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冷无双





  我伸手去抚摸陆无涯的脸,他万般无奈地把头压低,他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同我说对不起,虽然我不是冷无双,但冷无双是商国的人,这不是我一个“灵魂附体”就可以敷衍过去的,我和陆无涯,注定要作敌人么?我不想这样啊!
  “我明天去看看她吧,但愿她没事。”我在心里祈祷:但愿我们也“没事”。
  陆无涯看了我很长时间,慢慢地把我抱住,搂得很紧,在我的耳边呼吸。他似乎和我一样,害怕恐惧我们得来不易的幸福背后是不是同样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还有,我方才去查到,下午那个女囚……”我退开他的怀抱,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说,“就是给你下合欢散的人。”
  我突然僵住,仿佛脑子里头一根紧绷的弦“啪”的一下被扯断。
  “她?怎么会?什么时候?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反复重放那个女人身上刺着的醒目“贱”字,她血淋淋的半截红舌,她白森森的两根腿骨,她愤恨地瞪着我的眼神……
  陆无涯握住我微微颤抖的手,皱着眉,他知道的,他知道我最害怕别人因我而受伤。
  “她那天借着给你敬酒的机会下的药。”陆无涯的手温暖着我因为恐惧而冰冷的脸,“至于是什么人把她弄成那样,我也不清楚。探子只说,是秦国的国师下的死令。”
  那个国师?那个连叶凯都素未谋面过的神秘国师?他与我有什么过节又有什么交情?为什么要把一个女人糟蹋成那样还当众游街?我紧紧抓住陆无涯的手,我承认自己太渺小,渺小到没办法去保护任何人,渺小到没办法不去伤害任何人。
  一夜,陆无涯紧搂着我睡觉,恋人间接吻后的下一步并没有如我预想地发生,我们似乎都在害怕,一旦拥有,就会瞬间失去。
  第一次,我在陆无涯温暖的怀抱里失眠。
  昨日一天,我同陆无涯似乎将所有缠绕在我们两人之间的死结都解开了,却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重新绕成了个新的结扣,无形中束缚着我们。
  我裹在陆无涯的怀里,看着清晨透明的阳光把他的脸照映成暖色调。
  陆无涯还是陆无涯,还是会在睡觉的时候轻浅地发出有规律的鼾声,还是会微微张开嘴不用鼻子呼吸。我挪了挪身子凑到他微微张开的口,送给他一个早安吻,刚要撤离,他却突然反攻,炙热而湿润的舌长驱直入我甜蜜的唇。
  一个简单的早安吻,突然变得让人窒息地想要喝下一桶水。
  陆无涯似乎是将他一贯的行程修改成了我的模式。他开始陪着我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然后吃午饭,把他曾经上午要去干的密报之事挪到了下午,而我,下午的时候还是会拉着丫头们来个“黥城二人游”,尽管和北京差不多大的黥城已经快被我给逛腻了。
  今天略有不同的是,跟着我逛街的,是个男人,名字叫“不要脸的秦放”。
  秦放基本是很“无赖”地争取到今天同我出游的机会的。本来今天同我出去的应当是红颐,我也正好想带着她一起去斜阳还有叶凯的府上转一圈,一来是探望商国的“好友”,二来是应付上回答应了叶凯要登门的拜访,而我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探探红颐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可惜,我严密的计划,被秦放的一句话给打败,而且他的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红颐说的。他说:“你晚上还要伺候我呢,下午就别出去耗体力了。”
  还没等我插嘴,红颐就点头说了声“是”走掉了。秦放又开始对着我笑,我就这样被他拖出了红楼,心里莫名地想着:红颐怎么那么听秦放的话?他口中的“伺候”又是什么意思?
