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冷无双
一席话,说得邀月两眼水汪汪的,看得我竟也有些心疼,怕是碰到她痛处了。
“来,到爷这儿坐”,我把她唤到跟前,她倔强地把眼泪又逼了回去,其他的几个丫头也看得小脸微皱。
“所以呢,这喝酒也要喝出个学问,喝出个李白杜甫!”我又开始头头是道。
“什么是李白杜甫?”邀月问。
糟,这儿哪来的李白杜甫啊!?我迟疑了下,改口道,“就是状元秀才之类的,反正就是要喝出个学问来!”还好这里有科举制度,给我瞎猫撞死耗子混了过去。
“哦。”
“首先呢,要识酒性,你不能给大爷开了茅台跟他说‘这白凋真烈’;也不能喝着合霍说‘这金枝里怎么兑了水’。”两句话就把邀月给逗笑了。
她虽然酒量不小,却是一副弱身子骨,一身白衣倒是和李白的清幽飘逸有得一拼,身上带着酒气却是甜甜的甘露之味,头发不长,柔顺地落在肩膀,一双杏眼,柳叶淡眉,唇红齿白,显出些许柔媚却又不乏豪气,给人的感觉有些矛盾,却亦是其引人之处。
“其次呢,不忘边饮边同伺候的客人对诗吟句;对着学负五车的达官贵人呢,要边颂着风花雪月边说自己这是藏拙献丑;对着半字不识的衙门差爷呢,要放下身段作些他们能懂的家常小曲奉承迎合。”我又开始对比举例,一群丫头听着我的论调,都恨不得拿纸笔给记下了。
“最后呢,就是陪睡了,这点怕我也不用多教,大家也都不是雏儿了。记得这些大爷来红楼都是寻乐子的,不要黑着张脸端出小姐脾气给客人看,能打太极时就走迂回战术,不行了就该吃亏时且吃亏,这些凯子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保护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道。”
听到最后一句,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把头低下了。
果然,到了哪里,被嫖的都是一样的命。
“记住,什么都能‘赔’,银子可以不要,脸皮可以丢掉,但是这儿……”我对着众人指指心窝,道“不能赔了真心,动了真情。”
我自然知道,这些二十岁左右的丫头们心里总还是会带着幻想,幻想哪日有个痴情男子闯入自己的生命,就如同我当年一样。
不知道这个家伙在那里站了多久,我抬头的时候,他正拿着那双红色的眸子盯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他肯定听到了我说的最后一句,“婊子无情,凯子无意!”
看着屋子里一群丫头又各个脸上乌云密布的,我一下没了讲下去的兴致,对大伙吆喝着说要去“逛街”。想来我到这个世界三天了,虽然第一日是青儿一路把我领回来的,我却跟着没多留意这喧哗的街市,不免有些好奇,不知道这里流行些什么。
听得我说要去游街,大伙又攒动雀跃了起来,紫烟是最腻人的,拽着我的手臂摇着说,“爷,也带紫烟去好不好,爷,好不好嘛?”
这声爷叫得我骨头都快酥了,只得连连说好。
难怪说紫烟是这红楼里“点几率”最高的主,这左一声爷右一声爷的,叫得是大方顺口,殷殷入耳。不过紫烟在姐妹们那儿却是最不得人心的,都暗地里叫她“媚狐狸”,有好色的大爷她们不跟她抢,有好吃的东西却也不给她留。
大家并不是嫉妒眼红紫烟的人气,只是嫌弃她的行为放荡不羁。
只有我看出来了,她眼里的落寞。其实她是聪明的,知道俯首称臣地说些昧着良心的好话,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却被其他的姐妹们如此误会。
唉……女人呐……
大伙倒也没怎么刁难紫烟,起哄着回房间换衣打扮,准备跟着我和青儿出门。我自然也是回房换了套“规矩”的装束,然后又坐回正厅等她们。
邀月说她要练习,晚上撑场,我也就随了她意,教了她几句诗词。
映月和琼芳也说不去,前几日才逛了街买了一堆首饰现在手头很紧,怕跟着出去了又忍不住下手,我也就笑着把她们留在楼里看门。
傲雪一个人坐在角落下棋,没去更衣也没说不去,一直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我走到她跟前问:“傲雪,你下的这可是围棋?”
傲雪微微诧异,看了我一眼回道:“恩,冷爷也会?”
