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魔影
山中答得非常流畅。由于是日常业务,这些内容早已装在脑袋里了,所以说得很自信。尤其是在课长面前,他更显得很有才干。山中继续淡论着那些内容,桑木听来一时摸不清头脑,总之是说明检查工作是复杂而又周密的。
“您每月下去检查一次吗?”
“不,不一定。”一直在旁边听着部下谈论的课长,插言道。“现在,职员不足,都厅没有经费预算。山中这些下级职员的负担太重了。再说,要是每月定期检查一次,病院只是在检查期间好上一阵子。不定期突然检查倒是一个有效的办法。”
“这倒也是。”桑木表示赞同。“如此说来,不二野病院倒是经营有方啊……最近,那里的女护士被害的事,您听说过吗?”
“知道,是在报上看到的。”
山中点头答道。
“您认识那个被害的女护士吗?”
“刑警先生,我怎么能一一认识那些女护士呢!再检查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呀。”
山中话里带着嘲笑的味道。
“那么,那病院的事务长饭田胜治先生总该认识的吧?”
“当然认识了,每次都是他出面接待检查的。我认为饭田作为事务长是精明强干的,为人也热情正直。”
“你们有没有私人交往呢?”
“怎么说好呢!”山中仿佛在考虑该如何回答似的。“在工作上经常见面,自然而然在个人感情上有所接近了,但仅仅两个人之间的来往是没有的。”山中一面说着话一面上下打量着桑木。“从报纸上看,饭田事务长被当作被害女护士的主要旁证人,正接受调查。他是不是有很大嫌疑呢?”
“这还不大清楚。不过,被害人小木曾妙子和饭田的关系是不能否定的……还有,您不是说,那个病院工作成绩很好吗?可我们的调查结果是,男职员和女护士之间关系乱得很。”
“刑警先生,至于那种个人恋爱关系,并不是都厅检查的对象啊,那样做的话,岂不成了人权问题了吗。”
山中轻蔑地一笑。
“你认识不二野病院的经营者爱养会理事岩村章二郎先生吗?”
桑木问道。
“他是都议会议员,不过倒是常见面的。病院和爱养会是两码事,尤其是理事们和我们是没有直接联系的。我没和他亲自交谈过。”
“您和理事长江口贞治郎怎么样?”
“他是不二野病院的院长。只不过见面点点头就是了,因为实际工作都由饭田事务长主持。只要问他,什么事都能知道了。”
“岩村理事和饭田事务长在发生凶杀案的那天深夜,在不二野病院商量过事情,这您知道吗?”
“不得而知,那是病院的内部事务。”
山中好象在讥笑刑警的无知。“都厅没有必要一一了解这些日常琐事。”
“是吗?”
“刑警先生,看报上说的,对饭田先生的嫌疑还没解除是吗?”
山中来了个反问。
“那事我怎么能知道呢。”
“象饭田先生那样的人,是不会杀人的。首先,他没有理由扼杀他的情妇,多少有些恋爱瓜葛的人,是不忍心杀害对方的,那犯人,肯定是饭田以外的什么人。”
“您有什么线索吗?”
“我倒没发觉什么。不过,我相信饭田先生是无罪的。”
警视厅正在追查的那个出租汽车司机,因为是这案件的关键,没向新闻记者透露,哪一家报纸也没有这方面的报道。往往由于报纸上的消息,惊动了真正的罪犯,使之潜逃,这种例子多得很。
桑木最后问道:
“这个案件,可能从各方面要求您给予协助,这种搜查工作是不分节日和星期天的,也许突然向您了解情况,说不定还要到您的家里去拜访,请您告诉一下您的住址。”
“好吧,就在这儿。”
山中取出名片,在背面写上了现住址。因为名片上只印着都厅的厚生局卫生课。
“哈哈,原来住在大森一带啊。”
大田区S町XX号地有田方,这就是详细地址。
“哈哈,住的是一所独立的住房吧?”
