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魔影





  “唔,是吗?”
  三上感到意外。如果真由美一同来,那个口信就好传过去了,自己也好乘机恐吓。
  然而,目前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登场人物——小胡子。三上这时反而感到真由美不来倒是意想不到的好事。
  山中指定要去大森,大概在那里有他的住处。看来今晚只能查明这个了。
  山中坐在车里沉默地吸着纸烟,在考虑着什么。
  三上试探着问道:
  “先生,每天都这么晚回家吗?”
  “啊,也不经常这样。”
  “近来酒吧的生意怎么样?”
  “啊,还好。”
  “干我们这一行的,从一月份以后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真没办法,看来是不景气的。另外一到夜里就很少有人出来。不知道这是不是受银根紧的影响?”
  “也许是吧。”
  “如果这样下去,还是像先生这样的公务人员好哇。市面不景气,薪金仍然照发,经济好转了,还要加薪,生活该多么顺心啊!”
  “你能看出我是个公务员吗?”
  “那还用说,一眼就能看出您是在大机关里工作的。”
  对这种东拉西扯的攀谈,山中不想认真答复,只是不停地吸烟,仿沸在想着什么,间或回答上一两句,也不过是敷衍而已。三上推测,这时山中心里想的一定和小胡子的密谈有关。
  过了五反田,上了第二京滨公路,车朝马込方向驶去。
  “哎,就到这儿吧!”
  山中让停车的时候,已经进了岔道。这一带很杂乱,从黑色的屋脊上可以看到工厂的大烟囱喷射着火焰。
  山中在钱夹里喀哧喀哧地翻找零钱,付了车费,下车去了。三上装作调车的样子悄悄注视着山中。山中很快地进了一条小胡同,三上急忙靠路边停下车,锁上车门,向前跑去。他紧跟着追进那条胡同,这里充满了静谧和黑暗。在微弱的灯光下还可以辨认出向左拐去的山中的身影。
  三上大步追赶着,只见前面五十米的地方自己跟踪的目标在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三上沿着屋檐在后面尾随着。后来山中的身影在向左拐的转角那里消失了。三上赶紧追去,只见这一带有很多岔路和十字路口。
  三上飞速跑向那个转角,到了十字路口时,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山中不见了。
  三上暗想:对方是绝不会发觉自己的,准是走进了附近的哪一家。三上计算了一下自己从十字路口跑到这里的时间,只不过两分钟。可以断定山中一定是进了最近的一家,但没有听到关门声和人的脚步声。
  三上虽然没有看到山中进了哪一家,却把这一带的地形牢牢地记在头脑里了。右边是公共澡塘,这家澡塘的玻璃窗上还闪着明亮的灯光。再过两三家的斜对面是个小邮局。记住这几个标记就不会错了。今晚想打听也不行了,因为附近的住户都已睡下,只好下次再来一趟。
  没查明山中的住处,未免有些遗憾,好在这才是第一天,有了这些收获也算不错了。三上回到车前,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家中华荞面馆还开着。他感到有些饿了。
  “请来两碗面条。”三上找了个座位。
  这里很清静,只有一个中年人坐在屋角里喝酒。看来这家饭馆也快关门了。
  三上今晚显得比哪天都饿,一连吃下两碗面条。
  “哎,这位司机师傅,”那个中年人来到他的身边,“是送客人来的吗?”
  三上抬头看了看,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职员一类人物,年纪在四十上下,眼皮底下已经有了皱纹,像很疲惫的样子。
  “嗯,是的。”
  三上怠搭不理地应答着。从那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绝不像是雇出租汽车的人。
  “对不起,我现在打算回代代木去,能拉我吗?”
  “啊,是吗?”
  三上没想到竟遇上了顾客,他很高兴。他还以为从这里只有跑空车了呢。
  “司机师傅,”那乘客在车里说道,“刚才到这儿来的那个人,像是个什么人呢?”
