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变
“挺顺利的。我们提出的所有问题都作了讨论，研究报告会在周四前发给我们。”江雁落说话时，费奥娜观察着她，没发现她对自己的缺席有明显不满。
“那就好。等报告交上来，你和他们约个时间到公司作个PRESENTATION（演示汇报）。”
“好。”江雁落答应，看到费奥娜站起身要走，忙叫住她说，“费奥娜，请你等一下，我还有个想法要和你讨论。”
“什么想法？”费奥娜重新坐回到位子上，皱起眉头问。
“在座谈会上，好几个人都提到她们是在家里有了宝宝后，才开始购买衣物消毒剂的。我在想也许新生儿的妈妈可以成为我们的一个主要目标客户群，或者说宝宝出生这个时间是我们向消费者展开宣传的一个好时机。”
费奥娜最讨厌江雁落的就是她经常脱离自己的计划和安排提出新的建议，费奥娜怀疑江雁落要么是想在老板和同事面前哗众取宠，要么就是想证明她比自己更有能力！所以，一听江雁落又提出新看法，费奥娜心里不由得一阵厌烦，回道：“目标消费群的定位是在作了充分市场调查后才确定下来的。我们要相信公司市场调研部门同事还有亚太品牌发展专家们的判断和工作能力。不要总是反反复复地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缠，浪费公司的资源！你收到顶点的报告后，转发给我。”说完，费奥娜拿起东西走出了会议室。
江雁落坐在位子上没有动。费奥娜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从她的头上浇下来，深深地打击了她。虽然江雁落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费奥娜对自己有偏见，但她没想到因为这个原因，费奥娜甚至不愿意听取自己在工作上的任何建议。江雁落坐在那里，觉得心里很难受……
周四上午，顶点调研的研究经理一行三个人来到曼洁利公司作演示汇报。南茜被费奥娜请了过来，安洁品牌的整个团队也都在场，还有曼洁利市场调研部门的两位同事。费奥娜请这么多人来，一方面想要让大家看到自己做的工作，另一方面想在改变产品包装的决定上得到更多的支持。听完顶点的报告后，江雁落注意到他们没提到宝宝的出生会带来家庭对衣物消毒剂的需求这一新发现，而仅仅围绕安洁提出的关于包装的问题阐述了三场座谈会的结论。
等报告一结束，安妮先起身打开会议室内的灯，顶点的研究经理也关闭了投影仪。费奥娜开口总结道：“这个市场调研说明安洁目前的包装需要改进。除了瓶口设计要更改外，还要考虑改变外包装，包括颜色和瓶身形状。”说到这里，费奥娜转向顶点的研究经理问：“座谈会上有多少人认为白色代表安全？多少人认为蓝色代表洁净？他们各占了多少比例？”听了费奥娜的问题，江雁落愣住。她不明白费奥娜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品牌经理如何会问出这么个露怯的问题？费奥娜的问题说明她根本没有市场调研的基本常识！
费奥娜的问题让顶点的研究经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怎么，你们没有作统计吗？”费奥娜以为自己抓住了调研公司的一个漏洞，提高了声音问。
“嗯……这个……”顶点的研究经理犹豫了一下，解释道，“焦点座谈会是定性调查，不是定量调查，样本量太小，也不是随机抽样，没有代表性，不能进行统计学分析来支持决策。”
听了顶点研究经理的回答，费奥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费奥娜以前的工作经验都是在进口高端化妆品的代理公司里积累下来的。这个行业的特点是：品牌和市场的策略一般由国外化妆品公司自己制订，代理公司只负责渠道开拓和销售，以及一些品牌策略的执行。因为化妆品的代理商很少作市场调研，所以费奥娜对市场调研的了解很粗浅。
当费奥娜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时，南茜打破僵局说道：“报告的结论很清楚了。关于改换包装的问题，费奥娜，我看我们还需要再找个时间好好讨论一下。”
“嗯。好的。”费奥娜连忙借坡下台地点头答应。
“那，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谢谢你们。”南茜客气地向顶点公司的三个人道谢。
