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天涯
易沉楷怜爱地轻抚她的睫毛:“我也一样。”
“28号就是婚期了,我们结婚吧。”苏画轻轻地说。
“那怎么行?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结?”易沉楷反对,他要给她最好的婚礼,可是现在,他甚至都无法做一个正常的新郎。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彤式,只在乎内容。”苏画拉着他的手撒娇:“选定的吉日可不能改,不然弄得像二婚一样。”
易沉楷失笑:“你呀,想得真够多的。”
“你才想得多呢?结婚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为什么一定要诏告天下,你都说了,我们老夫老妻的,搞那么大排场干嘛?”苏画连珠炮似地,让易沉楷招架不住:“好好,那你说怎么结?”
“就在这结呗,父母高堂在场,亲戚朋友见证,我再给你戴个戒指,就行了。”苏画办事的简洁高效,让易沉楷无语。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给我爸妈打电话。”苏画当机立断。
“喂,喂,谁跟你说定了?”易沉楷喊,却只听见关门的声音,无比沮丧,难道以后在家里,他真的这么没有发言权吗?
苏画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拨通电话:“妈,我和沉楷,这个月28号结婚。”
“那好啊。”苏妈妈很开心,她并不知道,这对儿女,经历了怎样的劫难。
苏画咬了咬嘴唇:“妈……沉楷他……以后可能看不见了。”
苏妈妈呆住,半响才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当听苏画讲述完这一段故事,苏妈妈哭得不可自抑:“画画啊,沉楷能这样对你,就算你一辈子服侍他,也是应该的啊。”
苏画把额抵在墙上,泪一滴滴地下落:“是,妈,我心甘情愿,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99 不能说的秘密
第二天上午,在易沉楷被推去检查的时间,苏画将所有人召集在病房里,如实告诉了他们易沉楷的病情。
易妈妈当场就哭了出来,为什么上天还是不肯放过他的儿子?易家奇侧过脸望着窗外没说话,但是握着拐杖的手背却青筋暴突。
“我和沉楷……打算28号结婚,就在这里。”苏画接着宣布了这个消息,如同一记炸雷,让易家奇震撼地看着她。纵使深爱,要嫁给一个将盲的人,仍旧需要莫大的勇气。可是苏画很平静,毫无献身取义的矫情。这个女孩子的忠贞和坚韧,让易家奇发自内心地羞愧。可是他的性子,让他的抱歉说不出口,梗了很久才问出一句话:“你父母……同意吗?”
苏画转眼看他:“同意,他们今天下午就会赶过来。”
她没有问易家奇同不同意,因为经历过那样的生死相隔,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嫁给易沉楷,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决心。
易妈妈也同样横下一条心,预备在丈夫反对这桩婚事的时候,奋力反击。
可是易家奇沉默半晌之后说:“几点到?我派车去接。”
满屋子的人都惊讶地望着他,他有点尴尬地转过头去,手里的拐杖在地下没有章法地磨蹭。
最后是苏画用微笑打破了尴尬:“谢谢您。”
这句道谢,让易家奇惭愧更深,以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有什么资格受她的谢意?
苏画看着他难堪的样子,悄悄向易妈妈使了个眼色,易妈妈站起来拉易家奇:“老易,我们早点回去给亲家收拾房间去。”
易家奇连忙跟着站起来,急急地走了。
留下的魏庭轻轻笑了笑:“老头总算知道你的好了。”
林暮雪也过来搂住苏画的肩膀,撇了撇嘴:“以前是他自己。Y?不知好歹。”
苏画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算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沉楷。”
提到易沉楷,大家的心情又再度变得沉重。林暮雪的眼角又开始泛红,苏画却没有哭,到了现在,眼泪已经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沉楷的病情,我们要暂时对他保密,他现在的状况还不稳定,不能受刺激。”
魏庭和林暮雪慎重地点头。
这时,有护士过来重新铺床,大家止住了口,走到门外。
魏庭因为公司有事需要先离开,可是走了两步却又转回来,在苏画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回头。
苏画看看他的背影,温暖地笑了,魏庭是个极度内敛的人,这个拥抱已经是他表达关心的极限。
林暮雪在一边,却有些怔神,在那个男人刚才拥抱苏画的一瞬间,她在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爱。
这时,易沉楷已经从检查室出来了,苏画小跑着迎了上去。林暮雪愣了愣,收起了刚才的心思。
不管是不是爱,这都一定是个只能深埋心底的秘密,无论于谁。
易沉楷全然不知刚才病房里为他起过多大的波动,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握着苏画的手,感觉到她的温度才能安心,只要离开—刻,就觉得慌乱。
听见苏画温柔地叫他“小易”,他立刻撒娇地抬起手,她马上拉住他的手,陪着他的推床慢慢走。
林暮雪看着他们进了病房,叹息着微笑,既感慨他们的不幸,却又羡幕他们的幸福。
世间有几人,能有幸得到生死不离的爱人?
