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宝





冷漠。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到你来了。请问你是?”
  那女子提起裙脚走到屋檐下,那短短几步的路走得袅袅娜娜,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她看着花宝轻轻地张开嘴:“贤柔。”幽幽的声音缥缈空灵,听得人毛骨悚然。
  “原来是徐夫人,在下失礼了,”花宝突然想起徐景晟好像说过他的妻子是叫贤柔:“小女子是因为遇上暴雨所以来贵府避雨,多有打搅,请夫人谅解。”
  贤柔点点头,转身走进房间。
  花宝有些不明所以地跟了进去,看见贤柔坐在桌子旁,她也傻乎乎地做了下来,两人面对面。贤柔放下手里的篮子,转身又走向梳妆台。花宝看见自己起初放在桌上的苍冰剑赶忙不声不响地拿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身旁,她觉得这把剑是他们历尽辛苦才得到的,不能随便乱放。
  贤柔拉开梳妆台上的抽屉,取出一个盒子,又转过身来坐到桌子旁。她取出一个小碗将采来的凤仙花倒进碗里,细细的研磨。她们俩面对面的坐着,花宝看着她静静地将凤仙花捣成汁,动作缓慢,甚至慢得有些笨拙,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每一下都那么用力仿佛要将花瓣揉进碗里。这个诡异的过程持续了很久,花宝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于是她想说话来打断这尴尬气氛。
  “徐夫人,你做这些凤仙花汁是用来干什么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染指甲的。
  ……
  “徐夫人,你这院子里种了多少凤仙花?”
  ……
  “今天这场雨淋坏了不少的凤仙花,真是可惜。”一直是花宝说话,贤柔低头默默地捣花汁,她低头认真研磨地动作看上去有些让人心动,花宝甚至有些像伸手替她将她耳边的发丝拨到耳后。
  气氛很尴尬。
  终于贤柔停下了反复的研磨,从盒子里取出小块的丝帛和一个刷子。她将所有的指甲刷上红色的凤仙花汁,刷得那么的用心。
  花宝好奇的拿起那些剪成小块的丝帛,这些丝帛摸上去手感很好,应该价值不菲。
  正在她好奇的时候,贤柔伸过手来抓起花宝的指尖,冰凉的指尖让花宝抖了抖。她轻轻地凤仙花汁涂在花宝的指甲上,花宝的手很好看,双手白净,十指修长。当她双手满是红色的凤仙花汁的时候,贤柔又拿起浸过凤仙花汁的丝帛缠绕在花宝的指尖。
  整个过程轻柔而熟练,像是每天都要重复的动作。
  花宝打量着缠满丝帛的指尖。这是她第一次染指甲,以前她每天得干活,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来染指甲,她做的更多的是用她的纤纤玉指来选黄豆。
  蜡烛的光芒忽闪忽闪,映着贤柔的苍白脸有些发青。
  “这是我第一次染指甲呢,谢谢你呢,肯定很漂亮呢。”看着小碗里所剩无几凤仙花花宝一时玩心大起:“我在去院子里去采些。”
  站起来就跑到花园里,走到院子里挑选着还算干净的花朵,微笑着回头看看。这一回头花宝的愣住了,房间门还是开着,桌上的烛光依旧跳跃着,除去这些别无其他。,荡荡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依然缠着红色的丝帛,然而桌上除了燃烧的蜡烛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包括原先染指甲的一系列的小工具。
  “见鬼了。”花宝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些哆嗦:“徐夫人走得也太快了吧。”
  所有的恐惧和戒备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在这之前她实在没看出有什么把不对的地方。这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又不知什么时候不见。总之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拔腿就跑,花宝愣了一会,转身向院子外面跑去。
   没走几步,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倒去,如同坠向万丈深渊。
  “啊!”一声尖叫她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背心满是冷汗。