“不是,是公寓。非专业性的公寓,脏得很呢。”
桑木立即打开自己的笔记本——
岩村照相制版所……大田区S町XX号地。
只是号地有些不同。桑木有些紧张。
在田村町事件现场,有一个青年男子在尸体旁好象辨认什么。又马上回到等候他的车上去了。这是当时围观者提供的旁证。官方立即通告出租汽车公司,要求配合寻找拉过这个乘客的司机作证,但至今没人出面。不过,樱出租汽车公司的一位司机,提出证实有符合寻查中的那个乘客从大森坐车到高圆寺松树町去过。
根据这个材料,桑木对高圆寺和大森都进行了调查,但都没得到什么线索。不过,偶然在大森发现和青酸加里有关的岩村照像制版所。
桑木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他凝视着山中,详细地打量他的相貌和身材。
3
桑木从都厅出来之后,赶紧跑进公用电话亭,给武藏野警察署的搜查本部挂了电话。
“你们现在正在调查的旁证人饭田事务长的住址在什么地方?”
桑木疏忽了,从来没问过饭田的住址。
“那个人住在高圆寺松树町XX号地。”
桑木高兴地走出电话亭。
“弄明白了吗?”
等在外面的重枝走过来问道。
“明白不明白倒是小事,今天咱们碰上有意思的事了。你知道在田村町尸体旁蹲着的那个人是谁?”
“哦?是谁?”
“嘿,就是刚才在都厅见的那个青年人。”
“山中一郎?”
重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当他想起了追查中的那个人物特征时,才恍然大悟。
“如果不用心观察,就是见到了也认不出来,只记住特征不行,东京有百十多万同一类型的青年……山中果然在我们面前撒谎了,他说他和饭田只是工作上的接触,其实这小子和饭田是有私人交往的,并且在深夜还要坐出租汽车到饭田家里去。”
“一看那小白脸儿,我就打心眼儿里厌烦。”
“看来,不把山中这个人彻底查清不行……就是问那家伙在田村町的活动,他肯定不会承认的。即便有人亲眼见到他,他也会说不是他,一定是夜里看错了人。”
“叫饭田来和他对质怎么样?”
“还不到时候。不如进一步查清山中。重枝,现在和我一起去饭田家,去见他的老婆,打听一下关于山中的事。用她的话作为参考,然后去大森,到山中住的公寓附近查访一下,弄清山中的生活情况。”
“到田村町现场去的时候,那个男的还带着一个女人,有人看见她在出租汽车里坐着。”
“对了,那女人是他的情妇还是另一码事呢?这还清楚,得打听一下……那山中在课长面前净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这回去,无论如何也得问出个头绪来。”
桑木没和青年刑警说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岩村照像制版所也在山中住处附近,这是应该注意的,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呢?如果从远处找关系,早已弄清了,饭田那个病院的理事正是照像制版所所长的弟弟。
两个人直奔高圆寺。
根据樱出租汽车公司司机提供的情况,桑木和重枝曾多次跑过这个地方。
“还是这个地方啊。”
从作为目标的酒店和红色邮筒的转角,往里走,两个人便看到了饭田的家一从狭窄的街道向里缩进去一点有座二层楼房。上次来的时候,就见过这座二层楼,但那时还不知道饭田这个人,所以没注意就走过去了。
“有人吗?”
两个人来到里面上了锁的方格子门前,按了门铃。
格子门打开了,走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眼窝很深,下颏尖尖的,很瘦。
“您是饭田夫人吧?”
桑木取出工作证给对方看了看。
“噢!”那女人顿时呆若木鸡了。“我家男人今天还被武藏野警察署叫去过……不知多会儿才能了结?”她不安地打听着。
“不是一码事,那边和我们没关系。你丈夫本身没什么问题吧?马上就会了结的。”
饭田虽然行动没受限制,但每天都要受到搜查本部的传讯。
“太太,在您心里挂念着丈夫的时刻,我们来打扰您,真对不起。请问都厅有位山中先生常到这来吧?一个月大概来几回啊?”