  “什么?……”三上想要说什么,但凭着直惑觉察出这人和山中绝不是一类人。“那个人……是从银座拉来的喝醉酒的老头儿,像什么公司的课长似的。”
  “哈哈,是一个老头儿。”
  “是的。”
  那中年乘客再也不开口,一直沉默着。
  刑警桑木在代代木下了车。
  今晚他是为了调查岩村照相制版所的情况到那里去的。青酸加里的事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
  他首先调查了岩村制版所的内情。
  社长叫岩村顺平,五十一岁。以前是制版工匠,十年前开始独自经营起这个印刷所。生意一直很兴隆,现在雇工二十七人,其中事务人员四名,跑外的五人,其他都是工人。这个制版所的可靠主顾是印刷局。此外还承揽各学校的毕业纪念像册,这方面的收入倒意外的实惠。至于印刷局的转手活儿,挣的钱却少得很。
  在所长岩村顺平身上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不过,了解到了岩村顺平的一个弟弟——都议会议员岩村章二郎。岩村章二郎的职业是土木建筑。
  了解到这一点,桑木倒觉得是个大收获。那就是被害者岛田玄一是都政新闻的记者,都议会议员和都政新闻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岩村章二郎这个议员,据舆论界的反映名声不怎么好。属于保守派。身份够不上绅士。据说善于钻营权势,这是都参议员们的通病,对岩村章二郎也无需苛求。
  被害者是都政新闻记者并有过性质恶劣的恐吓行为,现在出现了一位都参议会的议员,这倒是使人注目的。这个人又是使用青酸加里的照相制版所所长的弟弟。当桑木了解到这一情况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感到紧张。
  桑木至今考虑岛田玄一恐吓的对象,只是都厅职员。现在又出现一个都参议会议员,这就增加了重大因素。
  都厅的职员们都知道都政新闻那些不体面的事,却避而不谈。总之,都厅职员们都认为都政新闻是寄生于都政内的霉菌,谁也不去碰它,这种报纸很难对付。
  都参议员岩村章二郎家里有一个三十七岁的妻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他是参议会的厚生委员。家庭生活很美满。其兄岩村顺平的妻子四十五岁,他们有两个男孩。两家相处得很融洽。
  以上这些,就是刑警经过暗访查到的有关岩村兄弟两家的情况。
  5
  田村町杀人案的搜查工作陷入了停滞状态。
  遇上这种情况,只有向被害者的家属追根问底了。虽然事件发生后也大致问过一次,一般说来,当时家属容易遗漏一些事,以后想起来是常有的。
  被害者的妻子富子对前去询问的刑警是这样说的:
  “我丈夫从来不告给我他去什么地方。只是在他遇害的半年前说过,他常到三鹰一带。”
  三鹰是中央干线从高圆寺向西走的第五站。
  “他没说去三鹰的什么地方吗?”
  刑警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因为他办什么事从来不和我说。”
  “是不是去和什么人相会呢?”
  “哎呀,这就……”
  被害者的妻子再也谈不出更多的情况。
  这是一条颇为有力的线索,搜查本部又鼓起勇气,有了信心。
  搜查人员来到了三鹰。
  如果只是“到三鹰去”,那岂不是大海里捞针,搜查人员推测被害者是不会直接到什么人家里去的,很可能利用茶座一类的地方接头。于是带上了岛田玄一的照片以备查询。
  三鹰的商店街距离车站不远,茶座也很多。
  搜查人员终于从其中的一家茶座找到了岛田玄一的足迹。
  这家茶座叫“武藏野”,一个女店员看过搜查员拿出来照片,回答道:
  “不错,这个人是来过。”
  “是不是常来呢?”搜查员兴奋地问道。
  “是的,一个月总得来三四回。”
  “就他一个人吗?”
  “不,是和一位年轻的女人。不是一块儿乘,谁先来谁就在这里等着。
  桑木听了去三鹰调查过的青年刑警报告之后,立即同那青年刑警直奔三鹰而去。
  “到底岛田玄一是有情妇的。”在从东京坐电车去三鹰的漫长路上,青年刑警向桑木谈论着。“那茶座的女店员说,有的时候,岛田玄一先来了,要等很长时间;也有那个女人等他的时候,”
  “那女人有多大岁数?”