等顶点的人离开后，南茜把费奥娜和江雁落留了下来说：“依我看，先不要急着改换包装。改包装涉及很多方面，从生产到市场宣传，到销售，到老包装库存的处理等，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而且安洁上市才一年半，时间太短，如果这么快就改换包装，搞不好会造成消费者的困惑，风险太大。这件事先放一放再说。”
江雁落觉得南茜的话很有道理，跟着点了点头。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改变产品包装。但因为是费奥娜的决定，不得不执行。费奥娜看到江雁落对着南茜赞成地直点头，心里既不痛快，又有些担心。担心的是：南茜是不是对她有看法了？以前安洁有什么事南茜只会和她一个人谈，然后再由她传达给部门里的其他人。而今天南茜居然把江雁落也留了下来，这是不是南茜发出的某种信号呢？不痛快的是：这个江雁落果真对安洁品牌经理的位子虎视眈眈，而且无孔不入！
中午吃好饭，江雁落和赵芳照例一起绕着公司在周围空地上散步。赵芳挽着江雁落的一只手臂，边走边问：“真要改包装啊？”
“短时间内不会，被南茜给压下来了。”江雁落回答。
“安洁做不起来还真让人着急，怎么办呢？”赵芳自言自语道。
“这次我去听焦点座谈会时，发现新生儿的父母在宝宝出生后对衣物消毒剂有需求。我有种感觉，他们可能是我们推广安洁的一个突破口。”江雁落忍不住把自己在座谈会上的发现告诉赵芳。
“真的？！那你跟费奥娜说过了？”赵芳转个身，站到江雁落的面前，停下来问。
江雁落也停住脚步，叹了口气后说：“说了，不过被她否了。”
“否了？理由是什么？”赵芳自从和江雁落一起工作后，越来越相信江雁落的判断力。
“因为她充分相信以前市场调研对目标消费群的定位。仅凭焦点座谈会上几个消费者的反应我没办法说服她，只有定量调查才能提供充分的依据，也才能验证我的发现不是个例，而是具有代表性的。”江雁落对费奥娜的决定也很无奈。
“那就作个定量调查啊！你有没有想过找南茜谈谈？”赵芳给江雁落出主意。
“没有。我不想越级汇报，你不觉得费奥娜已经对我有看法了吗？”江雁落蹙起眉头。
公司里的人际关系和政治斗争让她觉得比工作本身更令人身心疲惫。
“嗯，好像有点儿。”赵芳回想着费奥娜平时对待江雁落的态度点了点头承认，接着问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调查作起来，拿到一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再想办法说服费奥娜作一次专业全面的调查。”在反复琢磨后，这是江雁落目前找到的办法。
“怎么做？”赵芳好奇地问。
“你知道，我们的产品除了在大卖场销售外，还在一些专卖店包括婴童店有销售，我想先找销售部拿些数据，了解一下靠近妇产科医院的卖场、专卖店的销售和其他地方的销售有什么不同。之后，可以找经销商谈谈，看能不能了解到更多情况。还有，就是自己到店里去作拦访，只要完成三百份调查，得到的数据就有统计价值了，即使是抽样不科学，也能说明一定问题。”江雁落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告诉赵芳。在被费奥娜接二连三地否定和拒绝后，江雁落需要找个人倾诉。
“嗯，是个办法。不过作三百份调查问卷可是需要花些时间，而且费奥娜不支持，也不会让你用上班时间去做的。”赵芳提醒江雁落说。
“我知道，我会利用周末休息时间去做的。”江雁落看起来已经下了决心。
“好，那我和你一起做。以后，每个周末我陪你去做一天，直到把三百份全做完！”赵芳知道江雁落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放弃的人。这也是江雁落虽然比赵芳年轻，却赢得赵芳尊敬和信任的原因之一。与费奥娜相比，赵芳认为江雁落更值得跟随。
听了赵芳的话，江雁落很感动。但她还是想回绝赵芳的好意：“谢谢你，赵芳。你能支持我的想法，我已经很高兴。不过，你每周只有周末这两天能和先生、孩子团聚，我不能占用你的时间。”
“别这么说！”赵芳马上打断了江雁落的客套，“这也是我学习的机会嘛！我还没作个市场调查呢，你教教我。”
听赵芳这么讲，江雁落就决定不再推辞：“那好。不过，我其实也没作过定量调查，只看过一些相关的书，这也是第一次做。”
