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炎 作者:贵志佑介





背上虽然流着汗,但海风一吹,他全身便起一阵恶寒。
到了七里滨时,脖子感到些微冰冷。是阵雨。水滴不断地落下,打湿了背部、手腕及腿部。
往上一看,阳光依然穿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在地面上。这与其说是阵雨,还不如说是太阳雨比较恰当吧。
正在想这阵雨应该下不久时,他看了手表,十二点三十三分。离第四堂下课的时间还有七分钟,来得及。而且还有时间让他慢慢走回教室。
沙滩上丢弃着许多巨大垃圾。
秀一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他越过栅栏,跳到沙滩上。这里丢弃着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垃圾。旧轮胎、穿底的塑胶桶、坏掉的花盆、还有盖着蓝色塑胶布的不明物体……。
秀一四下张望,大概是下雨的关系吧,附近没有什么人经过,更没有人在注意着自己。他快速地在脚下的沙地挖了个洞,把放着Y字型电线及变压器,还有一回针等物品的塑胶袋丢了进去,然后在上面盖上了沙。
把凶器带回学校的话,谁也不能保证不会被人发现,所以还是把东西埋在这里比较保险。等事情平息之后,再来处理就可以了。而且就算在那之前,被镰仓市的垃圾车给清走,也不会有人料到这垃圾会是用来杀人的凶器。
他再度骑着变速车,继续跑完剩下的路程。也许是自己多心吧,但总觉得双腿比刚才来得有劲。




Part·4 电击作战
秀一轻轻地打开美术教室的门。学生们仍坐在自己离开教室时所见到的相同座位上,画着自己的画。“米洛舍维奇”抬起头来看了下秀一,但也没有说什么。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时光旅行一样。明明觉得在那件事之后,已经整整过了一天,但是在这个房间里,却仍然维持着相同的时间。
纪子瞪向这来。秀一抱着画布朝她的方向接近。
“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本来只想看一看就好,兴致一来就忘了要回来了。”秀一把画布拿给她看。
“哦……一个小时就能画这么多啊。”
“一画起来,就越画越带劲。是杰作吧?”
“嗯。是画得不错,不过你跑哪去了?”
“什么?”
“我走到校园看过了,根本没看到你人影。”
“……其实我跑到海边去了。”
“你是笨蛋啊?”纪子皱起眉头看着秀一。“怎么了?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因为外面很热啊。”
“真的是笨蛋一个。”
纪子光是笨蛋笨蛋地说个不停。
秀一望向了窗外。那件事真的发生了吗?他不禁怀疑了起来。
我的确执行了“电击作战”,但是曾根真的死了吗?
秀一看了下手表,再过一会就是十二点四十分的午休时间。通电之后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以上,在这段时间一直维持着无氧状态的话,现在脑细胞也应该死得差不多了吧。
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今天傍晚,然后警察会来。
秀一吞了口口水。他确信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但是心里又不禁怀疑它真的没有任何漏洞吗?验尸时,真的能欺瞒过专家的眼光吗?
钟声响了起来。“米洛舍维奇”在说些什么,但已经没有任何学生有心去听了。大家把画放在架上,迅速地收拾好颜料和画笔后便离  开了美术教室。
“喂,再不快点走,午休就结束了。”被纪子一催,秀一才回过神来。
纪子拿起秀一的画布,皱着眉头。“奇怪?”
“怎么了?”
 纪子用食指轻轻的碰触了画面。“看来外面真的很热呢!颜料已经全干了……”





Part·1 春天的暴风雨
因为完全没有食欲,秀一只吃了一块丹麦卷面包和牛奶就解决了午餐。
大门跟纪子担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秀一只是敷衍着说,因为早餐吃太多了,觉得胃有点痛。
秀一走出了教室,又再一次往文化社团柜子走去。他是为了去收回赛车服、赛车鞋、安全帽、护目镜,还有那张画到一半的画。因为放学以后,这里就会聚满社团活动的学生,到时恐怕就会错过收回的最佳时机了。
像衣物类,秀一就塞到预先准备的纸袋里,再放到走廊上自己的柜子里收起来。虽然在放学之前的这段时间还是有点危险,不过他才刚装上从学校福利社买来的号码锁,这样应该不会被偷了吧?
那张画不处理掉也不行。有两张除了进度不同以外、一模一样的画,实在是蛮奇怪的。
美术课结束后给纪子看的画,是自己画得十分相像的版本,而且还比另一张多画了一个小时的分量。不过真没想到,纪子居然会是那么细腻的人,连颜料的状态都注意到了。
就在秀一正要把东西收进柜子里的时候,忽然注意到画布内侧。
这是什么啊……。
秀一看了一下走廊四周,没有人在窥视着自己。
他弯下腰,把画布给稍微拉出来,又再看了一次。在画布的木框内侧,有细细的茶色笔迹,写着一行简短的文字。
“我是櫛森秀一。因为太笨了,所以不懂女孩子的心情啊~”