  在到达茶座之前,桑木也需要掌握一些大略的材料才行。
  “说是有二十七八岁。”
  “这个女人长得漂亮吗?”
  “据说不怎么漂亮。不过,那要看什么人说的,也许那个女店员总认为自己是个美人儿,说完这句话她还轻蔑地一笑。在那种地方混日子的女人对顾客总是反感的。”
  “这么说,那女店员是带着反感看他们的喽。她没说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征吗?”
  “据说,头发稍微有些卷曲,身条很高,在一米六以上,是个清瘦的女人。”
  “看那两个人的情况呢?”
  “两个人的座位仿佛总是固定的,也许是便于等待吧。他们一落座就嘁嘁喳喳说个没完。”
  “出去的时候呢?”
  “总是女的先走,岛田留下呆一会,然后拿着帐单去付钱。可能因为两个人一同出去,那女人不好意思吧。”
  “真有意思,为什么一同出去女人就不好意思呢?”
  “岛田的家不在三鹰,这一带不会有什么熟人。我想那女的是住在附近的,两个人各走各的这也许是那女人提出的。……这两个人是不是另到别处去幽会呢?茶座只不过是个会合点。”
  那女人是这一带的人。桑木认为这一推测是可靠的。
  “女店员没说她认识不认识那个女人?”
  “只不过是作为顾客认识的吧,在这些地方的女人,只要顾客来过三遍,她就会记住的。我拿出岛田的照片,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桑木闭上了眼睛,抱起胳膊。岛田玄一和这个女人的关系,究竟与岛田玄一的死有什么关联呢?他在清理着自己的思路。
  青年刑警打开一张体育报看起来,上面刊载着公开赛开幕的消息,头号铅字配着大型照片。阪急的杉山的棒球三次得分,这简直像宇宙飞船试验成功一样引起了轰动。这类消息对青年人来说是多么激动人心啊。体育报是一般职员们上班途中最迷恋的读物。在小职员单调的生活中,这类有冲击力的报导可能是唯一的一种刺激。
  总算来到了三鹰。
  那家茶座就在车站附近,位于商店街的中心,是这一带最大的一家买卖。
  桑木和青年刑警要了咖啡。
  “请你来一下。”
  青年刑警请侍女把那个侍女叫来。不大一会儿那个侍女就来了。
  “请坐在这儿。”
  青年刑警笑着说道。这个侍女二十来岁,小脸庞。也可能她知道他们的身分,便低着头在对面坐下来。
  “这次还请你给予协助。谢谢了。”桑木代青年刑警向她致了谢。“大致情况了解到一些。今天打算再详细向你打听一下。”
  出于接待顾客的习惯,这青年女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桑木点了点头。
  “那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呢?”桑木发问了。
  “大概,是在半年前吧。”
  她为了回答得准确,边回忆边说道。
  “半年前,打什么时候就不来了呢?”
  那青年刑警是不会告给她岛田被害的事的。
  “是啊,最近总也没看见他们……大概快两个月了。”
  岛田玄一被害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前的事了,这就是她说的两个来月。
  “这个人,大约一个月能来几次呢?”
  “大约每星期来一次。”
  “这么说,一个月来四次。那么,他们相会有没有准日子?譬如说,都在星期几?”
  “这就想不起来了。”
  那侍女想了想答道。
  “他们大约都在什么时间到这里相会呢?”
  “晚上。大约六七点钟。”
  “有没有比这更晚或更早的时候呢?”
  “来晚的时候不多,有那么三四次是白天两三点钟来的。”
  “每次在这呆多长时间?”
  “也就是四十来分钟吧。”
  “四十分钟也够长了。他们都说些什么呢?”
  “总是那个女的嘁嘁喳喳地说个没完。男的有时打听些什么。”
  “他们象不象是情侣呢?”
  “照我看,好象是。总躲着人们的眼睛。两个人近乎极了。”
  “他们尽谈些什么,你记得一些吗?例如你给他们送茶的时候,或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偶尔听到一言半语,这种时候总是有的吧?”
  “那可就一点儿也不清楚了。我送茶去的时候,如果他们正说着话,马上就停下来。”
  “那倒也是。还有一件事,请你把那个女人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