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秋山





  “那你呢,”我连忙问,“你现在对她什么态度,你以后和她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挂了电话。
  我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来。
  洗漱换衣服,一切收拾好,我带了些食物到了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那个熟悉得床位,整洁的有些异常,昨天被打乱的机器也修好了。床头柜上还摆着水果和一个保温盒。
  过了几分钟,我拿出电话,拨号的手有些抖:
  “她不见了。”

  记夏日一晚

  几日的接触下来,我发现饰儿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虽然她对我大哥欧阳曾的情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没有茉群那么胆小,快人快语,也心灵手巧。她用府里分道我房里的上好玉料做了支簪子给我,玉体通白,被打磨成几个大小不一的球形串在一起,做工巧妙。
  夏日的傍晚,微风习习,暖暖的,吹得人心里很'炫'舒'书'服'网'。我被这风吹得懒懒的,倚在软榻上,把玩着簪子,竟是动也不愿动了。
  “小姐,老爷催您去正厅呐。”茉群边扇风边小心翼翼道。
  “不去,”我双眼微眯,不耐烦道,“说我身子抱恙,咳嗽,发烧,中暑,从榻上掉下来脑震荡……随你讲,反正我不想去。”
  “可是……”茉群面有难色,“今日有客人。”
  “我真的不想去。”真是懒得动了,饭也懒得吃,在府里平时活动的时间也不多,人待得越发懒散,窝在那里再不停吃东西,时间长了我会胖成什么样子。
  “付篱王爷来了,”茉群吱唔道,“他,他说……”
  “他说什么?”我挑眉,不以为然道,“他还能过来把我绑回去不成?”
  “王爷他说若是小姐不来,就和欧阳老爷提婚顺便告诉他你们已经私定终身,小姐清白已毁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出来与他会面而已……”茉群一口气讲完后,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我被她这一大串话噎地发不出声音,“腾”地从榻上跳下来,不小心胳膊磕到边角疼得呲牙咧嘴,“我们走吧。”
  匆匆换好衣服梳了头发,我带着饰儿向正厅走去。
  进了正厅,哪有欧阳老爷的影子!就只有欧阳曾和付篱两个人坐在席上。
  “啊!来了。”付篱起身笑道,走进,上下打量下我,“今儿个这簪子倒是很别致嘛。”
  我指了指饰儿,道:“这丫头做的。”
  饰儿别扭地向二位大爷行了礼,偷瞄大哥一眼,脸儿红红的,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嗯,”付篱笑着点了点头,转向我,“本王可算把你请来了。”
  我冲他笑笑,拉起他离开正厅。
  到西花园,我停下来,瞪着他道:“我,何时高攀与你付篱王爷私定终身了?”
  “啊,那大概是我记错了,”他一脸“惊醒”状,既而冲我眨眨眼,“你也知道,我在外种的桃花树那么多,自是记不清哪朵开花了哪棵被我拔了。”
  我冷笑:“付篱,你别自作多情,少在我面前开这种不知轻重的玩笑!小的受不起”
  付篱只是盯着这样我看,呆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道:“若不是这样讲,你哪里肯来见我啊。小琪,你现在真的和原来很不同。”
  看着他浅色的眸子,我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可即便如此,心还是一颤。
  可他又眨眨眼,返回他付篱本色不知死活道:“本王可是对小琪你朝思暮想,寝食难安呢。”
  看着他嬉笑着讨好地样子,我只能摸摸鼻子:“总之你下次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声音不由自主放轻缓了。
  他见我不气了,甩了甩袖子道: “看看,你可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啊,我那些,咳,哪个不比你好说话。”
  “那你何必一边赖在我这儿,一边又埋怨我不解风情呢!你不喜欢待哪儿喜欢待哪儿,这大晨国又有几个拦得了你啊。”
  “说对了,你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丫头,”他微叹口气,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别多想我只是,随口讲讲,而已。”
  不知怎的,被他一讲我有些失落。
  自己怎么会一下反常地说话那么冲。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四处走着。
  夜色渐浓,微风吹过,轻掠树叶沙沙。
  付篱的嗓音在这安静的晚上显得特别低哑动听。那特别的声音像是在空气中能够化成一条细线拴住什么。
  一直到我拽了饰儿回到房里,我脑子里还是空空的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我在正厅见到饰儿和大哥时,他们站在一起,虽然是主子和丫鬟,却有种般配的感觉。
  他们离得很近,在聊着什么,饰儿低着头,小声的说话。
  我想到大嫂站在大哥边上的时候,总是紧紧贴着大哥,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会飞走了一样。
  灵动的饰儿比大嫂更适合大哥,我隐约这样觉得。
  这个嫂子,给我一种很不'炫'舒'书'服'网'的感觉——总是隐隐觉得,她心里住了一个魔鬼。