  原来只是一个梦,窗外的雨还在继续,雨声大得足以掩盖一切,她躺在床上睡着了而已,这是一个奇怪的梦中梦,她使劲地掐了掐脸,很疼,可以确定这个时候是醒着的。这个梦也未免太真实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脑子有些木讷。抬起手想擦擦额头上的汗,手还没碰到额头她的动作停住了,手举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指甲是红色的,鲜艳的大红色,红得娇艳欲滴,仿佛随时都可以从光洁的指甲上流下来。看着指尖的蔻丹,花宝的嘴张得大大的,刚才那莫非不是梦。
  “得赶快走,这个地方有古怪。”花宝哆嗦着,踉跄着扑到桌子边抓过苍冰剑就往外跑。
  顺着长长地走廊使劲的往外跑,风在耳边呼啸着,一旁树影斑驳,在风雨中肆意摇曳,张牙舞爪,如同猖狂地魔鬼嘲笑着迷失的蝼蚁。
  跑了一会儿又停住了,原本在她印象从那间屋子到客厅不过短短的几步路程,只是转个弯就到了。现在她转了好几个弯了,但是还没到那个客厅,眼前始终是下一个转折点。这是她才发现她每转一个弯就像进入一个画面,从一副画跳入另一幅画,而且还是相同的画。不管她怎么走始终还停留在她之前休息的那个院子里。
  她推开旁边的一个房间的门,不用说一切尽在预料之中,还是那个房间。
  “撞上鬼打墙了。”花宝郁闷的揉揉头发,殊不知她此刻长发披散白衣飘飘的样子更像女鬼。
  这样的情况花宝还是第一次遇上,听老人们说过一些,现在遇上了还真不知怎么办。雨还在下,这样的倾盆大雨下得未免时间长了点,从进来到她睡醒经历一堆折腾这期间的所用的时间也不少。 
  “不要慌,不要慌,冷静,冷静。”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紧张的要命。
  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停下来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幻觉,总会发现破绽的。想到这里花宝拿起剑开始四处敲敲,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用。敲了一会儿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干脆抽出剑在左边的柱子上使劲地砍了下去,没用多大的劲,那根朱漆柱子被削掉了一大块。
  “真是好剑!”花宝被自己的壮举吓了一跳,这下更加坚定了她不抛弃这把剑的决心,有件兵器在身边总比没有好,哪怕是把菜刀。
  既然往左往右都走不出去,只有另辟蹊径。她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还有一个方法没有试过——那就是翻墙。
  她冒着雨走到墙根下,看着那个并不算高的围墙。使劲的往上一跃,手勉强抓到墙头,两只脚在墙上蹬啊蹬,蹬了好多下终于向上蹭了一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用力撑起,终于趴到了墙头。
  “一,二,三。”花宝大叫一声,双手双脚同时用力。
  整个人立刻翻了过去。
  “哎呀~~~”余音消失在墙那边。
  花宝以狗啃泥的姿势落地了,满脸的泥,眼冒金星。冰凉的雨水浇在她的头上让她很快清醒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待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不由得一声尖叫,跌坐在泥泞里。
  眼前的这个院子和之前的院子一样,满园东倒西歪的凤仙花,门打开着的房间,半截蜡烛还孤独的燃烧着。花宝跌跌撞撞地跑到门边,朱漆的柱子上被削掉的那块痕迹还在,这分明就是之前的那个房间。
  “见鬼。”花宝撒腿就往后炮,这次不知哪来的力气,双脚使劲一蹬,跃上墙头,手抓着墙头,使劲地又翻了回去。
  落地的时候顺势一滚,这次没有眼冒金星,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直叫倒霉,还是那个院子。
  来来回回地跳了几回墙头,又顺着走廊跑了好几圈。不用说结果都是一样,怎么转都出不去,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只能到那个院子,只要一转弯或者一落地都会回到那个院子里。这样的情况就好像你的四周全是镜子,不管你怎么转悠都在镜像里面。可是当你停下来仔细观察的时候,确又觉得眼前的景象没什么不对的,好像走廊那头就是另一个地方。
  “倒血霉了。”忍不住咒骂起来。
  既然这样跑都跑不出去,只能抓紧机会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这个时候花宝突然想到徐景晟想到贤柔,想到屋子里那幅画。早该想到这些都是不正常的景象,为什么一早她没注意到贤柔冰凉的手指,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徐景晟苍白而雾气朦胧的脸。
  想到这里她发疯似的跑进房间。屋子里地半截蜡烛还在燃烧着,时间过了这么久那半截蜡烛还是没变化。墙上的那幅画静静地悬挂在那里,画上的凤仙开得妖艳而诡异,大片大片的红色像极了满地的鲜血浸染而成。白衣女子柔弱的拈花而立,却让人觉得她在绝望的笑。
