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不想跃龙门
奶娘换了一块来,“这块呢?”
“不好,颜色太艳了,这是喧宾夺主,是反客为主了,丞相为他的孙子请客,我总不好抢人家风头啊。”
奶娘又换了一块,“这块?”
“不好。”
奶娘把布料放了回去,背是对着她的,已经没了刚才的兴致勃勃了,慢慢说道,“小姐,你还是自己来挑你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吧。”
屠鱼跃摆摆手,不甚在意。平日都是奶娘在帮她打理生活起居的,从梳头到折被都是奶娘包办了,如果没有了奶娘,她的房间不会是整整齐齐的,她的人也不会是干干净净,她是极为相信奶娘的眼光的也相信她的办事能力的。
“奶娘帮我挑就好了,我这个人没什么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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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1…11…23 11:47:00 字数:7235
“恭喜,恭喜,恭喜丞相又添得一金孙。”
屠鱼跃掀起轿帘走了出去,外头鞭炮声震天的响着,像蜜蜂嗡嗡嗡的撞着她耳膜。丞相府门前围了一群达官贵人在道贺,在作揖。被围在中间的是个老头,太远了模样瞧不清楚,只看到一头的鹤发,那应该是端木凤慈的老爹吧,屠鱼跃猜想。
她跟着大部队走,柳月娘没来,她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她那几个姐姐都跟在亲娘身边,只有她是黏在屠逐日身后的。
“恭喜。”屠邱就说了两字,铿锵有力但也只有两个字而已。
端木鹤延亲自接过贺礼,“招呼不周了。”
这样的对话还真是简洁,连虚以委蛇的场面话都删掉了。
端木鹤延对着端木凤慈道,“你大哥在内堂分身乏术,今日临门的客人多,你也帮着招呼一下。”
一旁丞相府的老总管道,“丞相,这样不妥吧。”好歹端木凤慈嫁了人了,还贵为将军夫人,要她站在丞相府门前……
端木鹤延斜了那总管一眼,“她还是我的女儿,她的丈夫都没说什么了,你何必多嘴。”
“你留在这吧。”屠邱淡然的说着,面子不面子的似乎他并不顾忌,只是不想和端木鹤延站在门外周旋了。
端木凤慈的脸上有藏不住的黯然,端木鹤延对着那总管道,“你在乎的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事我女婿是压根不在乎的,他的心里只放得下国家大事放得下圣上,还不把贵宾往里迎,总要我说一句你才会动么。”端木老头笑着,嘴巴合不拢的笑着。但明显已经是迁怒了,只是那总管倒霉中招而已。
丞相第三个孙子弥月,府外设了十几桌的流水席,府内,她数了数估摸也有二十来桌了。有钱人家宴客,菜嘛自然是有别与寻常百姓吃的粗米粗食,酒,不上档次的估摸也不会摆上桌见人。
这样的排场,只靠着朝廷的粮饷是撑不起的吧……
“各位夫人请用。”丞相府的丫鬟给每桌的人先上了茶点,金钗罗裙,若是不仔细看,那丫鬟的穿着,素雅的布料和她身上穿的,有几分相似。
跟着一个有权有势又有银的主子,福利和工钱真是大大的好啊。
“鱼跃,四哥待会不与你同桌,你要乖乖听姨娘的话。”
一桌只能坐下十几人,屠逐日屠邱和丞相一家子一桌,她的身份……只能和姨娘共桌坐在靠后些的位置。
屠逐日柔声交代着,看到她身后的贵妇人瞧着她交头接耳。他挪过来桌上几碟桂花糕,摸摸她的头。“专心吃东西,不要四处张望。”
“那是屠将军的六女吧,听说是哑巴。”
“不止哑好像脑子也有些问题。”
屠鱼跃自顾自的吃着,听见了却是一点恼意也没有,屠逐日见她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才又回到座上。
她一口一块桂花糕,三下五除二盘中物就没了,好吃的东西量总是少的可怜。她看着邻桌姨娘的糕点,垂涎着,突然肚子闹腾了。
不是吧,她摁住雷声阵阵的肚腹,她早上已经去过茅厕了,丞相府的东西是掺了泻药么,一吃见效……
姨娘们各自的聊着,根本没注意她一个丫头。或者说她们也听到四周的嗤笑,不想和她挨坐着太近引来异样目光才故意不去注意她。
她起了座,只能自己去找茅房。