  又马上笑自己太敏感,他们的事,我这外人怎么看的清楚。
  我搬了把琴,仔细研究,这琴和古筝很像,只是它只有十六根弦。
  记得古筝在唐宋时期之后也是十六根弦,弦架筝柱比现代的小一些,琴弦的材料我不清楚,不过不太经得起用力。弦钉是黄铜制的,换弦的时候还算方便。
  我调试了一下琴,音准我不能确定。原来练习的时候会有校音器,现在也不知道音准不准呢。
  弹了一会儿,都是原来学习时候的练习曲,发现许久不练习也并没有手生,便搁下琴,走到小院子里看夜景,今天,看不到月亮。
  学古筝,还是当时养母逼我学的呢,那时候手指一直被筷子抽,抽断了好多根。
  其实我曾经有过的那个家,也很幸福。
  只是太短了。一下子就全没有了。
  头发别起来久了,就有些痛,我摘下发簪,白色的玉石在夜色里更显润泽光滑。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原来翻《说文》的时候看到的话,就记下了。
  我想到了一块老玉,只是小小的一片,叶子的模样,缅甸老玉,我曾经花了半年攒下的钱买下它。我甚至还清晰记得那玉的样子。
  后来,送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和那片玉,很像。
  只是我现在记不得是谁。是那个枫,或者不是,对现在的我再也不重要了。
  我轻声哼着歌,想不起是哪首,只是小帘原来很喜欢哼的调子。
  过了一会儿,正感到有些凉意,茉群走到我身边给我系了件披风:“小姐,现在很晚了,夜又凉,休息吧。”
  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借着灯光看的缘故。
  “茉群,你不'炫'舒'书'服'网'?”我问。
  她摇摇头,看着我:“没有没有,我很好。”
  她用了“我”,我笑了笑:“以后就用‘我’自称好了,这样听着,很'炫'舒'书'服'网'。”
  她摇摇头,行了一礼就匆匆跑开:“奴婢去叫饰儿回来。”
  饰儿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竟没发觉。
  我回到房间,在梳妆台前刚坐下,身后就有“呼”地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一样。
  我忙回头,正见付篱那厮从房梁上落下。
  我还是吓了一跳:“呀,你怎么在这儿的。”
  他笑颜盈盈:“本王早就在了。”
  “你不是随大哥走了,怎么又跑到我跑这儿来了?”
  “哦,”他斜睨我,“你那巧手儿的丫头把曾兄拉走了,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他摇了摇头,一脸痛苦的样子,就好像他心爱的人晚节不保一样。
  看着付篱恶心兮兮的表情,我差点咬到舌头。
  “那你做什么要到我这儿来,还故意吓我。”
  他看着我,认真道:“我想见你。”
  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我不太能抗拒这样的魄力。
  每次被他这样看着,我都觉得自己心跳不稳。
  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不容许我想其他人,其他事。
  蝉在叫,风吹过,树叶“沙沙”响,但屋内却静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伸出手来,想要拉住我的手,但指尖相触的那一瞬间,我似是感到有电流从指尖一路窜到心头,麻酥酥的,下意识收回手,不自然地扯扯嘴角,有些尴尬地道:“你,你别这样。”
  他怔住,略带吃惊地看向我,眸子中有转瞬即逝的不可思议。
  我只得继续装傻,抑制住慌乱的情绪,傻笑着,嘴角却是垮下来的。
  他微微叹口气,动作细微到让我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几乎同一时间,又换上那副慵懒风流的模样,拍了拍我的头:“欧阳琪小姐,本王看这天色已晚,就先回了,你若是想本王了,别哭呦。”
  语气正常到让我胸口发堵,那声“欧阳琪小姐”叫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别开脑袋,闷声道:“回见。”
  他手从我头上移开,明明轻松了,却好沉重。
  茉群领了饰儿回来。
  “饰儿,你刚刚到哪儿去了?”
  她只是支吾着不肯说。
  茉群小声告诉我她去见了欧阳曾。
  我心下了然,看着她:“你要如何我不管你,只是,我要提醒你,你不能忘了我大嫂的存在。”
  她愣掉,脸色很暗,抬起头苦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哈哈,是啊,还有她呢,这么多年,怎么能忘了她呢?”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莫名地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们之间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恩怨。
  只是,何必那么恨。
  我抱着十六弦的古筝,又叮叮咚咚弹起来。
  我相信有时候琴音会让我看到些什么。
  我不记得我弹的是哪首曲子,却看到了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的侧面,头发和眼睛被灯光的晕遮住,只看得见微微上扬的嘴角,有些消瘦,手里拿着麦克风,背景是广场。
  我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他曾经为了我,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唱淡淡的歌。
  正待我再细想更多关于他的事,竟是丝毫也想不起来了。
  便躺下睡去,今夜好梦。

