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宝





  
  散落的火花瞬间点燃这片满是酒气的地方,火焰就像蜿蜒前行的长蛇四处乱窜,所到之处带起熊熊的火光。很快黑暗的天空就被火光照亮。三人连蹦带跳地往城外跑,使出吃奶的劲来,尽管跑的飞快,但是等到离开城门的时候,借着火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都被火焰熏得黑黑的,衣角也未能幸免被烧掉一小块。
  
  一口气跑出了三十几里的路,火头都还能隐约看见火光映红的那一小片天空。花宝实在跑不动了一下子贴坐在路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凰郁扶着树木一边喘气一边说:“你看吧,叫你动作快点,你要婆婆妈妈,弄得雷神都看不下去了,没劈死你算你运气好。”
  
  “胡说,”瞳矽抹了一下被熏黑的脸:“明明是雷神小心眼,自己长得黑还嫉妒我比他长得白。”
  
  凰郁银色的头发沾上了不少灰烬,原本一头银发在月下总是光洁若月华,现在看上去倒是像极了头发花白的老太婆。
  
  “你说这场大火会不会把这附近的山林引燃,到时候火势太猛就没办法控制了。”
  
  瞳矽说:“谁知道,看运气吧。”
  
  方圆百里的山神都在担忧,就连住在山里的妖精鬼魂在这一天晚上都在默默祈祷大火不要蔓延到这边来。他们的运气还真的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前半夜一直吹个不停的秋风等到火燃起之后也不再吹了。快到天亮的时候,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与不算太大,但是淅淅沥沥的将他们三人从头到脚浇了个湿透。凰郁对于自己不渗水的斗篷沾沾自喜,但是很快就因为 瞳矽一句看上去太像魔尊,于是她索性扔掉斗篷让自己也淋雨。
  
  就这样三个邋遢的落汤鸡在泥泞的山路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进。冰冷的雨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污垢,却带给他们更多的寒冷。
  
  一路上又冷又饿,在荒无人烟的山路上,瞳矽怀揣着那块到哪里都可以蹭饭吃的金牌,肚子饿得咕咕叫。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瘟疫,人死光了,果子也死光了?”花宝一边拨弄着一棵大树的枝叶一边抱怨,她妄图寻找到一点野果子,可是毫无结果。
  
  瞳矽说:“今晚我们应该能到太原府。”
  
  凰郁还是总结自己的不冷静:“我们当时就应该把所有的计划都做好。比如从哪个位置开始点火,什么地方倒多少火油,在点火离开之前我们应该去城里找找有没有废弃的马车,要不然我们也就用不着走路去太原府了。”
  
  瞳矽说:“你说得很对,我们应该先在城里四处找一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上的,比如说银子,比如说那个白瓷古董花瓶,早知道我就先去那里把那个花瓶拿上再走。”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凰郁一字一句很认真的对他说
  
  瞳矽不屑的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真没幽默感。”
  
  其实凰郁的想法是好的,只不过说得晚了一点。
  
  密集的雨点浸润着每一寸土地,雾气迷蒙的山林间冷风穿梭。当他们精疲力尽的走了一天的时候,看着渐渐暗下去的的光线,瞳矽冻得嘴唇发青地说了一句:“离太原府不远了。”
  
  于是三人像打了鸡血一般跌跌撞撞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去,以至于在一个下坡处全部没站稳齐刷刷的滑了下去,倒是没有谁摔伤,只不过爬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全身是泥,活像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花宝的这句形容很快就遭到凰郁的严厉批评,理由是:你见过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还像我这么身手灵活的吗?
  
  泥泞的小路一直蔓延远方,在远远的黑暗中,有个人影在小路上缓缓前行,山间的小路弯弯曲曲,林间的树木稀疏,那个鬼魅的身影忽隐忽现。
  
  “过……过……过……来了。”并非是花宝害怕,只不过她实在是冷得哆嗦。
  
  凰郁说:“那谁啊,走得这么慢。”
  
  瞳矽抹了抹脸,可是脸上的泥越抹越乱,始终还是像个难民。
  
  那个身影慢慢地向这边走来,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即使在大雨里依然步伐稳健。走近一些才看见,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斗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楚脸,一路走来沾净湿气,在昏暗的光线中偏偏显得突兀。
  
  凰郁说:“是什么人?”
  
