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血流离(师徒)





那离儿好好休息,我走了。”
  五月初二,是人界混乱的开端。
  当日,人界天子景帝的皇叔廉亲王皇甫翼无故失踪,次日于京城东郊发现完好无损的尸体。
  五月初三,长公主皇甫晴歌死于驸马府后花园,同样尸体没有任何损伤。
  五月初五,二皇子皇甫轻炎无故溺水身亡,捞上来的尸体却没发现任何水渍。
  接连三起皇室成员的离奇死亡,搞得天下人心惶惶,好事者趁机大事宣扬“妖魔作乱,必是天下移主之先兆”。 于是景帝皇甫廷急了,担心着自己哪天老命不保的同时,也寝食难安的害怕真是妖魔作乱,便在初五当日以出宫祭祖的名义,早早来到祭坛,向供奉在这里的各路仙人、佛祖求助。
  次日,皇甫廷梦中白光一片,在被耀眼的白芒惊醒后,还真的见到了一位仙人。
  说起来,这位仙人和他们皇甫家关系匪浅,但这皇甫廷是否记得这位仙人就很难说了。
  皇帝偌大的寝宫安安静静的,近日来烦恼于妖魔作怪的皇甫廷夜夜在此批完文书后都睡不安稳,梦中突现白光自然很容易惊醒过来。
  面前的仙人身形修长,身着白衣,腕间、衣襟和衣摆都绣着金丝,很是华贵的穿着俨然就是一个贵公子。
  而白皙的肌肤配上柔和的轮廓使得他的气质没有一点凡人该有的世俗,反倒是儒雅仙姿尽显。
  嘴角微微上翘,眼眸透着寒气,周身围绕着一圈柔和的蓝光,清冷却不失漠然。
  此人正是与皇甫家关系匪浅的玄羽,这位曾经的人界二皇子,因为自己掌门师叔的命令来到人界,站在了这不知是他的多少辈后代的景帝面前。
  “仙人,”皇甫廷惊讶后迅速稳下了心神,向着面前的玄羽跪了下来,“上月百姓盲目迷信妖魔化作的仙佛的事情刚刚平息下来没多久,而这几日又发生了此等事情,死的都是我的至亲,天下也因此弄得惶惶不安。朕真不知如何是好啊。现下,仙人显灵,一定要帮帮朕、帮帮朕的子民啊。”
  “景帝不必如此,人界有难、仙界自会适时相助,”玄羽柔和的脸上带了些浅浅的笑,“本仙乃你的先祖,自小送入沐流仙门修道成仙。皇甫家出事,本仙岂有不顾之理。”
  “再有,沐苒上仙有令,特令本仙前来告知于你,近来之事乃魔界作乱,仙界自会处理。只望景帝尽快安抚民心,我界与妖魔两界的争端与你人界无关,不应也不便牵扯进你们。”
  “沐苒上仙之命,朕自当遵从,”皇甫廷不顾地面冰凉及自己只着一身单薄里衣,对着玄羽跪下,真诚一拜,“请受景帝一拜,仙人不仅是我等的先祖,更是仙界之人。仙界对人界施以援手,朕感激不尽。”
  “景帝,记住沐苒上仙的交代。”玄羽不做回应,只是淡淡交代就消失在寝宫里。
  皇甫家的后代与他关系已不大,人界的一切他无暇留恋,也无需留恋,皇甫家的人对他只有仙人的敬畏,而没有同族的亲情。
  他刚刚承认自己人界身份的话只是一种陈诉,一种他愿适时施以援手的陈述,就算没有仙尊的命令,他也会主动前来,看看现在的人界。
  京城东郊,时至三更。
  一高一胖两个黑色身影出了东城门就在低空缓缓前行,落地停下时差不多已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其中高个身影上前一步,嘴里施法念了什么,只见隐藏于林间的萤火虫闪着明亮的黄色光芒成群飞出,到了二人面前,萤火虫混聚成一个椭圆形,光芒渐弱。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光圈内,身后有一阵风过,一道白色身影跟入。寂静无人的东郊萤火虫光芒尽灭,重回夜黑风高、荒野清冷的三更夜。
  “我说兄弟,我们在人界守着这几个魂魄干什么,”高个子在木桌边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噜灌了一口,往地上一摔,酒壶碎成大大小小的残片,酒水流了一地,“这凡间的酒真是难喝,还是我魔界的酒那才叫一个绝。”
  “嘟嘟囔囔有什么用,这是鬼蟒堂主的吩咐,我们这些下属只能照做,你这笨脑子能想出什么!”胖的那个人拿起桌上另一壶酒,倒是斯文的饮了一口,可是冒出的话一点都不斯文,“这破东西,真不是人喝的!”