  结果我还是抵不过秦放,只好像幼儿园老师带小朋友郊游一样领着他出去了。自从他进入红楼的第一天起,丫头们似乎都不排斥这个和孩子一样的男人,他似乎每晚入住的厢房也不固定,真不明白那些之前还因为我同叶凯出行而斤斤计较的丫头们,是怎么被这小子给折腾得俯首帖耳的。
  想来秦放同我上街似乎也只有过一次,那一次他非常不男人地要我背他,而我也非常不女人地去背了他。真是惨痛不堪回顾的一次(炫)经(书)历(网)。
  “喂,你想什么呢?陪我逛街的时候可不准想别的男人。”秦放拽着我的手臂猛摇,还好没像上回那般装天真让我背他,也没一路买着东西却报出我的名字,他出奇地安分,紧紧拽着我的手不放,勉强维持与我一致的步调。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想去?”我客气地先征求他的意见。
  “黥城?”秦放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说,“我不熟悉,你想去哪里?你说了算。”
  “好。”其实我那不过是客气,既然他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想去,那就直接按我预定的路线走吧。
  秦放的脚几乎走麻了的时候,我们到了斜阳在城北的胭脂铺子。秦放斜了我一眼,一边嚷嚷着:“你带我走了那么半天就是来买胭脂水粉的啊!?早知如此让别人给你带不就好了。哎哟,我的脚。”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凳子坐下,在那里皱着眉头捶自己的大腿,却不肯弯下身子去揉揉自己的脚,有些死要面子的男人。
  “你先自己休息会儿,我找铺子的老板有些事。”我把他撂在一旁,心想反正他现在腿酸也跑不动。
  才一转身,他哗得一下拽住我的袖子,眯着眼怀疑地问:“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把他的手甩开,送他个白眼,道,“胭脂铺子里头,还能有男人当老板?笨!”
  他在那里邪恶地笑,仿佛在告诉我:你才笨呢!
  懒得理秦放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屁孩,我给柜台旁站着的姑娘打了个招呼就闪进了斜阳铺子的后房。
  一落脚一抬头,我看到一个很不像艳如玉的艳如玉。艳如玉手里拿着半碗黢黑的药,不大的里屋里头弥漫着浓郁苦涩的味道,使得我眼前这个明显多日未好好睡上一觉的男人看上去越发憔悴。他伸手去拧自己眼角的精明穴,甩了甩头试图恢复清醒的状态,唯独他手中摇晃着的汤药出卖了他掩饰得很好的虚弱。
  “无双,你怎么来了?”他果然声音沙哑。
  “给我吧,我来照顾她,你去歇歇。”我顺手地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仿佛这是我分内的差事。艳如玉站在那里看我,不知道现今疲惫的他眼中看到的我是不是重叠的错影。
  床上的斜阳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若不是她额头沁出的汗珠黏湿了她的发,若不是她微弱而绵长的虚弱呼吸,我怕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活人。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被拉得很高,遮住她原本漂亮妩媚的肩膀,却掩盖不了她肩头连着胸口裹紧的白色绷带,一层一层又一层,被血染成扎眼的鲜红,如同陆无涯彷徨带着歉意看着我的眼。
  我端着药碗的手忍不住猛烈地颤抖,我不想承认自己眼角流淌下来的是名字叫做“眼泪”的液体,才半碗的汤药还是被我洒了几滴出来,我多么想床上那个喜欢斤斤计较小钱的女人此刻跳起来骂我,骂我把她的药弄洒了。
  我喝了一口药,苦到麻痹了我的味觉神经,只能用嗅觉来判断这不是甜汤。我俯下去口对口将药缓慢地渡进斜阳的口中,我不得不用手掐她的下巴,让她勉强地张口喝药,尽管我并不觉得这药有多大效用。
  我一口一口麻木地如同机器般给斜阳喂药,偶尔还是会不小心有药从她嘴角溢出来,往往这个时候我就会特别慌,慌得去看艳如玉,他把头偏过去装作没看到,然后我沉默地帮她擦干净。继续喂。
  一盅浓药,喝在斜阳口里,苦在我的嘴里,疼在艳如玉的心里。
  我不知道艳如玉像我这样照顾斜阳过了几日,我不敢问他究竟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我怕他一告诉我,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去讨伐陆无涯。
  为什么,我们都成了受害者!?
