林公子行过床帷之事?”
云尽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孟梓英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身向外走去,“姑娘早些歇了吧,千万莫要再去院中荷塘,免得被那些蛙类朋友欺负,到时可没人救你了。”
云尽含笑应了,待孟梓英走后她拾掇拾掇直接上床躺平,风逐、林沉渊、飒容、孟梓英四张英俊的脸孔在她脑中依次划过,风逐认了她做妹妹,此人倒是磊落他既说会护着自己定会尽力,可是他和林沉渊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帮林沉渊?他给林沉渊的那个锦盒中究竟装了什么?如果有一天林沉渊要杀自己他这个做哥哥的又会怎样做呢?还有那个莲真教的禁地,而那里之所以会成为禁地显然是因为山洞中的密室,可是从后来与风逐的谈话中可知他从来都未曾去过那里更不知那里究竟有些什么,那么画中的女子是谁?执笔的人又是谁?画中的女子和林沉渊究竟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还有飒容那个四叔,他来为自己解蛊时明显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既然能解吐斯沐前尘尽断蛊的只有莲真教中屈指可数的几人,排除风逐,那么这个四叔是否真的是四位长老和两位护法中的一位呢?在脑海中将以上六人的音容笑貌过了一遍,虽觉得哪个都不像,但又不敢十分肯定,那个四叔当时是戴着面纱的,他的嗓音让云尽记忆犹新,可他若是有意隐藏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变声实在稀松平常,如此这人便和林沉渊所说的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夜闯皇宫之人一样了,除非这二人愿意,否则他们即使站在面前她和林沉渊又如何能知道此人就是想要找寻之人?而飒容的四叔到底是不是六人中的某一位?或者是莲真教中一个隐藏极深之人?再或者只是苗疆之地的某位奇人异士?
而孟家富可敌国本无需惦念那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