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玩具
“听说市长也接到匿名投书,是真的吗?”
“是的,我想先暗中调查。”
“我知道。”
水泽股长很客气地请求听听他所调查的情况,同时也想交换情报,希望德井到县警署走一趟。
没有反对的理由。若是幸运或许能听到新的情报,对警方也许没有用,但对德井而言,甚至可以是用来置谷上于死地的资料。
一个小时后,德井坐在县警署调查一课的小会议室,把事情经过向水泽股长说了一遍。
他也向水泽出示了那封匿名信,他和教育长夫妻接触的经过他也和盘托出,当然还包括他在“摩尔根”和住友圭子见面的事。他惟一隐瞒不谈的是他如此热心调查的真正动机,就是他对谷上个人的厌恶感情。
“原来如此。”
水泽对德井的每一句话都如此回答,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
“一年前你曾经在教育长手下工作过,依你对他的经验判断,他会因父亲的请求去杀人吗?”水泽问。
“这……听说教育长对父亲一向是百依百顺,绝不抗拒的。”
德井以另一种肯定的方式回答。
“可是他毕竟是个教育长。你认为这一点怎么样?”
“父子关系应该比社会地位来得更有分量吧!”
德井的话一直在强调自己的判断。
“也许是有道理,可是他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除非出现新的证据,否则,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物品?”
“没有什么重要的可疑物品,尸体也没有致命的伤痕,可以认定是纯粹被烧死的……假设有凶手先把被害人击昏,在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的情况下,人是怎么死的,实在是不容易判断了……”
水泽股长一面说,一面拿出从火灾现场捡到的几样东西,放在德井面前。
其中有一件东西吸引了德井的注意。
是玻璃制品遇到高温而熔成一团的东西。
“这是什么呢?”
德井问着,同时伸手拿过来仔细看着。
“不知道。我想可能是玩具,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曾经向制造玩具的协会打听,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如果说是玩具,摆在老年人房里就有一点奇怪了。”
“我们也很怀疑,但老年人房里有玩具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就有一个亲戚,70岁以后才开始收集洋娃娃及机器类玩具。”
“不过,这不是普通玻璃,好像是水晶玻璃,是品质相当不错的东西,在烧成一团乌黑时还残留着一点红色,这是鸟嘴吗?”
德井说到这里,突然被自己所说的话勾起一串模糊的记忆。
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
德井认为这不是玩具,他曾经在某处见过这种东西。
水泽股长点着头,他没有发觉德井的若有所思状。
“一定是鸟嘴,我判断这是玩具,可是……”
八
10月7日,星期二。
德井请求公休。
他要去千叶,期望能找到线索打垮谷上教育长的不在场证明。
何况已经插手管这件事了,虽然只是处理一封匿名投书,但至少也要追查到使自己满意的程度。德井觉得自己已经逐渐同意圭子的主张——教育长的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
上午11点到达千叶站,看来像是秋高气爽的天气,而在靠港口的上空却笼罩着一层黄雾。
出了车站,走往千叶港的方向,从这里超越16号国道,就到市公所。
德井要去的教育中心,是在国道与车站的中间,地名是新田町。
在RC五楼的白色大厦,挂着一米见方大的招牌,上面写着教育中心。
他在横滨市政资料室曾经查过资料,知道这里的一楼是办公室,二楼是大小会议室,三四楼有各种视听教室或教育展览室等,五楼则是特别住宿设施。
“打电话联络过……”
德井在服务台前报出姓名,并说明事由。
当然他不会说是为了找教育长不在场证明的反证而来此地。
“教育长遗失了富有纪念意义的自来水笔,他希望能找到……”
德井以这个理由进入谷上教育长10月1日住宿过的501号室。这是三坪和一坪半的和式房间,也有浴室。501号室是专供教育界资深元老住宿的,所以设施完善,电话甚至还有内线和外线两种。
为了表示自己的确是为找自来水笔而来,德井做出热心搜寻房间里每个角落的动作。
“真奇怪,自从教育长用过这房间以后,只再用了一次,收拾时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呀!”
带他来房间的职员虽然很有礼貌,但也表现出怀疑的神态。
“会不会是教育长记错,忘记在别的地方了……”
德井嘴里嘀咕着,眼睛迅速瞄向放在小桌上的外线电话,号码是52—34X1。
8月1日晚上7点,美代子夫人从金泽区家里打电话到这里。在那账单后面写的电话号码毫无疑问是0472—52—34X1。
谷上是一个人住这儿。如果除了谷上以外还有别人,会是什么情形?
能瞒过美代子夫人吗?
只是脑筋一转,他就放弃了这想法。谷上夫妇去年才庆祝过银婚,若说有人模仿谷上教育长的声音,也不可能骗得过在一起生活多年的夫人,更何况她还是个直觉敏锐的女性。
如果用录音机回答电话呢?
可是,电话录音不可能和夫人的问答配合得很好的,因此,不是另外有共犯,就是谷上根本不能接电话。
德井在心里思忖推理时,那个职员以为他为找不到东西而苦恼着。
“真的是很重要的自来水笔吗?”
“是,听说是父亲的遗物。”
“哦,那是……”
“教育长在1日那天是几点钟到达这里的呢?”
“大约下午4点半左右,后来出去过一次。1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因为2日很早就要办事,所以特别要求住在这里。”
“大概几点钟左右从下面回来的呢?”
“这……我没注意,在这里住宿的人从正门和后门都可以进来……”
“这里晚上什么时候锁门?”
“10点。10点以后住宿的人还是可以进来,但是要按后门的门铃,叫值班的人来开门。”
“这么说,10点以前是可以自由进出的?”
