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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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完了,给你擦擦好伐!”小诺仍然笑着,浑然不觉又似毫无猜忌,又抽出几张纸巾,挨在他身上抬手擦他脸上的雨水。

他任小诺擦了几下,偏头躲开,“湿成这样,擦也没用。”

“是你说的呀,着凉了怎么办?”小诺嘟嘴不依,转头对我娇声道,“旖旖姐,你说说他,他总是这样子,好讨厌的啦。”

看着小诺明澈的眼眸,我微笑着把毛巾递给小诺,“用这个吧。”

小诺迟疑着接过,“可是旖旖姐你头发也都湿了……”

“没关系。我带毛巾了。”我笑道,不再看她,埋头翻包,终于在一件团成一团的衣服里翻到我的毛巾。前面小诺正捻起安谙头发一缕一缕擦着。身子倾起,偎靠在安谙肩上。安谙不再躲,任由小诺擦。

很快开到一处菜市场。安谙道,“我去买点菜。”打开车门下车。小诺急喊我也去我也去下车疾疾追上他。我坐在车里,看着他们的背影,小诺仍裹披着安谙的黑色西服,奔跑中的身影细弱娇小。安谙转头对追过去的小诺说着什么,小诺扭头笑望他,手臂仍是绕过他手臂,挽住他。

我转回头不再看他们。毛巾一下一下擦着头发上的水。湿头发缠刮到耳廓上的耳钉,尖尖一阵锐痛。尖尖一阵锐痛中我想起在加拿大时某个深夜看的一部法国电影。不过是无聊我容许自己看完了那部电影,没有翻译成英文也没有打英文字幕,不知道谁是导演亦不知道主演是谁。我甚至连那部影片的名字都不知道。

很静的一部电影几乎没有几句对白,大概正因为此所以才没有翻译成英文。很静的一部电影就只讲了三个男人,一个在车祸中断了一条腿的工程师,爱上了一个目肓的音乐家,他们想开车游历完欧洲再去教堂结婚。可是一个断了一条腿一个眼肓了谁也无法开车,就有一个默默爱了工程师很多年的酒吧侍应生答应开车载他们去游历。然后三个人在车上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走过,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经过,没有闪回没有蒙太奇,没有插叙没有倒叙,就只是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顺叙铺陈。

他们吃饭。他们住店。他们给车的油箱加满油。他们停车喝一点水吸一支烟。他们去小画廊里看画,肓眼音乐家看不到,就将脸长久地贴在画布上细细摩挲,脸上没有因为看不到画的绝望,只有满满陷溺的幸福。陷溺于颜料味道的幸福。

他们在沿途路边的小河里洗澡。三个大男人光/裸着身子站在小河里,水珠轻扬洒落他们白色的肌肤,阳光下他们的身体闪着耀眼的光芒。工程师爱抚着音乐家消瘦的臂膀,然后他们拥吻他们在小河边烂漫的花草中做/爱。法国人拍电影似乎没什么尺度与禁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男男相亲,没有遮避没有挡掩,那么真实我几乎怀疑他们是真的在做,却没有觉得淫/亵与难堪。那画面那么净美那么忧伤,两个纠缠的身体笼着阳光。工程师喃喃对音乐家说着我听不懂的法语,音乐家大睁着的空洞的瞎眼流下两行泪水。旧的泪水没流完新的泪水涌上来,新涌上来的泪水凝在金色的睫毛,我想他虽看不到尘世但一定能看得到天堂。

镜头调转,侍应生默立一边,白色健硕光裸肌肤挂着水珠,看着他爱的男人与另一个男人缠绵,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忧伤。镜头中的他的下/体亦没有勃/起。他只是静默地看着他爱的男人与另一个男人缠绵。

途经酒吧他们会进去喝一点点酒。酒吧里有钢琴,目肓的音乐家摸索着坐到钢琴前弹几只自己谱写的曲子。工程师隔几张桌子望着音乐家,望着他虽看不见却能弹奏美好音乐的爱人。工程师的脸上就漾起沉醉迷狂。那么沉醉那么迷狂,沉醉迷狂得使他始终看不到,坐在对面的侍应生须臾不离注视着他的静默目光。

长长一个半小时的电影,他们只是这样行走,从一个城市到下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下一个国家,没有什么对白他们只是行走。没有背景音乐他们就只是行走。长镜头缓慢移动中,三个在路上的男人静谧安详。他们离开的身后,偶尔会用一个空镜,细腻明澈视角连一只咖啡杯都仿似卢梭的油画。