  瞳矽说:“压根就不是人。”
  
  “每次见到你都这副熊样。”那个人突然不可思议的出现在瞳矽的面前,动作很快花宝和凰郁几乎没有看清楚,明明看着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转眼间就站在眼前了。
  
  瞳矽万分惊喜的大叫道:“哎呀!司淼老兄啊,我的二掌柜啊,我想死你了!”说着张开双臂扑了上去,意图来个大大的拥抱。
  
  司淼一下子亮出握在手里的乌金短刀对着瞳矽的脑袋就是一下:“我从坟堆里爬出来的时候都没有你脏。”
  
  “司淼。”花宝微微一笑。
  
  “看上去你们去了一趟,收获不小啊。”
  
  花宝笑笑:“多谢你当年帮我保管苍冰剑。”
  
  司淼很不自然的说:“客气了,我也不过是借着苍冰剑见识了一趟生死。还望宝姑娘不要怪罪。”
  
  终于在他们又冷又饿的时候见到了熟人,于是花宝瞬间就像看到一轮红日从天空升起,光芒万丈。但是司淼的下一句话就让她一下子跌落到无尽的黑暗中。
  
  司淼说:“你们为什么不雇个马车,这里距离太原府还有四十里的路。”
  
  ……




危城4

  司淼是从太原府一路走过来的,本来是查看一下方圆百里的情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瞳矽。他并没有遇到岚舒,只是听说太原一带发生瘟疫所以就过来看看,一路上觉得有很多怪异的地方。
  
  瞳矽见到司淼的第一句话是,我想死你了。第二句话是,店里的生意如何。司淼说:“还凑合,反正没有亏。”
  
  然后一路上就听见瞳矽不断询问店里的生意情况,司淼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一直到了太原府,司淼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安排了他们梳洗干净,端上热腾腾的饭菜,瞳矽终于闭嘴了。
  
  长得英俊的人不一定就潇洒,有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却坐没有翩翩风度。瞳矽吃完晚饭歪斜着躺在长椅上端着一杯热茶恢复了很久都没有的懒散形象。凰郁靠在窗前,抱着手里的刀望着窗外出神,花宝独自去房间里睡觉了,只有司淼还点着油灯坐在瞳矽的对面,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
  
  “真是享受啊,”瞳矽说:“真怀念京城当小老板的日子。可惜这杯毛尖茶的火候差了点,要是让小沐煮一碗酸梅汤那才叫舒服。”
  
  司淼说:“是说说你们在九微城的见闻还是先说说太原的瘟疫?”
  
  “看你想听哪样?”
  
  “还是说说瘟疫吧,看样子你们这一趟走得还算顺利。”
  
  瞳矽摇头:“也说不上顺利,只不过结局还算好,唯一遗憾的是花宝忘了一些事情,这样就多了许多的麻烦,事情也就在我意料之外了,这样我就有点担心了。”
  
  “用不着对于你自己没信心,你不是一向自诩最聪明的嘛。”
  
  “没看出来吗?我那是装出来的。”瞳矽说:“当下我必须要确定两件事,第一就是当年被封印的血神有没有冲破封印,第二件事就是云锐所说的那面镜子到底在哪里。虽然我连那面镜子到底是干嘛的都不知道,但是云锐把镜子给了花宝就一定有玄机,他提醒花宝去找镜子就一定有什么提示给我们。”
  
  “有计划没有?”司淼问。
  
  “没有,所以我打算眼下先解决太原瘟疫的事情,这件事看上去不那么简单仿佛和漠北的戾魔有关。”
  
  司淼想了想:“你是说在五岭山妄图夺走苍冰剑的那群妖魔。我这几天的确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而且活动还很频繁。”
  
  “距离太原府一百里的那个县城的人已经死光了,而且很多尸体被戾魔挖走,我们路过那里想不到别的办法来,只好烧了那个城池。”
  
  “我也就是看到那里起火所以才前去,没想到那里竟然没有人活着,”司淼惋惜道,然后又猛然想起一件事:“你知道关于漠北戾魔的事吗?”
  