这么一说,在自己上完厕所回到美术教室的时候,看到纪子拿着自己的画。那时的纪子确实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而且手上还拿着沾有淡茶色颜料的细笔。因为文字的颜色跟木框颜色很接近、形成了保护色,所以依照光线角度不同,会不太容易看出来。所以,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
即使如此,从那天以后,也已经过了二十天以上了吧?自己注意力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
秀一默默关上了柜子,把号码锁给锁上。
他心想,这下子似乎变得有点麻烦啊。
现在放在美术教室的那张画上面,当然不会有纪子的留言。要是被纪子看到画布内侧的话,那么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画的事就会立刻曝光了。
最快的处理方法,就是把这留言给清除掉。为了确认可行度,先试验一下把留言清除掉以后,会留下怎样的痕迹;然后,再在另外一张画上也弄上一样的痕迹就行了……。
不过,这个方法也有困难之处。自己冷淡漠视纪子所特地写下来的字句,搞不好反而会引起她的疑心。
这么想来,这短短留言的地味,还真是微妙啊。虽然可以把它当作是纪子单纯的恶作剧留言,但是仔细去深读其中含义的话,倒更像是她拐弯抹角的告白。
如果是这样,自己当然就不能把这重要证据给清除掉。
假如当作是恶作剧的话,自己可以假装要向“米洛舍维奇”告状,让纪子不安;但要是告白的话,自己若假装向“米洛舍维奇”告状,就会给纪子带来压力吧。
纪子当然会想:“为什么他这么干脆地就把它清除掉了呢……?”
一旦让她开始怀疑的话,就会开始联想到许多问题。像是今天美术课的时间,她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待在哪里;自己回来的时候,明明天气是阴天,却流了一身汗;并且,明明才刚画的图,为什么颜料却已经完全干了呢?
……也就是说,自己非得做点什么去蒙混纪子才行。
还是在另一张图画的外框上面,也写上同样的文字吧?
不过,虽然这样想,但纪子的笔迹可是相当有特征的。要写出能瞒过她本人的同样字体,怎么想都是办不到的事情。
唉,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秀一专注于思考当中。幸运的是,至少今天下午上课的时间,还能用来考虑种种的对策。
不过,即使花再多心力,秀一还是想不出什么完美的方法。而且比那更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能够在那之前、不让纪子有任何看到画布内侧的机会。




