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尽





  低低一声叹息,她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爱情这个东西果真会要人命,而且是让人心甘情愿地给,既然自己陷进了这个死局里,又没有放手豪赌一把的洒脱,那就只能去死。
  裘敌领命,带着那几个死士开始好一顿忙活,林沉渊负手立在帐中不知在想何事,云尽坐在桌边,眼睛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却在盘算着日子,离一月之期还有七日,自己也就还能再伴他七日,以前想着三年太长,如今却又嫌七日太短,人总是不懂得知足。
  她想得入神,林沉渊在身边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一手拿着份军报,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面颊。
  “云尽,你有心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我没事,只是在想三年时间实在太长。”
  他的手一僵,注视着她的眸子里闪过一点痛,“或许我现在就该放你走,可是这天下于你来说太危险,除了我身边,放你去哪里我都会担心。”
  云尽嘻嘻轻笑,伸手环住他的腰,“我是个说话算数之人,既然说好三年,自然不会提前离开。”
  他闭上眼,隐去眸中的痛,他多希望她能主动告诉他被褥下那把匕首的来历,告诉他武林大会第二日送她来自己那里的究竟是谁,他知道,一切都知道,他只是希望她能亲口告诉自己,亲口告诉自己一切。
  丢下手中军报,打横抱起苏云尽,把她放到榻上时,他不经意地扫了眼匕首藏匿的位置,唇边勾起丝无奈的浅笑。
  “今天是初一,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明日你休想下床。”
  脸一红,她吃吃笑道:“每逢初一十五你哪夜不粗暴,你该不会真是练那阴阳合和心经练到经脉逆转需要女子与你阴阳调和吧。”
  俯在她脖颈间一阵轻咬吮舔过后,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迷离的沉醉,“你说的对,确实需要调和。”
  分开匀称修长的双腿,伴着浓重的喘息他一挺身撞进她体内,放纵勾人的浅吟激励着他的行动,身体里无穷无尽的欲望促使他在她身上不停起伏,她的身和心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起起伏伏地徘徊在极乐净土和阿鼻地狱的边缘间。
  七日委实太短。
  自从送走孟嫣然后,浚梁大军在林沉渊的授意下一直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白日里听着他与下属将领议事筹划,晚间依旧是疯狂的温存和占有。
  到得第七日头上,云尽表面上虽然与往常并无两样,心中却实在不舍,所以她虽不言语,目光却一秒都不愿从林沉渊身上移开。
  到了晚间她沐浴过后就像只乖巧的猫一样偎在他身边坐好,他批阅奏报,她在旁边帮他磨墨,他看兵书,她又缠着他问东问西,最后善解人意的林大公子索性扔下手中所有事物,直接抱着她进了芙蓉帐。
  云尽一个翻身,灵巧地跪骑在他身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沉渊,我唱歌给你听吧。”
  也未等他答应便开口唱了一首夏婆婆教她的曲子,她唱得欢畅,忍不住一边唱一边在他身上手舞足蹈,她一动顿时惹得他满腔血液都在沸腾,眯着眼看她,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让他所有的欲望瞬间冷却,在他身上死劲折腾的小人儿完全未注意到那双半眯的眸中一点一点淌过的伤痛。
  唱完,她笑嘻嘻地在他唇边啄了一下,“我突然来了兴致,好想再唱一曲,你要听哪个?爱不释手?沧海一声笑?还是爱上你给的痛?”
  与他对视良久,却未得到回答,云尽皱眉道:“到底要听哪个啊?你不是和哥哥说我是天籁之音么?唱给你听你还嫌弃。”
  温柔地把云尽按躺在怀中,他的手似钢箍铁钳般将她的双手死死攥住,合上眼眸,他轻声说道:“快睡吧,别闹了。”
  往他怀里靠了靠,云尽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他知道,果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等不了明日,等不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公诸于世。
  耐心等他睡熟,她试着动了下,他的手条件反射似地收得更紧,她叹了口气,声音哽咽地低声轻喃:“沉渊,沉渊,你要我怎么办?究竟想要我怎么办?”
