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清浅流年四时录





  每一条都有铁板钉钉的证据,完全无法翻案,清颜看着这卷长卷当场就来了气,道这个胡达的罪行用罄竹难书形容都绰绰有余。
  有兵士声音洪亮者上前将罪行一一念出,念到第三十四条,以后士兵再也忍不住倒吸出气来,也有人家中受到胡达欺凌了,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还我母亲命来!”待得念到七十二条,一士兵忽然长嘶出声,立马被别人按住带了下去。
  等百条念完,三军落泪者已不在少数,整装的军队已有些骚乱。
  清颜也不管那些人,只吩咐一句今日失态者皆不获罪,便把袖子一甩,将长卷掷在胡雪林面前,还是一副笑脸,开口语气却十分寒冷:“念及胡雪林胡大人劳苦功高,皇恩浩荡,九族之罪可免,然而,一人之错却不可不罚。胡雪林将军大义灭亲之举,吾辈定当永记于心。”
  话毕,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把匕首坠落胡雪林面前。众人凝神望去,那是把通体乌黑的利器,周身全然没有一点装饰。匕首名曰乌墨,是把凶器,六十年前的高皇帝便曾用它亲手杀了自己的继承人,传位于三皇女,才成就了今日大兴的国势。
  “本来胡达之罪,应处凌迟,然而那毕竟是您的侄女,今日圣上赐下这把匕首,请您亲手了结她的性命吧。”清浅以玩味的口吻附在胡雪林耳边说道。
  胡雪林瞪大眼睛,嘴唇青紫,这才知道原来此时方才是重头戏,这笑面虎是要她亲手杀了自己宠爱的侄女!
  众人见胡达竟然有此结局,心中都大大称快,有的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她生吞活剥。
  清颜望着胡学历的脸还是带着笑容,心中却也是气愤难当,初到噶礼时她见边民生活,便下了心思要整顿一番,然而胡雪林只手遮天,胡达为虎作伥,致使她寸步难行,如今能有这个机会,是她大姐以身犯险换来的,怎可能白白错过。
  见胡雪林像钉在椅子上似的,清颜叹了口气,亲自弯下腰来捡起匕首,塞到了胡雪林手里,末了还拍了拍她的肩:“胡大人,九族之命和一人之命,孰轻孰重?”
  胡雪林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唰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冷汗一股股往外冒,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只觉得嘴里干涩得很,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眼清颜,后者还是无懈可击的微笑样。胡雪林这才步履瞒珊的向前走去。
  胡达一见她握着匕首向自己走来,连忙嗯嗯啊啊的哼唧了好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清颜心中冷笑,道你当只有你会用私刑?原是牢中的酷吏已把胡达舌头割掉,也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然而外表上却看不出一丝伤痕。
  胡雪林挪到胡达面前,她本是武官出身,杀个把人完全不在话下,然而此刻却连匕首都不能握住。
  胡达目眦欲裂的瞪着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唤,却吐不出一个字。
  胡雪林被烈日晒得几欲晕倒,终于牙一咬,心一横,举起匕首就向胡达胸腔刺去。
  清颜望着胡雪林的举动,慢慢勾起唇角。
  偏了。
  胡雪林抖手抖脚的,并没有一击就刺破心脏,偏了那么寸许,胡达最终发出隆隆的响声,像只受伤的巨兽。
  你当我为什么要免你凌迟之罪?清颜冷笑。乌墨是凶器,也是最残忍的利器,被乌墨所伤的人,若不能立即死去,当受碎心之痛。
  然而相比起那些因为你作威作福而家破人亡的人,这样的惩罚,还是轻了,清颜在心中叹息一声,只可惜,一个人不能死十次二十次。
  胡雪林见自己戳偏了位置,徒增侄女痛楚,手一松,匕首应声落地,胡雪林此时已是大汗湿尽了衣裳,像个从水中捞出来的人。
  碎心之痛没有活人体会过,体会过的人都死了,此时的胡达,面色乌紫,双目之中布满血丝,双手并没有别绑着,却已经在地上挠得血肉模糊,然而这样的发泄也丝毫阻止不了疼痛的蔓延,她竟是又高举起右手,重重得向地上磕去。
  骨头应声而断的脆响传来,站在后面的将士们只恨不得叫出好来。
  胡雪林见侄女痛苦万分,知道若不了结她性命,她便要活生生痛死,于是弯腰捡起匕首。只听她长叫一声,这次手没有再抖,匕首直直没入胡达胸膛。
  这一下正中心脏,胡达的挣扎慢慢弱了下来,眼中出现解脱之色。不到片刻,人便没有了呼吸。
  胡雪林一把将匕首掷得远远的,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没到片刻,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仰天长啸,然而笑声还没到一半,便戛然而断,原是这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天佑我大兴。”在那一瞬间,不知是谁突兀的喊了一句,然而就像感染了其他人,三军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喊。
  清颜立于众人之首,似成雕塑。
  经此一役,白将军笑面阎王之称号,传遍全国。