那天放学后,秀一跑到很久没去的美术社露脸。
几乎班会一结束,他就跑到美术室去了,教室里当然连一个人都还没来。正在他想要去确认一下画的状态时,忽然有声音响起,拉门被打开了。
“咦?”进来的人是纪子。她一看到秀一,满脸写着惊讶。“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在问什么啊?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美术社社员呢!”
“你哪里是了?明明就只是个幽灵社员嘛,真是超诡异的。怎么啦?因为当个幽灵不能顺利成佛,所以迷路跑到这里来了吗?”
“随便你说。真正艺术家的灵魂,哪里是凡人所能够理解的呢?”
秀一拿出了其他的画布,开始画画。
纪子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怀疑的态度,但没多久还是开始专心画自己的画。
不久,其他的社员们也纷纷来了。
秀一一边胡乱地把颜料涂在画布上,一边沉浸于思绪中。
太早回家绝非上策。但是,六点过后,妈妈和遥香就会回到家了,所以有必要在那之前先到家。在回家的路上得先把衣物类给处理掉,然后在五点四十五分到家,所以,十五分的时候离开学校就行了吧?
再继续想下去,恐惧就油然而生。回到家以后,必须由自己来发现曾根的尸体,并通知警方。
不过,曾根真的死了吗?虽然我认为他的喘息只是末期呼吸,但要是我弄错了呢?
如果那时候曾根的心脏脱离了心室细动的状态,再度开始正常跳动怎么办?
要是这样,那个男的当然会发现自己差点就被谋杀了。在那情况下,曾根决不会考虑报警。
他应该会用自己的双手来报复。
现在他应该正摩拳擦掌、等着我回家吧?
秀一被自己所想象出来的幻影给吓得毛骨悚然。
真是笨蛋,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曾根已经死了。要从那种状态自然地恢复,根本就不可能。……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快振作起来吧!
“电击计划”还没有结束。这件事情完整的收尾,还要等到向警察通报、做完笔录之后,才算是告一段落。
“……你到底在画什么啊?”纪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样看还不懂吗?”秀一边说边看看自己的画布,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刚刚脑袋一片空白,信手把颜料涂抹在画布上,结果自己心中的混乱,完完全全暴露在画中。
他画了像是一只奔跑中老虎的动物剪影,而那姿态,也像是微微往前倾的人类。在它背后,一对黄色无神的双眸,正盯着这个方向。在前方则有条异常细长的双头蛇,正抬起红色和黑色的头来。
并且,在整个画面里,都摇晃着仿佛要烧尽一切的蓝色火焰。
“你在开玩笑吗?”
“……这是抽象画啦!要是每次都画写生,不是很无聊吗?”
“真是的。我才想着你难得来一趟,结果画这什么东西啊……”纪子叹了一口气,继续画她自己的画。
秀一看了一下手表,差不多该开始收拾了。他用稀释剂洗了画笔,整理好画具,从美术教室角落的架子上,把那张有问题的画布拿起来,再把自己刚才画的画布塞进空出来的位置里。
纪子似乎没有注意他的行动。
秀一悄悄走出了美术教室。
虽然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半小时以上的时间,但因为校舍还没开日光灯,而觉得有些昏暗。
一下楼梯,就听到演奏小提琴跟萨克斯风的声音。管乐社的学生们,似乎都把自己关在教室里,勤奋地练习着。那听起来分崩离析、拍子乱七八糟的曲子,应该是Pachelbel的卡农吧。
秀一从柜子里,把装有赛车服的纸袋、写有纪子留言的画布和空背包给拿出来。他在没有任何人的门口阴暗处换上外出鞋,走到外面去。
外面虽然比校园里要来得明亮,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微阴的关系,感觉像是已经黄昏了。
从运动场的方向,远远传来学生们用棒球手套接球时所发出的尖锐声音。打击者用金属球棒击球时所发出的高音,正演奏着气势磅礴的合奏曲。
秀一把两张画布都放进背包里,走向网球俱乐部的停车场。
他解开自行车的车链,用单手抱着纸袋,慢慢地把车给骑了出去。
远远看去,由比海滨整片都是灰色的。这附近的沙滩,颜色原本就和白砂很不相同。
因为有海风吹拂着的缘故,白天时海的味道都很强烈。有两支大型的鸢鸟,张开了双翼、承受着风压,像风筝一样在天空中滑翔。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三只乌鸦试着要在强风中静止下来,但终究不敌强风,而顺着风被吹走。
在沙滩上,还有好几只鸽子,看来似乎是在寻找落到地面上的饵食。它们为了逃避飞翔在空中的强大迫害者,而缩起了身子,就连飞的时候也尽量贴近着地面移动,无论如何都绝不飞上高空。
过了稻村海岬之后,微暗的天空成了背景,衬托着江之岛阴暗的剪影。而富士山完全被云给遮蔽住了。
他在小动右转,骑上了467号车道。他依照跟中午完全一样的回家路线,回到了位于д拥募摇5比唬飞系木吧疚扌牧粢狻?br /> 下午五点二十四分。家中还未点上灯。
秀一一边留意四周,一边打开大门。他先把自行车停到车库,再走到外面,从玄关进入主屋。脑海里忽然浮现令人讨厌的一句话:“杀人犯一定会再回到现场。”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杀人犯啊。我只是从学校回来后,偶然发现尸体而已。绝不能做出什么不自然的举动。
秀一首先回到他在二楼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