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彩云归
甭湓谧郎稀K采疗氐却挪凰僦汀?br /> “咣噹”门被踢开,凶神恶煞般的男男女女蜂拥而入。他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套了个红箍,有的手提棍棒,有的捏着绳索。他们直奔里屋和后院,徐忆兰惊恐地望着这些人,弄不清是那路凶神。从年龄上看,他们年岁参差不齐,老至四五十岁,小的只有十几岁,显然不是学生。
徐忆兰控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静静等待事态发展。
为首的一个见同伴纷纷向他报告“没有”之后开了腔:“你是罗天佑什么人?”
“我是他母亲。”徐忆兰淡淡回答,出乎预料的镇静,连她都感到吃惊。为啥怕他们?怕他们有啥用?难道还希望他们大发慈悲不可?
那家伙又说:“我们是自力机器厂的红卫兵,罗天佑反对无产阶级特殊时期,对抗无产阶级专政,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把他交出来!”
徐忆兰愕然盯视对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骤然间,她的心跳加速。天呐!天佑被他们弄到哪儿去啦?
“你少装蒜,老实交待,你把你儿子藏到哪儿啦?”
“我没见到他。”她如实道来。
这时,门外聚拢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玻璃窗上也贴满了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
“你把他交出来,抗拒无产阶级特殊时期决没好下场!”头目阴险地在徐忆兰脸上扫来扫去,想从中寻找破绽。
徐忆兰毫不示弱地迎视着对方的目光,她厌恶他们,憎恨他们:“人是被你们抓起来的,你们把他弄到哪儿去啦?”她心里难过,泪在眼眶里打转。
“哼!”那头目冷笑一声,“你想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吗?!”他在她面前晃动着拳头。
张木匠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大致弄清了一些来龙去脉,眼见徐忆兰要吃亏,他从门外挤了进来:“出了什么事?”
“你是什么人?”头目喝斥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张木匠不急不恼,和气地说:“我和她是一个厂的工人。”他特意加重“工人”两字的语气。
“什么出身?”头目怀疑地打量着他。
“贫农。”他淡淡地回答。
头目的口气这才稍稍缓和:“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支持你们的革命行动,想协助你们。”见那头目不反感,紧接一句:“罗天佑是什么问题?”
“现行反革命。”
“他的罪行是什么?”
“他把墨汁洒在了我们伟大领袖的画像上,真是罪该万死!”
“怎么洒上的?”
头目有些不耐烦:“让他写大字的本身就是阶级斗争的具体表现!他把墨汁往瓶里灌的时候漏出了墨汁,我们一致认为他是利用这个机会故意攻击我们伟大领袖,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喔。”张木匠微微点点头。类似天佑这样的现行反革命他见过一些,有人是因为念错了语录,有些人在报纸上写大字时“打倒”两字背后正赶上“毛主席”三个字,这些人都被揪出来。他对这种作法很反感,得知天佑也遭此难,他同情他。
那头目不再理睬张木匠,而对同伴下达“抄”的命令。一班人马分头行动,乒乒乓乓地翻箱倒柜砸东西,但是他们没有找到一件有“价值”的罪证。这人把大失所望的邪气撒在徐忆兰身上,推搡她,辱骂她,逼她交出人犯。
徐忆兰只是闭口不言,听着他们鸡一嘴,鸭一嘴地嚷嚷,硬着头皮忍受着屈辱,盼望着这场恶剧早早收场。
张木匠见这些老少红卫兵们情绪越来越激昂,行为越来越疯狂,担心他们对徐忆兰施暴。应该把他们早点打发走,怎么打发呢?他盘算着:在他们面前不能对徐忆兰流露出半点偏袒,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能救忆兰。当他听到有人说:如果你不交代,我们就在你家等,总有鱼儿落网的一天时,他有了灵感。他上前与那头目搭讪,他悄声说:“为了革命,我可以帮忙,我就住在她家隔壁,只要罗天佑回来,瞒不过我的眼睛,到时我打电话通知你们把他捉拿归案。”见头目认真地听,他乘机又说,“你们革命担子很重,为了小小的罗天佑耽误你们宝贵的革命时间划不来。”