  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愤怒,花宝举起剑狠狠地刺向那幅画。剑锋划破宣纸,那幅画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那几句题词在烛光中意外的清晰可见。
  相思不长,望断湘江,萋萋芳草寒烟岸,湿眼眶。
  一怀愁绪,付水东流,昔日阑珊旧日景,自难忘。
  春已去,花依旧,殊不知,年年岁岁人消瘦。
  看得花宝心里凉飕飕的,一怀愁绪,付水东流,好重的怨念啊,若是活着的人有这样的思绪,死了之后定然不会安然归去。
  “天神啊给我点提示吧。”花宝哀嚎一声,转身跑出屋子冲进雨里。
  她无路可走,对面只有一堵墙,若是跳过去,还是会跳回这个院子,只是徒劳而已。但是她没有选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跃上墙头,翻了几次墙,一次比一次熟练。若是这次能在墙头停留一下就好了。可惜墙头长满了青苔,雨水重重的砸在那些青苔上。脚下一滑,再次掉了下去。
  “哎哟喂呀。”这次是真的摔疼了。
  抬起头看看,还是那个院落,还是满园的凤仙花。
  只不过。
  那个房间这次竟然燃烧着六七只蜡烛,将那个房间照得明亮而清晰。屋子的装潢看得一清二楚,朴素屋子里悬挂着那副画,就是之前花宝砍碎的那幅画,此刻居然完后无损的挂在墙上,好像刚才花宝的剑根本没有碰到它。
  屋里有人说话。
  花宝趴在泥泞中,不敢站起来,只好悄悄地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她没有想到会这个时候看到徐景晟,但是她也预料到这个时候看见什么情况都不足为奇。
  “贤柔,上次调制的蔻丹似乎明矾加多了些,颜色有些深暗。”徐景晟温柔的拉起贤柔的手。
  他俩相互依偎在一起,徐景晟温柔的替贤柔涂上凤仙花汁,纤纤十指,妖艳妩媚,指尖的风情胜过眼中流波。
  “这些凤仙花开得真好看,相公我明天想把娘家的凤仙移几株过来,那些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品种。”贤柔柔弱的依偎在徐景晟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好啊!”
  看不清楚他们是什么表情,只是那些话甜得腻人。
  可是眼前的这些定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尽管房间里光线足以让人看清一切,但是花宝却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挡住了视线,任他再怎么集中实现任然看不清两人的面孔。
  她也不敢再翻墙回去,若是再返回去还是会落入这个画面,要是情况有变被这俩人发现就跟不好办。
  花宝一咬牙抽出剑:“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搏命还击。”
  正准备挥剑上前,还没跳起来,天空闪电划过,照亮整个天际,一道炸雷劈下。响亮的雷声让花宝腿一软,手里的剑差点掉地上,刚鼓起的勇气被雷一劈,马上无影无踪,没出息得抱头趴下。
  “相公,我好怕。”
  “贤柔……”
  腻的发麻的声音。
  倾盆的雨声掩盖一切,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这一种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怨境

  电闪雷鸣,花宝在雨中瑟瑟发抖,因为寒冷还有害怕。 
  
  “我该往哪走啊。”如果这时候身边有个靠得住的人她一定大哭一场,可是现在身边没有什么事真实的,她想哭但是找不倒肩膀。
  
  她趴在泥泞里,不敢呼吸,双手紧紧地扣住泥土。
  
  淋了这么久的雨,身体早就承受不住了,若不想困在这里一定得想办法。花宝努力地回忆她到沈庄之后学过些什么,学过的东西或许能用上。可惜,沈风不是个负责的的老师,他什么也没教她;她也不是个好学生,只顾着看些新奇的志怪小说。
  
  “我要疯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就疯了。”花宝忍不住在风雨声中大声嘶吼。
  
  雷声轰鸣,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尖叫着冲进房间,大有鱼死网破的泼辣劲。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不了死了变成鬼再和他们拼。
  
  冲进屋子之后,花宝的嘴都还没来得及闭上,又尖叫着跑了出来。
  
  倒不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反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