丞相府大的可以,屠鱼跃像是没头苍蝇不能问路就只能瞎猫乱撞,遇上茅厕是她运气,遇不上……找个隐蔽的地方就地解决吧,不然人有三急能怎么办。
屠鱼跃这么想着,左拐右拐右拐左拐的还真狗屎运遇着了。
“还以为屠邱真是刚正不阿,什么为国为民,呸,今天还不是和端木鹤延那个贪官搅在一块了。”
茅厕间用板子搁着,隔音的效果弱的可怜啊。
她就说嘛,不管在哪里,道人是非就和被太阳光照到一样的正常。人若是不再说长论短的个个清心寡欲,那人间就少了人气了,人人能飞升了。
脚踩人家主人的地,头顶人家主人的天都能在茅厕里聊起来,还不知道隔墙有耳吧。
“他们两个争锋相对不是一朝一夕了,翁婿不和朝野皆知,要不是当年端木凤慈请太后赐婚,打死都没人信他们两家会联姻。当时你不在场,我可是看的真切屠邱的脸一下就绿了,只是碍于是皇命,不得不娶。”
“屠邱就是命好,娶了个娘家有势力的夫人。再怎么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女婿有了麻烦岳父总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出手帮忙。”
“那是当然,不是看在端凤慈的面子,他还巴不得屠邱死的越早越好。”声音变小,“那老头也就会做排除异己的事,哪个和他做对的有好下场的,这次他说孙子弥月,我们不就得乖乖掏银子‘进贡’了么。”
隔壁茅厕的门开了,那人解决了大事终于要走了,要留给她一片清静。其实一个人坐在马桶上是很无聊的,他们愿意聊人家的八卦,她是万分的乐意听的。
“和端木家联姻真是好处多啊,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那个命呢。”
“谁叫你爹娘没给你副好皮相,你要有屠邱一张玉面,说不定当初丞相的东床快婿就是你了。”
一阵嬉笑后,有人催了。
“快走吧,今天这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弥月酒是其次分明就是在给屠邱摆说和酒的,一会太子和几位皇子就要到了,我们得在前堂跪迎。”
“前一阵子,太子和屠邱为兵符的事闹得凶,现在皇上龙体好转,估计太子会低头。”
声音远去了,屠鱼跃解决了‘急事’,终于又是一身的轻松。
像屠邱那样话少表情少不懂谄媚之术的,不但战场上杀人多,朝廷上应该也是树敌很多。那些人今日来除了卖端木鹤延面子,应该也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他要有什么行差踏错的,那些同僚会蜂拥而上的落井下石。
难怪端木凤慈侄子弥月,却非要把屠家一家子都请来,端木凤慈这位当家主母在背后也是运筹不少啊……
她想照着来路走回去,她是先左拐右拐还是先右拐左拐来着?
她走啊走……
丞相府不但内堂雕梁画栋,连院落都是富丽堂皇的。奇花异草,怪石嶙峋,同是大官的家宅,她住的将军府倒是显得寒酸起来了。
这丞相是贪了多少刮了多少啊?天子脚下这样明目张胆的奢华着过,就不怕哪日银子会招灾惹祸,像是和谎南鲁”怀颐鹱澹?br /> 她到底是先左拐还是先右拐的?
前头一间屋子的门开了,探出一个人身,左盼右顾,见四周只有她一个。“你……”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没预兆的就把扯她进屋里了。“快,快帮我研墨。”端木惟真抓起一墨锭塞进她手里,从柜子里取出宣纸平铺,取下笔架的狼毫笔。
这没头没尾的是在做什么,她是来吃酒宴的,是正在找回前厅的路……
见屠鱼跃没有动作,呆立不动,端木惟真催道,“快帮我研墨呀,我刚想到了一篇赋,要赶紧记下来的。”前堂估计来了不少人了,他时间不多,得速战速决。
她扫了眼那孩子的衣着,锦衣玉饰,有些猜到他身份了。他眼睛细看有些像狐狸眼和刚才外头被骂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端木老丞相,眼眸子一样。
“快啊。”又催了一遍。
屠鱼跃心里想到,他待会也要去前厅的吧……
屠鱼跃踱步过去,把桌上玉碗里的清水倒进了砚台,斜着墨条磨起墨来。
端木惟真斜眼睨着她的漫不经心,进府的丫鬟都是要由总管调教过,可以是目不识丁的,但不能不懂选笔不懂研磨不懂辨析纸张好坏。他嘴巴指正道,“你怎么能把水倒满砚面,怎么能整个抓着墨条呢,拇指中指夹着墨条两侧才对。你是新来的丫鬟么,总管没教过你怎么研墨?”