  清美面颊上漂亮的唇角向上勾起,握着她的手一松,他翻身将背心呈在她眼前。
  黑暗中,苏云尽一颗心扑通通狂跳不止,他只是发了个美梦么?谁知道呢。
  撑起身子,她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过了许久许久,天都已微微泛白,手才哆嗦着探向被褥下那把精美的匕首。
  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握在手中,手心有汗水渗出,刀刃滑出刀鞘的声音刺耳难听,柔软的唇在他颊畔轻轻亲吻,心中有眷恋有不舍,可是一切在今夜必须有个结果。
  “沉渊,对不起,虽然我爱你,可是我更爱自己。”
  随着这句话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他敞在自己眼前的后心,利刃没入肌肤的声音更加刺耳,是她听过的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狼狈地拔出陷入他肩背处的匕首,他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让她心疼得想哭,但眼泪被生生憋在眼眶中倔强地不肯流下。
  林沉渊后背吃痛,猛地翻身坐起,他望着她,苍白的脸上神色平静,布满红血丝的黑眸中盛着深深的伤痛。
  “你终于还是动手了,苏云尽,我给了你太多机会,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珍惜,你真的那么希望我死?”
  眸中深深的伤痛变成嘲讽,“就算是现在我仍然在给你机会,告诉我你根本不是想杀我,只是想……只是想知道我武功究竟有多高,有没有高到可以保护你不被任何人伤害的地步,告诉我,告诉我呀,……只要你说我就信。”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已带了无奈的恳求,这样的他让苏云尽心中一阵阵抽痛,泪水不受控制地肆虐流淌,她痛苦地点头,点了两下又疯了似地摇头,“不,不,我想你死,想你死,你不死,我要怎么活下去,我只能杀了你,必须杀了你。”
  手中沾着鲜血的匕首胡乱向他刺去,挣扎撕扯中匕首改了方向,如她所愿地直直刺向自己的心窝,闭眼奋力向前扑去,向着匕首刺来的方向,也向着他的方向。
  沉渊,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请原谅我,我是个懦弱的人,哪怕是一点点的不确定我也没有勇气去赌,我怕输,若是输了我会生不如死,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尽量减轻你的痛苦。如果你不爱我,那也很好,至少你不会伤心,而死了的我,心底一直幻想你是爱我的。
  死亡的痛并没有传遍全身,她也未能扑进那温暖的怀抱,紧闭的双眼中热泪滚滚而下,睁眼时,入目的是他攥紧的手掌,他用手死死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刃,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缓缓滴在被子上,冰冷的黑眸阴森森地瞪着她,那里面竟似也要滴出血来。
  “你若敢死,我会杀了天水门所有人给你陪葬,第一个就是萧月明。”
  匕首被哐啷一声甩在地上,起身披上绛红外服,他头也不回地向帐外走去,受伤的手掌,血依旧在滴落。
  恍惚的目光扫过陈横在地上的匕首,沿着匕首看到点点殷红的血迹蜿蜒到帐帘处戛然而止。
  收回慌乱的目光,她全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过了片刻她突然跌撞着扑到地上,紧紧握着匕首,刀尖在心房处徘徊。
  司徒玉艳说的对,没有得到混灵珠他不会杀自己,可是等他知道自己不是苏云尽了,便再也不会用手去握这刀刃,这刀尖或许也会被他亲手插/进自己温热的心房。
  她怕,害怕那一刻的到来,可是天水门那些无辜的人要怎么办,绝望地闭紧双眼,她在冰凉的地上坐了良久才晃悠着回到榻上,指尖轻触刀刃上干涸的血迹,她脸上绽出一抹悚人的笑意,将匕首又放回了被褥下,她想这样很好,这上面沾了他的血,终是要再染上自己的血才算圆满。
第八十四章 计谋深
  呼啸的夜风在帐外凄厉吹过,只一忽,骤雨追着急风瓢泼而下,云尽躺在榻上,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被突来的风雨搅得无比糟糕,林沉渊去了哪里?他背上和手上的伤有没有包扎,自己刺下那一刀时因怕触及心房故意向外偏移了寸许,可是又似乎因偏的太多而扎到了肩背骨上,刀挫骨有多痛?一定会很痛很痛,他一定会恨自己吧,很恨很恨,也许刚好与那痛成正比,可是无论恨与不恨黎明终是要来临。
  起身穿好衣物,苏云尽急急地奔向帐外,肆虐的暴雨未能挡住她离去的脚步,刚一踏出营帐身上的衣物立刻被浇得湿透,她拢了拢粘在脸颊的发丝,脚下却未曾迟疑,刻不容缓地向着营地出口的方向跑去,她必须去找飒容,她不能死,也不想任何人死,她要去和他谈条件,虽然她不是苏云尽,但是她真的知道混灵珠的下落。