那天下午,苏画的爸妈赶到了病房,苏妈妈一见易沉楷眼泪就掉了下来,握紧他的手说:“孩子,你受苦了。”
一声“孩子”让易沉楷心里暖暖地疼,他安慰他们:“爸,妈,没事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苏妈妈更是心如刀绞,却只能强忍着难过顺着他的话说:“是啊,过些天就好了。”
房里的人,都和她一样红了眼眶,却必须伪装轻快的气氛,热烈地探讨婚礼的事宜。
易沉楷其实还是想坚持等自己好了在举办婚礼,却没有插嘴的机会,只好听之任之。
苏画坐在床头,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他没受伤的额头,他在那种轻柔的抚摸中,渐渐放松,最后睡着了。
母间的其他人,都放下僵硬的笑脸,安静下来,沉默而悲伤地看着病床上的易沉楷。
“其实我们挺幸福的。”苏画低头去看他沉睡中带着孩子气的脸,恬然一笑,将那悲伤化去了些许。
到了这一步,与其痛惜失去,不如珍惜拥有。
如果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改变,只能试看接受,守护好现在还能把握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分头去准备婚礼,易家奇依旧沉默古板,对苏画父母却没有丝毫怠慢。苏画本就是个你给我一分颜色,我还以一分颜色,你给我一份真心,我报之十分真心的人。虽然还未开口叫过易家奇“爸”,却也对他尊敬恭顺,气氛日渐融洽。
可是临近婚礼举行的前两天,一个无心之过却打破了祥和。
那天易沉楷睡着了,两个护士进来给他打针。因为苏画怀有身孕,成日坐着,腰总是酸疼,所以她趁这个时间,站起来去外面透透气。谁知道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却发生了意外:拿着针盘的那个心无城府的实习小护士,看着床上的易沉楷,叹了口气:“唉,长得这么帅,却看不见了。”
注射的老护士回头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她不服气,撅了撅嘴:“本来就是嘛,还好他女朋友够好,都瞎。 .了还嫁给他。”
“你说什么?”病床上的易沉楷,突然睁开眼睛。他本来对打针就敏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正好听见了小护士最后的那半句话。“瞎了”那个词,剌耳得惊心。
小护士吓得满色惨白,哪里敢说得出话。
老护士赶紧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什么都不懂。”
可是易沉楷哪是这么好哄的人,他的眼睛这么多天了,始终看不见,再联想到这些天周围的人某些不对劲的蛛丝马迹,他很快就认清了他失明的事实。
他立刻狂躁起来,一把扯掉了输液管,血还是往外喷。
小护士吓得失叫,老护士一边用手指按住针眼,一边厉声吼:“还不快去叫人!”
小护士惊慌失措地跑出去了,在走廊上大叫“来人哪”,惊动了站在窗边的苏画,飞奔进了病房。
当看见房内的情形,她冲过去抱住易沉楷:“小易你要干什么?”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我瞎了,是不是?”易沉楷咆哮。
苏画流看泪,拼命抱紧他:“对不起,小易,对不起……”
易沉楷在她的怀抱中渐渐平息下来,最后闭上眼睛,再也不开口说一个字。当其他人赶到的时候,苏画只是红着眼眶,对他们摇了摇头。
易沉楷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如同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100 春天的风
吃午饭的时候,无论苏画怎么哄,旁人怎么劝,易沉楷都充耳不闻,滴水未进。晚饭时间到了,两位妈妈又端着碗守在床边劝易沉楷多少吃一点,他仍旧一声不吭,让人无计可施。
突然听见“啪”地一声响,众人惊诧地看见,苏画摔了筷子,大吼:“不吃算了,我们娘俩陪着他,他饿一顿,我们饿一顿,他饿一天,我们饿一天,他要真绝食死了,我们娘俩给他陪葬!”