我连忙摆摆手,道,“我可不会,只懂些皮毛,什么金角银边烂肚皮的。”
我随口一说,这些也是我爸小的时候告诉我的,赌鬼老爸也曾混出过个围棋一段。
傲雪却更兴奋了,对着我说:“冷爷,你归纳的还真精辟,别说,这还真是围棋最基本的原理。”
“呵呵……”,我跟着笑笑,今天我这个“瞎猫”撞到的“死耗子”真多。
“不过……傲雪,你每次陪客人都是下这围棋?”我有些好奇。
“恩……但能耐着性子下完的寥寥无几,能下出一盘好棋的,是更加屈指可数。”傲雪轻轻一叹,颇有些怀才不遇之感。
我的目光落到散了几个子的棋盘上,心里突然有了个新奇主意。
无奈还没等我开口,众人又闹烘烘地涌进了正厅,各个穿得花花绿绿的,手上脖子上挂着玲珑的首饰,丁零桄榔乱响,也就把我的注意力整个给吸引了过去。
我皱着眉头看这群丫头,一下子在我面前站定,这阵仗,莫不是“移花宫”来了?
看着她们一个个脸上画得夸张的妆容,我强忍笑意,憋得肚子抽筋。
看她们刚才回去忙活了半天,本以为是去“锦上添花”,没想到居然是去“画蛇添足”了!?
我把打扮得最离谱的胭脂一把拉了坐到跟前,头也不抬就对着青儿叫:“青儿,拿剪子来。”
落下第一刀的时候,我自己心里也没底,身旁一群丫头们是又抽气又屏息的,胭脂也是闭着眼不敢张开。
其实没什么,不就剪头发呗!而且还是最简单的一刀平流海头!
我给胭脂小心地修着才定型的“锅盖流海”,齐刷刷的,称得她圆溜溜的小脸越发可爱,我又给她抹了把脸,把妆卸了一半,给她重新施粉修眉,不忘叫青儿再去取了套鹅黄色的绸衫给她换上。
“行了,把眼睛睁开吧”,我拍拍手,又把散在身上的一些碎发抖掉。
青儿把一面小铜镜递给胭脂,胭脂又惊又喜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俨然像个小仙女。她在那儿一个劲地照着,有人就不乐意了。
“哟,可别把青儿姐姐的镜子给望穿咯。”语凰在那里扬着下巴看人。
“你个小丫头片子,爷给别人打扮,你还吃味了不成?”我一把把她揪了过来,按到椅子上。
她还是扬着下巴撅着小嘴。
“青儿,找个酱油瓶来。”我对着青儿喊。
众人面面相觑,揣测着我怎么用酱油瓶给语凰打扮,语凰也好奇地看看我,不晓得我卖的什么关子。
眼看着青儿准备转身去厨房,我又对着她喊:“算了算了,其实我就是想找个瓶子试试,能不能挂住语凰撅着的小嘴!”
大厅里一下又乐呵呵地笑成一片,语凰也跟着哈哈大笑,好像我口中调侃的不是她一般。
把她的头发散了下来,重新给她扎马尾。语凰的额头很漂亮,不宜用流海遮住,我把她的发齐齐朝后梳去,把她原先束头发用的灰色绳子换成了条大红的锦缎,乌黑地发显得更加顺滑发亮。
语凰的眉型很好,英气逼人,加上她也不喜欢涂脂抹粉,一张长脸显得自然生动,我便也没去给她脸上多加笔墨,只给她略略显淡的唇上抹了层殷红。
把她脖子上繁乱的首饰一一摘下,套上根银质的吉祥如意锁,打发她去换一身爽气些的衣裳,她便一溜烟没了踪迹。
一抬头,没想到身旁居然排起了长队,一个个丫头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把妆给洗了,首饰摘了放了一桌,规矩地排着队等着我叫名字。
我哈哈大笑,只得一个个伺候。
给这些小妖精们打扮完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还好红楼的生意都是七八点才红火的,我也就带着这一群丫头出了门,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些什么,又一个人返了屋子。
对着躺在屋顶上正在“数太阳”的红毛“乌鸦”道:“无涯,下来跟着去。”
他听话地跳下来,站到我面前。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没算计好距离,脸离我太近,一股热气喷到我额头。
“我为什么也要去?”他痞痞地问,左耳的几个耳钉被阳光晃得刺眼。
这德行,在现代社会的马路上一站,简直就是一不良少年!