桑木若无其事地问道。
“山中先生?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桑木想,山中来的时候可能用的是假名字吧。
“这个人长的是这个样……”
桑木说出了山中的特征,那女人当即答道:
“不,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她不住地摇着头。
刑警桑木和重枝走出饭田胜治的家。
“看来饭田和山中的关系是瞒着家里的。”
重枝和桑木肩并肩边走边说着。
“是吗?从那个女人的脸色看,好象山中确实来过,她极力说没来过。一般情况,只要随随便便地说没来过也就行了,可是她拼命地推说不知道,这反倒暴露出来了。”
“不过,从一般情况看,她也不算过份。”桑木说道。“一个是病院的负责人,一个是处于业务监督者的地位,如果两个人的关系过于公开,容易被人看出是结伙营私,不能不隐蔽。”
不知不觉来到青梅街道。
“总算知道了饭田和山中之间的密切关系,这也是今天的收获。现在该去大森了,到那了解一下山中的生活情况。”
两个人乘地铁到了新宿。很快,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在山手线的品川下了车,改乘出租汽车。从饭田家出来已经一小时了。桑木和重枝在车上,用外人不懂的谈话方式议论着案情。因为武藏野杀人案件另立了个搜查本部,工作起来很令人着急。
山中住的公寓是一所旧楼。
桑木找到了公寓的女管理员,拿出工作证,亮明身分,要求对方关于这次访查的事绝不让山中知道,并且对任何人也不要说。
“让我看看山中的房间好吗?”
女管理员把他们领上二楼,在尽里面的一个门前停下来。走廊和天花板都是黑呼呼的。
透过玻璃窗向屋里看去。墙角的报纸上散乱地堆放着炊具、茶具和餐具之类的东西——这里的厨房设在别的地方,是共同的。大衣柜是屋里唯一的家具,这个东西也是旧的。桌子上立放着五六册小说、四五册社会学、哲学一类的难懂的小书,还摆着《公务员必读》《精神卫生讲话》《厚生设施诸规则》等有关他本职工作的书。
想看一看有没有信件什么的,但又看不见。
墙上胡乱挂着换下来的夹衣和布腰带。完全是单身汉那种冷清的住室。因为没带来搜查证,只能在走廊往屋里窥视,这已经是作了最大的努力了。
什么可疑之处也没发现。不,如果说有什么可作参考的,那就是山中的居室恰恰符合一个低薪小职员的生活,并没有看到一件豪华的东西。
“房租每月多少钱?”
桑木向女管理员问道。
“三万八千元。这个地方干什么都方便,这个房间在公寓里要算是第一流的……”
“山中先生达里来的客人多吗?”
“轻易不见有人来。”
“冒昧地问一声,这附近有个岩村照相制版所吧,你看,就是露出的那家。那里的人有时到这来玩吧?”
“不,从来没人上这来过。”
“山中先生也不去制版所吗?”
“没听说过,好象没有。”
女管理员说得很干脆。她和饭田的老婆不同,回答得很自然。
“山中先生在花钱方面怎么样?”
“是个非常会节省的人,别看他年轻倒是个有主意的人呢。”
听口气,山中仿佛没什么使管理员疑心的地方。
“他晚间回来的很早吗?”
“不早,怎么说也是个年轻人呀!回来的很晚。在家里从来不喝酒,可是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醉醺醺的。”
“是啊,有时候是不是有酒店里的女人来呢?”
“那倒是偶尔有过。”
“是什么样的人呢?”
桑木开始追问了。
“那个女人象是在银座的酒吧里干活儿的,听他总叫她平山小姐。大约二十四五岁,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工作的准地点不太清楚。她和山中先生很要好,常坐车把他送到门口哩。”
“山中的生活,从外表看好象很简朴的。”
走出公寓,重枝向桑木说道。
“是的,看来倒和低薪职员相符。”
两个人出了胡同,向大路慢慢走去。
“不过,那是不是真的呢,说不一定……”
桑木自言自语说着。“今天,在都厅第一次见到山中,那双眼睛一看就叫人不舒服。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