无从了解那个导演那个摄影师是怀着怎样的深情,毫不厌烦亦不顾别人厌烦地纪录下这一切。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连卫生间洗手台上缠着肓眼音乐家金色发丝的齿梳都不放过。

或许这一切地呈展只是因为忧伤,因为他们在现实里没有法子流露的忧伤。行云浮止,聚散无由,能为我们所掌握的,不过是纪录。

最后终于走到他们要到达的终点。当教堂钟声响彻云霄时,侍应生回头再望一眼教堂高耸的尖顶,开车回家。

我想我现在就有点像那个侍应生,我知道我的终点在哪里,一如那个侍应生他也知道他的终点在哪里。侍应生的终点在他爱的人结婚的教堂,我的终点在于什么时候安谙不再问我“来得及么”。

我就像那个侍应生,每一个镜头每一个情节都听从导演安排。他的导演是谁我不知道。我的导演就是安谙。从殡葬馆出来他要我上他的车开始,这一个一个场景一个一个镜头不过是安谙安排给我的一个一个剧情。饭店里端鳝丝面给我的小服务员是龙套。宋师兄马师兄陆师兄亦不过是配角。我与他们拥抱挥别完了等待进入下一个场景。还有小服务员端给我的鳝丝面,安谙一口喝下的剑南春,这一切都不过是电影里的道具,一如那部法国电影酒吧里的钢琴,做完爱被身体压碎的草花。只是鳝丝面是导演安排的指定道具,剑南春却是我们这几个不听话的演员搅场的乌龙。

而其实这是一个没有脚本的电影,安谙只是把我放置于这一个一个场景,镜头下任由我自由发挥。离别的感伤,旁观的无奈,眼泪或微笑,绝望或挣扎,都只是我的自由发挥。作为这部没有脚本的电影的导演,他只是负责安排下一个场景。而下一个场景在哪里,下一个剧情是什么,安谙不说,我就无从知道。

我就像那个侍应生,别人的故事画上逗点或分号,自己的故事即也完结。

我就像那个侍应生,他等着教堂的钟声响彻云霄,我等着安谙的一声“卡—”。

或许惟一不同的,在这部没有脚本的电影里我还负责摄影,我用我的眼睛我的心,细细拍下每一个场景里的每一个镜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我只是想偕着这长不过一朵花开的片时记忆辗转于其后的岁月,不想有丝毫疏漏与遗忘。

附驾一侧车门打开,小诺不知听安谙说了什么咯咯在笑,坐进车里仍然在笑。安谙给她打开车门关上车门后随即也上车,手里好几大袋东西有鱼有肉亦有菜。

牧马人再次启动。我在耳廓尖尖的锐痛中不由想,安谙,你给我安排的下一个场景会在哪。

在这重逢时候他却不想再次被湮灭

在广州邵正华引用马蒂斯的话安慰我时,被我岔了开去。我之所以岔了开去是因为我素不大相信一个功成名就的人所言。因为他功成名就他自可以说出很多鼓舞人心的励志名言,让人奋进,让人相信有付出就总会有回报,一如他。而我已经过了看一部励志电影或被人鼓励几句就能斗志昂扬的年纪。我这一生,总是就这样了罢。那些曾经不信的,我至今还是不会相信。那些曾经相信的,如今只付了笑谈。

不过马蒂斯的另一句话我却觉得很真诚,他说他希望一个疲倦的伤心的人能在他的画面前享受到安宁和休息。他的很多画,的确如此,就像,眼前这座,叫枫泾的古镇。

再没想到,安谙安排给我的这下一个场景竟如此静美。静美如同马蒂斯的《园中午茶》。

车开过枫泾商城再往南走一段路程,安谙把车停在路边一家小饭店门前。小饭店的主人看到他的车,迎了出来。他似乎认识那家小饭店的主人,说了几句话,小饭店的主人也笑着回了几句。然后安谙回身打开驾驶室车门,拿起车座下的菜蔬,对我和小诺说,“下车吧。前面车开不进去了。”

小诺边跳下车边面露喜色问,“你要带我们逛古镇吗?”安谙笑笑没说话。打开后备箱,拿出他的包背在肩上。

看看我空着的双手,又打开后车门,探身进车拿起后车座下我的包。

我伸手接过,“还要拿包吗?”包并不沉,只装了两件换洗衣服,但如果只是逛逛实在没必要背。

“今晚我们住这里。”他关上后车门,淡淡回道。

小诺闻言喜极,跳起来一把抱住他脖颈,“真的吗真的这么好吗我们要住在镇子里吗?”