“是的。”
能证明谷上教育长的不在场,只有这电话机……到此为止的过程还算能确定,但以后的情形就一点儿进展也没有。若是要有进展,就必须要先能证明美代子夫人作伪证,但似乎不可能找到证据。
九
德井搭乘国电回千叶,全身疲惫极了,因为有人投书,他必须奔走调查,因为要满足报复感而产生了空虚。
他坐在位子上闭着眼睛。
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德井这样自我嘲笑。
这时候突然听到右耳旁有人说话。
“子袜………”
“错了,是袜子……说说看,袜子。”
德井张开眼睛,那是一对由津田沼上车的年轻母子。
男孩大约只有两岁多,指着自己的袜子说“子袜……”,年轻妈妈立刻纠正孩子,要他跟着说“袜子”,孩子一听马上能正确地说“袜子”,但不久又变成了“子袜”。
右耳听来时要说“袜子”,但从耳朵到嘴巴的过程中起了变化,两个字颠倒了。
即使是大人也会出现这种情形。
德井不禁微笑起来。在这一刹那,他的思考方向却朝意外之处去了。
对了,最容易弄错的就是顺序,本以为是对的,如果顺序不一样……尤其是像数字那种单调的东西。
他想起谷上教育长交给美代子夫人的账单,夫人是照纸上的数字拨电话的,所以电话一定是打到千叶市的教育中心。
但是,除此之外会不会把电话打到其他地方去,而那个电话号码在当初就是另外一种数字,若是如此,现在这一张写正确号码的纸条,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谷上自己把纸条调换过了。在自己家里要调换一张字条是多么容易的事。德井想着。
可是美代子夫人拿给德井看时,毫不犹豫说“我记得这个号码”,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否因为两个号码原本就非常相似呢?就像右耳把袜子的发音顺序弄错一样。第一次看到千叶的电话号码,顺序弄错一点儿大概不足为奇吧!
而且,用来写号码的“佛罗里达”餐厅账单是相同的,数字的字体也相同。要拿到两张餐厅账单并不困难,谷上要写两次字体相同的数字更是容易。
“佛罗里达”餐厅是在六浦车站前,同一天去吃两次同样的东西,就可以把这问题解决。
就是这样!
德井在心里感到非常兴奋,但光是这样推理可不成,还有一个待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地方的电话号码和千叶市的很相似……德井认为必须是相模原或附近的地方。
而且,局号必须是相同或相似,否则这个假设就不能成立。光是局号以外号码的差异,谷上就不可能在千叶市以外的地方。
只有一个条件能揭穿他的不在场证明,那就是能证明当天下午7点他在相模原附近。
换一次国电,在东京站下车时,德井立刻找到公共电话,打到查号台。
“想知道相模原的市外局号。”
德井询问的口气急躁,心里紧张得一阵抽痛。
“是0427……”
“0427……”
果然不出所料。
千叶是0472,相模原是0427,看着字条上的号码拨了一次,记忆自然不是很准确的。
“在相模原也有52的局号吗?”
德井紧接着问最重要的一点。
“是,有的。”
“谢谢。”
现在要推翻谷上教育长的不在场证明可就容易了。
美代子夫人自以为打的电话号码是0472—52—34X1,但实际是打到0427—52—34X1。
换言之,那时谷上教育长并不在千叶,而是在相模原市。
在相模原市的哪里呢?
只要拨电话到0427—52—34X1就知道了。
德井立刻在公用长途电话投5个10元硬币,然后小心地拨号,他惟恐太粗心,又拨成“0472”。
他第一次知道在东京附近有这么容易混淆的电话号码。
听到电话铃响了一会儿,心里想大概没人在家,但突然,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Hello,Hello,This is Feelan Paterson。”
好像是美国人。说的是“喂,喂,这里是菲兰·巴特森。”
说得很快,乡音又极重。
原来如此……德井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
现在他明白了。
他佩服谷上如此周密的设计。
不知谷上和美国女人菲兰·巴特森有什么关系,但至少可以确定他利用这女人家的电话。
由电话里女人说话的口吻听来,好像完全不会说日语,这样谷上就不怕她听懂电话内容。
而且,美国人没有可能去向第三者说明什么时间教育长在她家里。
这真是个巧妙无比的方法。
德井也认为,谷上就是因为想到有这么理想的诡计,才会自掘坟墓。
很可能,慎重的谷上在父亲要求他协助强迫殉情时,起先一定也不愿意实行。
而使他产生“实行”的意念,可能是偶然中知道电话号码的巧合;只要能有绝对可靠的不在场证明,就可以冒险行事,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临了。
德井如释重负,在公用电话前深深叹一口气。
他很想立刻就把这个结论告诉圭子。因为圭子早就对谷上的不在场证明产生怀疑,暗示他有杀人动机。
圭子的面貌正是德井所喜欢的类型,细长的双眼散发出奇妙的感情。
在想到事情已经解决的刹那,圭子的存在突然使德井感到无比的重要。他是个单身贵族,有接近圭子的自由。
她在“摩尔根”时曾把公寓的电话号码告诉德井,此时他立刻打电话给圭子,正好她在家。
保险业务员虽然也有工作标准,但也算是自由职业,在情绪不佳,或认为这一天不会再有收获时,就可以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圭子小姐……”德井以亲切的口吻说,“有你的帮忙,我已经揭穿教育长的谎言了。”
德井在电话里一口气把自己的推理说完。圭子听了以后,长长吁气。
“你说得没错,一定就是这样,我能为我姑姑报仇,真是太高兴了。我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形……”圭子想了一下说,“明天……在江之岛见面吧,下午4点。如果在那个时间我不能赶到,我会设法和你联络。地点是江之岛的桥根。”
十
用什么方法可以使自己不受别人的责难,而又能达到折磨教育长的目的呢?
德井想着终于要享受最后完工阶段的快乐了。
从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