  “我爱她”

  我坐在床边,等着莫枫赶过来。
  脑子中飞过了很多种可能,心里都是忐忑。
  小姐,小姐,你不要有事,是小帘的错,是小帘没有照顾好你。
  莫枫本来就在医院附近,很快就过来。
  他脸色很不好,两个黑眼圈挂在脸上,看到我,平淡道:“你家小姐没事。”
  我忙站起来:“啊?”
  “你家小姐”,这四个字,说明莫枫已经把小姐和原来的欧阳琪完全分开了。怎么会,这么快,这么坚决。
  “联系了她父母,”莫枫似是嘲笑地歪歪嘴角,“她父母听从医师建议,把她送到精神科去检查了。”
  怎么会!我呆立在原地。
  反应过来,疯跑出去,到处询问,一路狂奔到医院精神科。
  在走廊里看到了小姐的父母。两人守在门口,向里面看着。
  我跑过去,对那两位长辈道:“叔叔阿姨,小,小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没必要看精神科,真的。”
  他们并不理会我,只是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们亏欠她太多,没想到刚刚找到她,她竟是这个样子。”
  “她哪里不正常需要被送到这里看病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尖利。
  “现在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说话的是坐在一边的男生。和欧阳琪长得很像,应该是她的同胞兄弟。他头发理得很短,耳朵上有一枚耳钉,正似笑非笑看着我。
  “小帘,”她父母转向我,歉意笑笑“阿均这孩子不太懂礼貌,你别介意。”
  “我说的是事实,”他又插嘴,“小帘大姐,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住的房子是琪儿名下的,她现在自然是要和我们一起住的,也请你快点搬离她的房子。”
  我的思维全被一个词拉去了。
  我想到了不久以前,那紫衣男子还风度翩翩地一边叫着“我的琪儿丫头,本王来看你了”,一边从房梁上跃下。
  不自觉冷笑起来,上前揪住他的领子:“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叫她琪儿,谁准你叫她琪儿的!!!我不准你这么叫她,她听了会哭的。王爷,他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叫小琪的。”
  他轻松拽开我的手,扬扬下巴:“什么王爷,哪里有王爷这种东西。哈哈,你们都一样,这里有问题。”他指指他的脑袋。
  “你!”我正要上前,旁边的人出了一拳把他打在地上。
  “莫枫……”我呆住。
  他优雅收回手,用我从没看过的神色对那个“阿均”低声道:“她又何曾承认了你们,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