见张木匠一副虔诚的样子,而且提出的建议很有利用价值,头目表示了赞许,同时不失时机地开展群众工作:“我们是阶级兄弟,是一根藤上的苦瓜,是一条战壕的战友,谢谢你对革命的支持,”那头目露出焦虑神色:“斗争复杂啊!我们厂庙小神仙大呀,池浅王八多呐!阶级斗争的盖子还没有完全揭开啊!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斗争还相当激烈!阶级敌人不甘心他们的失败,还要作垂死挣扎,我们革命的工作千头万绪呀!”说到这儿,头目做出一副任重道远状。
狗屁!张木匠暗暗骂道,就凭你们胡作非为搞破坏也算革命?!嘴上却说,“是这样的,我们厂阶级斗争盖子也没完全揭开,革命斗争还相当激烈,不过罗天佑的事只管交给我,我是工人阶级一员,三代贫农出身,我一定及时向你们汇报阶级斗争新动向,你可以把电话留给我。一有情况,我马上通知你们。”
“好的,好的,那太谢谢你了。”头目说。
“不用谢,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的嘛!”可怜淳朴厚道的张木匠,不知不觉扮演了一个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的角色。
头目把电话号码交给张木匠后,把手臂一挥:“撤”他还很有些统帅气派呢!那些老少红卫兵们一窝蜂地从徐忆兰家撤出,爬上卡车,高唱革命歌曲,雄赳赳气昂昂地按原路返回。
次日下午一点半左右,徐忆兰正在仓库码放货物,听到有人叫她去接电话,她有些紧张,不知又有什么事发生。拿起话筒,听到一个女声在说:“我找徐忆兰。”
“我就是。”她紧紧把话筒贴在耳朵上。
“你是罗天佑的妈妈?”
徐忆兰浑身一抖,一颗心抽得紧紧:“是的。”
只听对方急切地说:“徐阿姨,罗老师很安全,请你放心。”
“你是哪位?”徐忆兰叮问一句,然而对方挂断了电话。
整个下午,徐忆兰都在琢磨那个奇http://www。345wx。com怪的电话,回味着那个陌生的女声。难道天佑真的很平安?不会是圈套吧?是不是在摸我的底?细细想想认为不是圈套,也不是摸底,人家是来报平安的,并没套我的话,而且不敢多说就把电话挂断了,看来这人是同情天佑才给我报平安的。对了,她称天佑为老师,那么天佑一定教过她。她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危帮我们呢?是天佑的女朋友?天佑从来没有提起过呀,不是女朋友那么一定是个好心的女孩。她说天佑很安全,谢天谢地,天佑还活着!想着想着,徐忆兰一阵感动,不由地热泪盈眶。
果然,自力机器厂红卫兵总部把罗天佑的问题通报给了皮革厂红卫兵总部,引起了皮革厂红卫兵总部的高度重视。他们迅速组织力量对徐忆兰进行背对背的调查,并且把她从仓库重地清除出去,排除了司马祺威当政时期安插在仓库的一颗定时炸弹,并把她调到了生皮车间劳动。
刚到车间干了半天活儿,徐忆兰又接到通知,让她立刻到红卫兵总部去一趟。虽然这是预料中的事,但是,一旦接到这样的通知,她还是十分的紧张。
她没敢耽搁,洗净手揣上红宝书,一路惴惴不安地赶到办公楼。打听到红卫兵总部在二楼原政治处,她直奔二楼而来,站在原政治处门外,一阵恐惧笼罩心头。
为了掩饰惊恐之色,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以此稳定情绪。待到心跳稍稍平稳,她把红宝书端端正正地握举到胸前,一切均要做得规范,不得有一点点的马虎。准备就绪,她敲响了那扇厚重的门。
“进来。”她听到里面传来威严的声音,她扭动门把推门进去。举目一望,宽敞的办公室里有一对套着红箍的男女正襟危坐在桌后,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女的,徐忆兰觉得眼生,男的,她认识,是皮革厂的红卫兵头头,姓刘,绰号“刘花骨朵”,他虽已为人父,却仍时时以“祖国的花朵”、“革命的接班人”自诩。因此,有人送给他“刘花骨朵”这么一个颇为形象的绰号。他是车间里的统计员,常到仓库来领取工人的保健用品,所以和徐忆兰比较熟悉,以往见了她蛮客气的,总是徐师傅、徐师傅地叫。可是现在,全然不像以前,一脸傲气,一脸冷酷。
见这阵势,徐忆兰倒吸一口冷气,加着小心走近桌子,距人家二米左右的地方站住,静静等待发落。
“坐吧。”刘花骨朵不认识似地瞧着徐忆兰,冷冷地发话。
徐忆兰遵命坐到桌前的一张方凳上。
见徐忆兰坐下,刘花骨朵庄严地打开红宝书,大声朗读:“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我们务必不要松懈自己的警惕性。”念罢毛主席语录,他严厉地盯了徐忆兰好一会儿,捕捉她脸上的情感变化,然后高深莫测地淡淡一笑,打着官腔说:“知道为什么叫你来么?”