  “呵呵,我们本就不是人。”高个丢给他一个嘲讽的眼神,也随便自嘲到,“正好给我们这些不是人的喝,哈哈哈……”
  胖子看了他一眼,也跟着附和的笑:“兄弟说的是,哈哈哈。”
  这两人正是被鬼蟒派来的魔界侍卫,已经夜夜连续守在这由术法造出的洞里五天了。
  这洞不大,但用结界隔成了里外,他们就坐在外间的木桌边边喝酒边抱怨。
  洞壁上有很多冒着绿光的应该是菌类的不知名植物,照的整个洞内绿光幽幽、邪冷诡异。连带这两个人的脸上都异常恐怖。
  “兄弟,你说这三个精魄都是人界皇族的,如果吃了应该会很补,能增加不少修为吧。”高个男子手撑着木桌,斜瞟了对面的人一眼。
  “照理说是这样……你怎么会这么问?莫不是……你想吃了他们?”胖子怒瞪他一眼,“灭了这心思,不然魔尊定会要你好看。”
  “呵呵,只是问问,问问……走,我们去看看那三人如何了。”
  胖子点头,起身先行:“从一来就开始鬼叫,今天反倒是安静了不少。”
  待他们跨进内间后,桌边显出一道白色光芒,一修长的白色身影显现出来。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对着泛着绿光的结界一弹,在本来的结界上再加上一层,隔开里外的视线。又对着那些冒绿光的菌类植物一弹,一片白光覆过,绿光消失,这些不知名植物也瞬间化为未尽。
  白色身影向结界走了几步,重新隐身入了结界,静静站在二人身后。
  内间里没什么东西,半空中只有一个黑玉棺材,并且只有半个棺材大小。
  两人齐齐站在那黑玉棺材面前,胖子上前一步,伸手移开棺材,顿时黑光闪耀,三个精魄跟着黑光冒了出来。
  “哟,今日怎么不嚎了?”高个的开口,音调上扬。
  这三个精魄正是从五月初二开始无故死亡的皇甫翼、皇甫晴歌以及皇甫轻炎。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怯懦的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实体的身子抖得厉害。
  “真是没意思,嚎累了吧,这就是命,谁叫你们人界是仙界的走狗,”胖子“呸”了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仙魔开战,你们这些凡人遭殃只是我们伟大魔尊的战前开胃菜而已,有什么资格在这害怕!”
  “呵呵,说到东西,恭喜你们呢,即将成为我们魔界同盟妖界的少主新婚的礼物,”高个附和,勾唇一笑,“今早有兄弟来传妖界少主的婚讯,听说魔尊有意把你们留下,不让你们进鬼界入轮回,就是要把你们送给妖界侍卫,虽然权当小点心吃吃。”
  “什么,不要!”
  “呜呜呜,本公主一点都不想被当成下酒菜。”
  “我们已经死了就罢了,居然还要被当成点心给你们吃!”
  三人害怕,居然又开始嚎了。
  胖子和高个的相识一笑,作弄这些蠢人就是有意思!
  他们根本不知道魔尊留下他们是何意,怎会知道他们要被当成新婚礼物送人!
  “呵呵,”胖子笑得开怀,当着三个精魄的面聊起了天,“对了,今早才公布的妖界少主成婚的事,你知道新娘子是谁吗?妖界此次好像特别重视啊,听说我们魔尊会去当主婚人的。”
  “没见过,不过据说是妖界少主在他失踪期间遇到的,至于是什么身份并不清楚,妖界一直没说妖界的未来少夫人是谁,只知道好像是个人界女子。”
  “居然是凡人?”胖子吃惊,又一笑,“这妖界少主品味就是奇怪,他妖界什么美女没有,非得找个人界的,就说我们魔界的美女也不少啊……单单挑个活不过百年的人类……”
  “这谁能说清呢?兴许是那少主与他的未来妻子早就有感情了吧,早在他失踪的时候,再说有他在,灵药异宝那么多,延长寿命有何不可?”
  “呵呵,真想看看啊,那个凡间女子不知道有没有妖魔两界女子美,呵呵……”
  而听到这的另一人,一直隐着身的白衣人身子早已不知觉的微微颤抖。他们谈话中刚出现婚讯两字时他已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令他震惊及混乱的事发生。一直听下来,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这是他从未想到,也是他害怕发生的事,竟然,竟然真的……
  他的离儿,竟然要再次成为别人的新娘!