屠鱼跃摇头,她怎么会晓得怎么研墨。平时念书时都有丫鬟帮着,晚上回去写作业,是奶娘帮着,奶娘研墨的步骤就像她刚才做的那样也没那么多规矩啊。
“算了。”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丫鬟都到前厅去帮忙了,不然他会直接把这个小丫鬟换掉。“继续磨吧。”可惜了那墨条了,那是御赐的贡品,今日算是要毁了。
他奋笔疾书,屠鱼跃瞄了一眼,那字,写的和她写的一样难认,只不过她的字是丑得难认,他的是龙飞凤舞,潦草得难认。
宾客就要到齐了,他是在赶时间吧。
这房里只有墨汁和书卷的味道。
好几个紫檀木制的大书柜,每一层都塞满了书,填得书架一点缝隙都没有了,在东野原来著书立说的人有这么多么?她来来回回就念过女诫,还是念了两个月还背不下来的那种……
“墨身要垂直着来磨,要重摁轻转,先是慢的后边速度才慢慢变快。”端木惟真实在想专心在写赋上,不想分出心神来说她,只是她把墨汁研的浓淡不均,叫他怎么专心。
屠鱼跃受教的把墨条直了起来。
他看着觉得她研墨的姿势还是有些别扭,但磨出来的墨至少是不会时粗时细了,才又低头继续他的奋笔疾书。
她是该怪自己不要红缎不要蓝缎挑了一块和丫鬟穿的差不多的粉缎,还是该怪丞相府福利太优丫鬟也穿缎子,才让人把她误认成了丫鬟。
“我这篇上林赋终于完成了。”他高兴极了,一目十行看了一遍,把纸摊在桌上,打算酒宴结束后墨汁干了再收。
屠鱼跃把墨条搭在砚台上,终于写好了么,他终于要去前厅了吧,她不用再头痛自己是先左拐还是先右拐了……
“这是什么呀!”端木家的公子一声惊呼。
屠鱼跃看去,不过是只虫子,不知哪爬来的正好停在那宣纸上,只有一小节指头的大小,看起来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
这样的虫子她上辈子常见,她不爱收拾屋子,吃过的泡面包装袋,薯片包装袋都是随手的扔,家里垃圾多了,横行的各类昆虫也就多了。她经常是见一只消灭一只,不过偶尔心情好就会学和尚去放生,让它留条命繁衍后代不至于灭绝……
端木惟真惊叫着,“我屋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讨厌虫子管家是知道的,他的房间总是天天的打扫,虫子该是绝迹了才对。
屠鱼跃见他翘起了笔头,颤着手想要去挑。
屠鱼跃从书柜上随便的抽了一本书,用力一拍。
“不要!”他尖叫。
那虫子已经是扁平的了,尸首黏在了书的封面上。她从前都爱卷了杂志打的,那尸首很容易弄干净,用抹布沾上些许水抹抹,书就恢复原样了。
“你知不知道这本治国论有多难找,整个皇城就剩下这么一本孤本了。”他平时翻阅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把书弄皱弄残了,她居然拿来打虫子。
“你到底是哪个牙婆引进府里来做事的,什么都不懂。”
屠鱼跃静默。
端木惟真咬牙,气的七窍生烟,偏偏眼前这个个头比他矮上一截的丫鬟面无悔意,还站的挺直。难道她不知道做错事的人该垂首忏悔。“你是个哑巴么,你难道就不会说句话。”
他说对了,她就是哑巴。她现在要是冒出只言片语,待会他去到前厅和别人说起她会说话,那她不是引火烧身?
端木惟真看了看外头,估计觉得在房中耽搁太久。对着她哼了一声,“晚些回来再让总管罚你。”他拂袖出了门,屠鱼跃赶紧跟在后,亦步亦趋。
她离开时前厅还是有许多空位的现在都已经坐满人了。二娘见她回来,想开骂却又碍着四周围坐了高官贵妇不好发作。“你到底是去哪了,这里不是将军府怎么能胡乱跑,差点就要差人去找了。”
端木惟真见屠鱼跃坐到了位上,讶异的问了端酒菜的丫鬟她的身份。
“那是将军的六女儿。”丫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