徐忆兰心里判断着:他们一定是为天佑的事找我的,那女人一定是天佑厂里的。我怎么回答他?说知道还是说不知道?如说知道,他们便会认为我对天佑的事了如指掌,就会乘胜追击逼我交出天佑,那样就被动了。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刘花骨朵冷冷一笑,“没关系,一切与人们为敌的人,我们都有办法对付!”
徐忆兰不吭声,心想,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刘花骨朵又说:“我们作了充分准备,掌握了鉄样的事实才把你叫到这里来的。我们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点请你放明白。”见徐忆兰毫无表情的样子,他的口气稍微婉转了些:“我们一直等待你主动交待揭发问题,可是你令我们失望。不过,我们仍希望你大义灭亲,与反革命分子划清界限,站在人民一边。”
徐忆兰警惕地注视着对方,摇头说:“让我交待什么?我也不知道揭发什么。我儿子在单位里怎么犯的罪我没看见,他被隔离审查之后一直没回过家,我不知道他的下落。”她的思路一直在天佑的问题上打转。
“徐忆兰,你很不老实!这样对你没好处。”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以我所了解的,我儿子从没反过党我的家他厂里来人抄过了,并没有找出一样**反人民的罪证呀。”说罢,她凄然地垂下了头。
见她抵赖,刘花骨朵恼怒地瞪圆双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徐忆兰,你放明白点,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厉声喝斥。
徐忆兰低眉垂目坐着,难过地想:开始了,开始审讯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一直未开腔的女人这时开口了:“实话可以告诉你,你儿子的问题不是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他的问题自有他们单位处理。”
“这么说,并非你就没有问题可揭发交待了,恰恰相反,你家的问题严重的很呐!隐瞒是没有出路的,你赶快交待罗正卿的问题吧。”刘花骨朵得意地欣赏着徐忆兰魂魄出窍的狼狈样子。
听到的竟然是丈夫的名字,徐忆兰不受控制地全身打着冷战,一时间心里沉甸甸的。
“徐忆兰,你丈夫在哪里?”那女人再度开腔。
听这么一问,徐忆兰糊涂了。他在哪儿?确切地说,徐忆兰无法回答,她只知道,解放前夕,丈夫曾回家与她道别,说他将随军队去台湾,倒底去了没有她就不得而知了。
“徐忆兰,你赶快交待你丈夫的下落吧。”刘花骨朵催促道。
徐忆兰不能再沉默了,她定了定神说:“解放前夕,他曾对我说,他随军将去台湾,是不是真的逃到那里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以后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解放后,关于他的问题,我曾向政府作过交待。”
“你不要隐瞒了,我们已经清楚了,你丈夫是潜伏特务,十七年来,修正主义当政,他们包庇所有的特务,给我们党造成巨大损失,现在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派掌权了,决不允许反动派兴风作浪,一定要把反革命分子统统挖出来示众!你赶快争取主动,揭发你丈夫隐藏何处?有谁和他联络?干过什么反革命勾当?你要认清形势,揭发交待,否则没有好下场!”
听到这般恫吓,徐忆兰噤若寒蝉!她弄不清他们所言是真还是假。天呐!我什么也不知道呀!她暗暗叫苦。
确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她只是个家庭妇女,对政治一向不关心。况且,他们夫妻相聚日子很少,丈夫又从不对她讲公务上的事。她能揭发什么呢?至于他们所言,丈夫是潜伏特务,她更是闻所未闻,现在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