  艳如玉坐在桌子旁边,宽大的手掌撑着额头,拇指和中指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双眸紧闭,这个疲惫的男人似乎没办法再变换出他神秘的异色眸子。
  我走过去拖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怎么了?头疼么?”我的语气出奇的温柔。
  艳如玉皱着眉抬眼看我,眯着他憔悴的眸子,仿佛他是在质疑我的关心,我也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对艳如玉表达过一次发自真心的关心。似乎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把他三振出局宣判死刑了,似乎他心中原本深邃沉静的一潭水,从我无意地剥夺了冷无双的躯体后,突然泛起阵阵涟漪,开始惊涛拍岸。
  艳如玉失神地看着我,他的手艰难地撑在桌上,他似乎在犹豫迟疑要不要抱我。我看到他拼命忍耐的模样,我清晰理智地明白,我不能给这个男人一丝温柔,不管是出于同情抑或是别的什么肤浅理由。我知道,我和陆无涯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容不下一块劣质的砖石,只要有一丝的缝隙漏洞,这个叫作艳如玉的精明男人,就会趁虚而入。
  我挪开凳子站起身,没有漏看艳如玉眼里滑过的一抹黯然的忧伤。
  我站了起来,却没有说拜别的话,我绕到他的身后,他肩膀已经颓然地耷拉下去,不清楚他是对斜阳的重伤无奈还是对我的无情感伤。
  我的确是站起了身子,我的确是迈开了步子,但这并不表示我要离开。
  “如玉,把眼睛闭起来一下。”我站在他身后,缓慢地说。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到他绷直了的背脊,僵硬了一下然后挺着不动。
  “恩。”艳如玉压抑而颤抖的声音。
  我双手的拇指撑在他精致的下巴上,其余的手指变换着姿势按摩他因焦虑而青筋突兀的额头,他下巴上头几日未刮的青须扎着我的手,我却不再厌恶这个男人难得显露在我面前的邋遢。艳如玉的呼吸由缓慢转而急促却又被他自己压抑着变得缓慢,他的手一次又一次攒成拳头又松开再紧握,我知道,他这样的克制,并非我按摩得他生疼,而是他在隐忍着不粗暴地来抱我。
  我们都知道,斜阳的眼闭着,但是她的心在注视着我们。
  我同强装精神的艳如玉还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斜阳道别,艳如玉想要站起来送我,被我按回了凳子上头。我说:“别,今天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这是我为陆无涯还的债,我知道这不是我喂斜阳一碗苦药就能扯平抵消的。可是我只能选择在心底对艳如玉和斜阳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斜阳是谁伤的。斜阳,请原谅我的自私吧。
  对不起……
  我没有回头地跨出门槛,步调却出奇地缓慢,坚定却又犹豫,矛盾地想要面对一切却又开始朝另外个方向逃避。
  走到铺子大堂的时候,秦放已经不见了,我向柜台后的丫头打听,她说:“那位公子刚才在里屋的口头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匆匆走了。冷老板,你在屋里没瞧见他么?”
  一切不安定的因素如同黥城天空的云,迅速地从一边挪移到另外一边,眨眼间由浅蓝的白絮转变成灰黑的乌云。
  老天爷,此刻的你究竟是在为谁哭泣?
  o Be Coninued……

  Chaper36 吵架

  事实证明,今天不是个出门的黄道吉日。
  从斜阳铺子回去的时候,天就开始雷鸣作响,暴雨如瀑,即便问铺子里的人借了把油纸伞,我膝盖以下的衣衫还是被雨水浸透,飘散的长发也不听话地粘在我脸颊上头。
  而当我非常狼狈地好不容易回到红楼,可笑的事发生了。
  冲我发脾气耍性子的是秦放,和我吵架翻脸了的却是陆无涯。
  “冷爷真是太过分了!”语凰的声音。
  “唉,凰丫头,冷爷的事情我们就别插嘴了罢。”玉盈的声音。
  “无涯哥哥,你别难过,冷爷不像会这样的人。”锦鲤的声音。
  “我没难过。”陆无涯压抑的声音。
  “谁说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自己说,她到底有几个男人!?”秦放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有几个男人似乎不关你的事吧?”我靠在门口笑眯眯地说。不知道这一屋子丫头少爷的在那里口口声声地声讨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缘由,又是在为谁打抱不平。似乎他们这样背地里头开的除我之外人人参加的检举会已不是一次两次。
  “谁来提点我一下,这次我又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们一个个要这样拿话‘讨伐’我?”我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布鞋已经湿透甚至可以脱下来倒出些水。
  青儿很规矩体贴地给我倒了杯水,我刚要去接茶杯,秦放却一下冲过来把杯子按到桌上,“啪嗒”一声,茶倒出来一半。我有些不满地皱眉看他。
  “你不是说胭脂铺子里没男人的么?那为什么我看到你和个老男人在屋里头苟且!?你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