易妈妈连忙过去劝她:“小画,你可别跟着他闹,乖,快喝汤。”
苏画对她悄悄眨了眨眼,又猛地把碗一推,撞在汤盅上脆响:“不喝!”
就这么僵持了十几分钟,病房里一片寂静。最后,易沉楷开腔了,声音很低:“苏画,你别任性。”
“你能任性,我凭什么不能任性!”苏画立刻回嘴。
易沉楷气恼:“我眼睛都看不见了,心情不好都不行吗?”
“你心情不好,我们大家心情就好了?我们天天守着你,哄着你,就算没告诉你眼睛的事,也是怕影响你的情绪,我们这就叫骗子了?你这个人讲不讲一点道理?”苏画站在他床前,叉着腰吼。
易沉楷被训得心里委屈,却又不敢作声。
可是苏画并没有停下来,继续骂:“我告诉你易沉楷,你别以为你眼睛看不见了,你就能一辈子躺在床上玩绝食闹脾气,你现在动不了,我暂时不跟你计较,等你好点,照样得赚钱养家照顾老婆孩子!看不见怎么了?看不见你就不是男人了,你就能丢下老婆孩子不管了,你还有理了!你别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不敢收拾你!”
说着她就在他手背上一揪一拧,易沉楷疼得直吡牙,小声嘀咕一句:“悍妻!”
周围的人都忍俊不住,连易家奇也在心里笑叹:他这个儿子,也真只有苏画才能降得住!
苏妈妈忍着笑,开始给易沉楷喂汤,勺子碰到他嘴边,他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乖乖地张开嘴喝下。苏画这才松了口气,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开始吃饭。易妈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其实这个孩子受的苦,比谁都多,可是她从来都不说。
魏庭悄然开门离去,他现在为他们能做的,就是全力打理好华易,免去后顾之忧。走出住院大楼,看见那满园郁郁葱葱的树,他深呼吸一口带着叶香味的空气,微微笑了笑:那样相爱的两个人,属于他们的春天,一定会来的。
往前走了两步,他又想起另一个人——戚安安,惊觉自己这段时间太焦虑,已经很久没和她联手,而她在举报了自家人的罪行之后,处境必然十分艰难。他赶紧拨通了她的电话,许久才被接起,响起的是一个紧张而胆怯的声音:“喂。”
魏庭知道,她害怕面对易沉楷和苏画受伤害的事实。
“安安,沉楷已经好多了,苏画情况也还好,你不。 y? 要担心。”
“哦。”安安的精神放松了些。
“他们28号就要结婚了。”魏庭告诉她这个喜讯,希望能进一步减轻她的内疚。
“真的吗?”戚安安惊喜地叫起来。
“可是,沉楷哥哥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举行啊?”她的声音又低落了下来。
“真正的婚礼,不在乎形式。”魏庭对婚礼的看法,和苏画一致:“他们就在沉楷病房里,举办简单的仪式。”
“那我……能去吗?”戚安安的声音,低得快要让人听不见。
“当然能啊。”魏庭微笑:“这一次是你救了他们。”
“可是我妈和吴叔叔……”戚安安羞愧地咬着唇。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魏庭坚定地说。
戚安安的眼泪掉了下来,这些天,她的良心,一直在炼狱中煎熬。
“安安,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儿,别给自己太多思想负担。”魏庭温柔的声音,像春天最暖的风,拂去阴霾,留下微甜的清爽。
戚安安心里的沉重,卸下许多,她长舒一口气:“我会去的。”
101 渴望的幸福
28号一大早,住院部二楼就格外热闹,因为都知道今天在206病房里,要举行一场婚礼。在病房里举行婚礼本就已经是奇观,何况新郎还即将失明,让人好奇之余,也不由得羡幕他们爱情的坚贞。
热心的护士们,在业余时间剪了许多的“囍”字,特别是前两天闯祸的那个小护士,剪得最多。那天早上,苏画看见满眼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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