“你呆在楼里闲着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接客啊?”我被他温热的胸膛烫红了脸,往后退了两步。
“我又不象你们娘们喜欢游街,你又不是给我买东西,我干嘛要去?”他又朝我逼近,把“安全”距离缩小。
“叫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干嘛,我当然不是去给你买东西,但是你总可以帮忙拎东西吧?”我瞪他,“我这个红楼可不能白养个男人!”
“哼~”他又……唉,我已经找不到新鲜的词汇来形容他那张欠扁的脸了!
o Be Coninued……
Chaper9 游街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黥城街头,知道的是当我们在“游街”,不知道的当我们在“游行”!
这次的集体行动无疑吸引了很多人的侧目,对于我的回头率是最高的,然后一个个又目光绕过我去看我身后一群唧唧喳喳的丫头们。
这次游街倒是给红楼做了个“活动广告”,虽然给行人免费参观了一回,不过“只能看不能摸”倒还是吊足了他们胃口。看来这两天红楼又要爆满!
“快瞧,这就是红楼那十六个姐儿!”
“哟,一个个长得真出挑,你看那小腰摆的!”
“可是怎么才十三个呀?”
“唉,数错咯,打头的可是红楼的老板,冷爷!”
“红楼是什么地方啊?”
“切,红楼你都不晓得?黥城最大的窑子呀!”
“呀,窑子里也能出这么多脱俗的美人?”
“夷,窑子里出来的啊?不干净!”
议论纷纷,有褒有贬。
我无奈地把头埋低……再低一点……夷?这是什么?
我在一个老婆婆摆的摊子上停下来,众人已经散了开来,跟着我的只有红毛和青儿。
吸引我目光的不是别的,是大大小小排放着玉石的摊子。玉……石……
我蹲下去猛翻狂找,摆摊的老婆婆倒不介意,随着我摆弄,一脸和蔼。
那有着神奇法力的玉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找到,这小摊子上的石头成色也都一般,有些看上去晶莹透彻,放手里一掂量就知道不是上品。
老婆婆看出我的心思,也不含糊,直接道:“姑娘,我卖的都是些璞玉杂石,像姑娘这样的大户人家,怕还是去大珠宝铺子里挑挑吧。”
哦,这里倒不时兴假货真卖!老实人啊!
“说的也是。”我扫兴地起身,看看眼前的老婆婆,她脸上布满皱纹,脸色蜡黄消瘦,头发花白,衣服也打了好几个补丁,一只苍老的手还微微有些不自主地颤抖。
唉,如果我有外婆奶奶,怕也和她一般年纪了吧。
一个心软,我拣了个乌黑发亮的倒刺型石头捏在手里,没等老婆婆开口,就塞了一锭银子在她手里。
“拿去吃几顿好的!”说完,我头也没回的走了。
我不想看到别人眼里感激的神情,其实,我才是那个需要被同情的人。
又连续逛了几个黥城卖玉石出名的商铺,却没有找到和神玉类似的三色玉牌,我又开始垂头丧气。
青儿察觉了我的异样,欺近身子问我:“冷爷,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玉牌,我倒是晓得几个常来楼里的大爷,是做外城倒货生意的,还有的是做古董买卖的,可以给你去问问,可是你也得给我个大致形容,否则找起来也没谱啊!?”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玉牌的样子,这样不是等于给了别人机会威胁提价!?
不过青儿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青儿,回头跟姐妹们说,以后楼里不收银子,只收玉石,不论大小,每天的进帐都要给我过目。”
“哦,好,青儿记住了。”青儿没有再追问玉石的形状。
我抬头对上红毛不明深意的眼,这小屁孩,又学大爷装深沉!
把找玉的事情先放了一边,我又开始拽着两人逛起街来。
吆喝卖菜的,砍价买鞋的,挤着买小吃的,处处是风景,道道是新鲜。
说来也巧,我们是按原路往返的,却只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个卜卦摊子。
摊子虽小,人气却挺旺。
这看相的居然还是个耍大牌的主,打出的招牌竟是:只相有缘人之相。
还真是说到做到,几个一看就是腰缠万贯的大爷朝他摊子上头猛砸银子,他却不为所动,反倒是个衣衫褴褛的行乞者去问卦,那人掳了掳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