  “这个倒是有一些了解,其实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居住于大漠很少出来惹事,他们是很残忍的一个种族,所以中原地区都很防备他们,不过曾今听说浮玉门好像和他们有仇,貌似他们的魔尊派人杀了浮玉门的一位掌门人,后来那个叫简秀的人又杀了隹剜,你那天也是看见的。我怀疑这件事有可能和浮玉门有关。”
  
  “我最近打听过他们的魔尊好象叫兰殷。”
  
  瞳矽说:“兰殷?竟然还是兰殷,他岁数也不小了,还在那个位置上待着。不过据说他胆子很小,这样说来我倒是奇怪他竟然敢弄出这么大的事情。”
  
  司淼说:“奇怪的事情还很多,明天记得去看一下那些人的病情。”
  
  瞳矽说:“这个我不会治病,不过这里有一位什么都会的。”说着他指了指凰郁,凰郁低着头靠在窗户边,一动也不动。瞳矽偏过头看了看,只见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看样子真的是累了。
  
  “你最好说说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司淼突然问。
  
  瞳矽嘿嘿地笑了笑,说:“你收到信了啊,我还以为你没有看到呢,怎么不去啊,这么好的机会。”
  
  “地址呢?什么叫做此地,我怎么知道你的此地是何地。”
  
  “嘿嘿,真累啊,我睡了。”瞳矽打着呵欠小跑出了房间,司淼看看靠在窗前的凰郁也转身离开。
  
  第二天清晨,当雨停的时候凰郁终于醒了,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但是窗户开着。她就那样靠在窗前睡了一整夜,大概是真的累了连个姿势都没有换。等到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脖子僵硬。她很不优雅的打了一个呵欠,突然瞳矽出现在她的面前,于是她赶紧闭上张得大大的嘴。
  
  “趁着这会儿还早我们去看看病人,听说这里有一半的人都病倒了。”瞳矽看样子也才睡醒没多久。
  
  凰郁揉着发疼的脖子问:“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只是刚好这个时候给这个院子里的人吵醒了,所以顺便出去走走,一过来就看见你醒着,所以叫上你。”
  
  “不要老是让我觉得你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偏偏什么主意都没有。”
  
  瞳矽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们住的这个院子是司淼临时租的,那个打杂的小姑娘也是临时找来的,有些笨手笨脚,不过看上去挺老实的样子。院子不小,房间很多,里面的装潢比较雅致,菊花开了一院子,满园的菊花暗香盈盈,雨打过后,残败的花瓣散落一地。
  
  天刚亮,有些灰蒙蒙的,下过雨的空气很潮湿也让人觉得更加的寒冷。深秋的街道带着些许悲凉的意味,空无一人。满地的落叶无人打扫显得凌乱不堪,地上的积水浸泡着那些枯黄的落叶夹杂着泥土脏成一团。
  
  瞳矽的走得很慢,那样的速度让凰郁以为他是出来散步的。
  
  “要干什么就走快点啦,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凰郁说:”我们不是要去看病人吗?”
  
  瞳矽悠闲地说:“是啊,我们是要去看病人。但是我们可以做的自然一点,现在太原府已经人心惶惶的,做什么事请说什么话都要小心着才好,有很多事情心里明白就好不一定要说出来。尽量显得平淡一点,不然在岚舒到来之前我们弄起了恐慌就不好控制局面。”
  
  凰郁说:“这个我明白,自然会小心的。只不过这和你走这么慢有什么关系。”
  
  “你看现在太原的人这么少,很多人都在家里不敢出来,包括那些生病的都不出门,若是我们冒冒失失的去别人家里一定会引来人家的不满。而这里大夫连自己都救不了,所有的药铺和医馆都形同虚设,衙门的能力有限,几乎是毫无作为。大部分人都是等死的心情,能配合我们的人很少,所有我们得等,等到有人有求生的欲望我们再去帮他们。”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确定会有人来求着咱们帮忙吗?”
  
  瞳矽狡捷地笑了笑:“若是你的话,你会放弃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吗?”
  
  凰郁摇摇头:“要帮人,干嘛非得端个架子,何必呢。”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死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