安谙转眸笑笑地看她一眼,轻轻拉下她手臂,“我家老宅在这里。”

小诺做一个晕倒的姿势,顺势倒在他怀里,“我不知道是该意外还是该惊喜!”抬眸看他,“或者是意外之喜?!”

安谙再笑笑,空着的右手臂拖住小诺的腰,没有推开她。

我看着他贴在身上湿透的衬衫,想打开车门拿出后座上他先前盖在我身上的衣服,看一眼他怀里的小诺,没有动。他看出我脸上的犹疑,问,“怎么了?”

我转眼看着车门,“车里有衣服。你穿上吧。”

他轻轻放开小诺,再次打开后车门,想想又关上,“算了,湿套干,不舒服。”

我不再说话。小诺已经等不急,“快走吧。到你家老宅再换衣服。你家老宅有衣服吧?”

安谙点点头。小诺挽起他手臂对我笑,“旖旖姐,快走哦。去看看他家老宅什么样!”

我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就像那个侍应生跟在断腿工程师和眼肓音乐家的身后。

许是丽江古城给我的记忆太深太美太感伤,从那以后我开始喜欢古老的城镇。有时去欧洲开会,开完会我会四处走走。

欧洲那些小国里的小城据说都没怎样改变,以前是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沿途古老的建筑物,从窗子就能看出它们的历史。眼洞窗和圆花窗是最早的哥特式风格,最早出现在1210年,沿边的四叶饰美丽繁复。奢华的老虎窗就要晚一些,盛行于十五世纪中叶,预示着文艺复兴时代的即将到来。还有那些教堂,努瓦永大教堂,亚眠大教堂,建于十二世纪,哥特式;威斯朝圣教堂是十八世纪的洛可可风格;赎罪小教堂又要晚一些,是十九世纪王朝复辟时期风格和路易—菲利普风格……

独自穿行于这些古老城市的古老建筑物中,我边走边努力从它们的窗子、栅栏、柱廊、拱顶还有小阳台探询它们的年龄。亦时常会看一看穿行在这些古老建筑物间的旅人,看他们的脸上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喜欢这种行走的感觉,行走中有落寞。

遇到卖旧物旧首饰的小店子,我会进去转一转,店门推开的时候,门上挂的铃铛轻柔响起,我就仿佛回到某个过去时空,驼铃声声,微有恍惚。

那些旧物旧首饰,疏落地摆在玻璃橱柜或玻璃柜台里,时光在它们身上完全不起作用,它们只是在无尽岁月中等待,以不变的脸容等待新的主人。

遇到会说英文的店主,我们会聊一聊。那些店主总是很耐心很温和地告诉我,这条银镶红宝石的项链是十八世纪的,这只银酒杯是十六世纪的,这把佩剑是十七世纪某个子爵的。即使看出我不会买,也不妨碍他们的温和与耐心。或许因为大家都寂寞,有一个人说说话也好。

这样的古老城镇走得多了,我就觉得好像哪里都一样,都是被时光一笔一笔镌刻出来的,一笔一笔全是静默的沧桑。就有一点点了解莫漠当初,为什么她说她厌弃古老欧洲的奢华。因为哪里都一样,哪里都是一个人,哪里都寂寞,哪里都不会因为你的来去而改变,你亦不会因为哪里而改变。

永远是一个人。永远是一个人在行走中思念着一个人。

这样的古老城镇走得多了,我亦开始觉得厌弃。连行走都觉得厌弃。

我就开始怀念丽江,那只有素朴民宅而没有丝毫奢华装饰的小小四方的古城。可我知道,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到那里。只能怀念。

而其实能够怀念也是好的。更多时候我连怀念都不敢。

此刻,我慢慢行走在这个叫枫泾的古镇,慢慢行走在安谙与小诺身后。

左手边是蜿蜒的河道。河道上有乌篷船缓缓划过。有的乌篷船上只有船夫。有的乌篷船上有三两游客。游客有的在说笑,有的在拍照。我就泛起久违的喜欢。这小小幽静的古镇,没有欧洲的奢华,只有丽江四方街的素朴,不会让人厌弃,只让人觉得亲近。

这小小幽静的古镇,像一本我看不懂的古书。安谙能看懂,安谙在前面带路,这里是程十发祖居,这里是吕吉人画馆,这里是朱学范生平陈列馆……我看不懂,就一路随着他的指点,闻着淡淡纸墨香,单纯地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