  急行到出口处,她一路都未碰到任何阻碍,偌大的军营竟然连一个守卫的兵士都没有,也许是下雨的关系,也许是有人故意而为,但那些已经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她现在想做的就是去见飒容。
  绝望地盯着风雨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帅帐里他握紧泛白的十指,受伤的手掌本已经结痂,此时鲜红滚烫的血又一滴一滴缓缓滴落在他身旁的土地上。
  这个女人一直都在骗他,她说她爱他,她心里爱的不过是另一个影子,她从来不会试着来了解他的心,只要一有机会又总是想着从自己身边逃走,……也许他真的错了,也许他早就应该放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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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自己行了多久,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路要走,她只是拼了命地狂奔,用他教给自己的轻功。
  天色渐渐泛白,狂风骤雨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成了柔风细雨,雨滴越来越小,终于一线曙光划破云层照射在被雨水冲洗得万物一新的大地上,遥远的天际架起一座小小的彩虹桥,云尽抬眼望去,心中涌出一丝小小的喜悦,暴风雨已经过去,也许这是一个好兆头,自己的人生会不会也如这变幻莫测的天气迎来一道希望之光,迎来多彩之桥。
  行到一片茂密的树林前,她逐渐放缓了脚步,每日在帐中听林沉渊和下属议事,她知道穿过这片树林就是宲祎国的营地,这树林尽头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因此浚梁国大军将战线推进到这里就一直僵持不下。
  一头扎进林中,就像初来这个世界时一头扎进苗疆那被人布了阵的林子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彼时她只是需要水,混然不知那片看上去生机勃勃的林子只是诱人的陷阱,此时她却茫然地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回到自己的世界是那么的渺茫,继续活在这个世界她却连一丝期盼都没有,经过昨夜之事,就算林沉渊真的爱她,那爱也应该变了质,等到自己完全失去价值的那一天,等待自己的又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掌风从背后急袭而至,云尽心中一惊,慌忙侧身向一旁闪躲,转过身只见王宝儿飘然立在眼前。
  “姑娘这轻功实在让宝儿惊艳。”
  皎月似的双眸若有所思地盯着苏云尽,王宝儿抿唇浅笑,“宝儿在此已恭候姑娘多时了,只是宝儿和主上一样并不希望姑娘来,姑娘既然来了是不是说明主上吩咐的事情并没有如愿办成。”
  云尽点点头,沉声说道:“我想见九王。”
  “姑娘不必心急,既然主上和圣女让宝儿在此迎着姑娘,自然是因为他二人也想见姑娘,想给姑娘一条生路。”
  见王宝儿率先向前行去,云尽急忙纵身跟在她后面,心中却在暗暗嘲弄,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会被逼到如今这步田地,这生路也定不是那么好走的。
  王宝儿将云尽带到宲祎国营地时已是傍晚,她并没有立刻被带去见飒容,而是被安置在一处奢华的营帐中,在桌前空坐好久仍不见有人前来,她心中焦急,刚想去找人寻问一番,却见司徒玉艳掀了帐帘,款步向自己行来。
  司徒玉艳停在她面前,单手在她眼前一晃,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立时飘进鼻中,是浅迷。
  云尽一惊,身子当即变得软绵绵的,整个人也无力地滑倒在地上,虽然四肢酥麻无法动弹,但思维却很是清晰,她实在想不明白在这里司徒玉艳为何还要对自己下毒。
  司徒玉艳轻轻一笑,伸手点了她哑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九王授意的,自然是想让你看场好戏。
  说着她将云尽拖拽到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又把挽起的纱幔放了下来。
  待司徒玉艳退出不久,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缓缓传来,飒容进来后隔着帐幔扫了她一眼,才在桌前坐好。
  再过一会儿,天已黑透,飒容起身燃了烛台上的半截蜡炬,等了片刻,外面突然起了一声极轻的响动,接着一个黑色身影如轻风般闪进营帐内。
  那人站在帐口,离烛火甚远,云尽隔着纱幔根本看不清他面容。
  飒容与他对视良久才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