  白光闪耀,他不再隐藏,身形在不大的内间里顿现。

  第054章 渡

  白光闪耀,他不再隐藏,身形在不大的内间里顿现。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绝尘的脸上已然冷漠,而不是最常见的淡漠,他抬头,用着同样冷漠的墨色眼眸俯视他们。
  此人正是独来人界一直跟随这两人而至的郁沚沐。
  “你……你是谁?”两人吓住了,被郁沚沐的突然出现以及他没有任何温度的表情和声音吓住了,一时忘了出手,只是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郁沚沐重复,俯视姿态更甚。
  “什么……什么话……”高个的结结巴巴,倒是胖子渐渐反应了过来,唤出兵器指着郁沚沐,不过声音的颤抖明显透出了他的害怕:“这内间有结界和蔓生菇挡着,你……你怎么进来的?”
  “本尊不想再说第三遍!”郁沚沐声音低了些。
  “……”两人顿时禁了声,看着眼前人的绝尘容颜及清冷气质,而且他还自称“本尊”,莫不是……
  “郁沚沐!”
  “……”郁沚沐未理会两人的无理,他只是看着他们,静静的、冷漠的看着他们。
  “……”两人被郁沚沐冷漠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手中的利器不知不觉落地,声音也不听使唤的从喉咙中冒了出来,“就是妖界少主要成婚了,婚礼是一个月后。”
  “新娘是谁?”郁沚沐想再次确定。
  不是她,不是她!是她,就是她!
  即便心底在说的是如此矛盾的奢望,即便他知道他的奢望必将是徒劳。
  “我们……我们只知道新娘是个凡人。”
  “呵呵……”郁沚沐低声笑了起来。
  凡人?凡人千千万万,可是他知道新娘就是她呀,就是连梦中也不放过他的离儿!
  一高一胖两人被郁沚沐毫无预兆的笑弄得不知所措。他……怎么了?他要……干什么?
  笑声渐止,郁沚沐重新看向两人,没有起伏的声音溢出:“放了皇甫家的精魄。”
  “不可能!”这次,两人倒是反应快,异口同声道。
  如果他们把精魄弄丢了,魔尊绝对绝对不会饶了他们的!
  “主动交出来,本尊不会让你们死在青月手中。”郁沚沐好像知道他们担心什么,竟出口做了这样的保证。
  “……”二人有点动摇,他们是知道郁沚沐这沐苒上仙的称号的,亦是知道他在仙界的地位及六界的名气的。如果他真的帮他们……可是,“你休想要我们背叛魔尊大人!”
  “……”郁沚沐不语,袖中的手指一动,两道白光同时击出,瞬间穿透他们两人的身体。
  两人豁然倒地,睁大的眼眸带着只有各自能懂的含义踏入死亡,这样的死亡,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主动与否,你们都会死,不同的是,你们做的是没有背叛你们魔尊大人的鬼!
  而两具尸体后方,悬在半空的黑玉棺材里的三个精魄完全不能言语,只是震惊的看着他们三人,乃至郁沚沐已走近他们身边也不知道开口。
  天人之姿会让他们失了言语的能力,
  冷漠气质会让他们失了言语的能力,
  致人死地于一瞬会让他们失了言语的能力!
  郁沚沐施法,黑玉棺材重新盖好,使这三个精魄重回禁锢。
  然后棺材一缩,只见一道浅淡的白光亮起,棺材已被他收入怀中。
  微微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转身,白色身影消失不见。
  顶上的天是一望无际的灰,不是深沉至底的黑,亦不是惨淡无光的白,而是一望无际的、提不起任何情绪的灰蒙蒙。或许这还并不能称为天,这样的灰只是一种气,由死人的爱恨噌痴聚成的一片无止境的气。
  一片灰白雾气中,一只湿冷的木船上,一身灰衣的船夫摇着木浆,在飘着死气的忘川河水中,朝着远处的鬼门划去。浆下说起的水花聚成了一朵朵曼珠沙华。船后跟着的是用无形锁链勾着的一个个鬼魂。
  渡人在渡,渡那些不论是甘愿还是不甘愿的魂。
  而同样的,岸边是开得妖艳的曼珠沙华,随着渡船前进的方向轻轻摇曳着身姿。
  它们贪婪于更多更美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