听江雁落这么说，赵芳笑着鼓励她道：“那好啊，我们俩就边学习，边实践。”
“嗯，好。”江雁落也笑着，用力点点头。
看着赵芳的眼睛，江雁落再次记起艾米莉曾经说过的话：职场上没有朋友，特别是在女人之间。但此时，面对赵芳，江雁落觉得艾米莉说得不对。她相信自己在赵芳清澈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真诚的友谊和伙伴间的信任！
第三十一章 忠实的跟随者
真诚带来的忠实伙伴。
从销售部那里，江雁落没能拿到单店的销售数据，只拿到了分销商和大客户的销售报告。认真研究过报告后，江雁落发现：重庆的分销商对安洁的订货量比其他分销商高出不少。于是，江雁落打电话给负责四川省分销商的区域经理，请他帮助调查一下为什么重庆的这个分销商卖出去的安洁产品比别人多，安洁的产品主要被他销往哪里了？
过了几天，区域经理打电话来说：重庆的分销商所订购的安洁产品的主要销货渠道是重庆市的母婴店。听了这个反馈回来的消息，江雁落非常振奋，她马上找到赵芳。
“真的？！太好了。这说明你的设想是正确的！”赵芳听了重庆传回来的消息后，也很高兴。
“还不能这么肯定，只有在下一步的调查得出同样结论时，才更有把握。”江雁落谨慎地说。
“好，那我们早点儿开始吧！”
看到赵芳兴奋得摩拳擦掌，江雁落也受了感染，道：“好，我们这周六就开始。”
“行。”赵芳马上点头赞成。
江雁落和张桐提前掉换了学琴的时间，周六一早，拿着她设计的调查问卷与赵芳一起，走进上海红房子妇产医院附近的一家母婴店。两个人在店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安洁的产品，倒是看到了宝丝雅公司的丽安坊。柜台里的两个售货员：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另一位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面善。从江雁落和赵芳一进门，阿姨就表情严肃地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两位想买什么？”见江雁落和赵芳并不像是要买什么的样子，阿姨走到两人站的位置开口问道。江雁落和赵芳对看了一眼，不知该如何解释，阿姨也不说话，沉着脸盯着两个人。
最后，还是江雁落打破了尴尬：“您好。”江雁落先笑着打了个招呼，因为有点儿紧张，心怦怦直跳：“丽安坊是我们公司生产的产品。”为了不被售货员赶出去，江雁落先撒了个谎：“公司派我们来向顾客了解一下他们对产品的意见和建议。我们能在店里向进店来买东西的顾客问几个问题吗？”
“不行！”阿姨一听是作市场调查的，马上拒绝说，“你们待在里面会影响我们做生意的。”
“不会的，我们就问几个问题，不会超过五分钟的。”赵芳也加进来求情。
“不行！”阿姨斩钉截铁地说，“顾客也不知道你们是啥人喽，要被你们吓到的了，还以为是我们店在做什么呢。出去，出去……”阿姨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赶人。
江雁落和赵芳被阿姨从店里赶了出来。虽然是初夏，今天的天气却异常的燥热，接连下了几场雨后，马路被明晃晃的太阳一照，积水从地面上蒸腾起来，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站在路边犹如站在蒸锅里，才一会儿，身上就汗湿了。
赵芳用手遮住前额，抬头望了望悬在天边的巨大火球，问江雁落：“怎么办？”
江雁落扫了眼连在一起的几家婴童店和旁边的医院说：“我们在外面做，作街头拦访。”
赵芳又抬头看了看天，下决心说：“好，我们就在外面做！”
两个人说干就干，各自拿了打印出来的几张调查问卷，分别站在相隔十几米远的两家商店的门口，等待进店和出店的客人。
十一点半，江雁落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瓶“咕咚咚”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这已经是她今早喝光的第三瓶水了。因为天气热，才喝下去的水很快又变成汗蒸发出来，湿透了衣服。
江雁落走到赵芳身边问：“怎么样？做了多少份。”
“四份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