  谋定而后动

  清浅一脸苦笑的靠在床上,床边围了一群人。
  “大姐,你也恁的太冒险了!你要真出事了怎么办?”这是清颜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声。
  “小姐……”絮冬什么都没说,只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怕啥,反正她连断桥都敢跳了,不就是个牢狱之灾么?”萧弈珏一边端详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讽刺道。
  “熙之,蹲监牢的滋味好不?”司马长风挤眉弄眼的戏弄她。
  清浅被众人说得抽抽搭搭的,好容易人来的那么齐,都用来训她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清浅一拍床单,一副再说我我就要揭竿而起的表情。
  清颜一挑眉,还敢反抗?重重咳嗽一声:“咳……本来呢,还想告诉姐姐乐王的动向……不过既然姐姐身体不爽,那,就算了吧。”说罢转身就欲走。
  一听乐王,清浅一把就拽住了清颜衣服下摆,动作快准狠,让所有人都怀疑了一把她是不是看见了。
  “二妹……你……最好了嘛……”清浅十分狗腿。
  清颜满头黑线。
  有谁见过如此无赖的亲王的,世界上还有比她家姐姐更会见风使舵的亲王么!还有比白清浅更没骨气的亲王么!
  清浅可怜兮兮的拽着清颜,一副骨气什么的我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的样子,最终,清颜败了。
  “不出三日,乐王军队便可到达噶礼。”清颜开口说道,面色凝重了起来。
  在场的人莫不是清浅相信的人,否则清颜也不能把这事直冒冒就说了。
  “……”萧弈珏只感觉有些尴尬,抿了抿嘴问:“那……北顺呢?”
  清颜看了萧弈珏一眼,顿了顿,开口道:“萧弈珑还是压着兵马没有动,明面上的数字是有三十万人,但是至于暗里藏没藏人,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萧弈珏目光有点复杂,北顺和大兴交战,她此时身份最为尴尬,然而在这军营中却未被为难一分,也没有任何人敢对她不敬,她自是知道白家两姐妹在这中间做了什么强硬的吩咐,此时谈到军政要事,要无任何回避她的意思,看来清浅是要秉承用人不疑的原则到底了。
  “三十万,是皇姐手下的亲兵。”萧弈珏咬了下牙关,说道:“北顺边境,是野王的封地。”
  清颜带一点诧异的又打量了萧弈珏一番,末了收起目光对她笑了笑。萧弈珏能把这个信息告诉她们,便不枉大姐信她一遭。
  萧弈珏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是野王的封地,就不可能没有兵马,因为她们要面对的人,只可能比三十万要多。
  “野王是母皇的十一妹,最是桀骜不驯。”萧弈珏继续道。
  清颜一听,挑了眉毛,她本来怕乐王一到腹背受敌,此时萧弈珏说野王最是桀骜不驯,那么多天的等待,她怕要耐不住性子了吧。
  “乐王那边是二十五万兵马,怎么办?”司马长风开口问道。
  这是所有人最担心的事,但是也最没有办法回避,清颜为了这事愁得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
  “二十五万人不尽是乐王的兵马,会有多少人跟随她还是个未知数。”清浅见气氛陡然凝固,开口道。
  “我算过,只要有十万愿意追随她,我们就可以吃不完兜着走了。”清颜面色仍是黑得跟碳坨似的。
  实在是非(提供下载…87book)常棘手的一件事啊,清颜的首战,便是那么危险的境地。
  清颜沉默半晌,那日得知乐王造反的消息,她便派了心腹送了密信去给母亲,白逸看了信也是心惊肉跳,然而那时乐王已出兵,并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证据。
  若贸贸然参一本乐王不臣,参不倒他不说,还可能被反咬一口,况且,即便龙椅上的皇帝信了,也是半分办法没有。他们都没有使臣子信服的证据。
  若扯了乐王兵权,阵前换帅乃是大忌,万一逼急了乐王,乐王再一煽动士兵,那时人人都会以为是皇帝昏聩,也许乐王就真就地起义了。到那时候,证据倒是有了,只是还有狗屁用。
  “我信子詹。”沉默良久后,清浅一咬牙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大姐的意思是……”清颜皱了皱眉。
  “子詹不可能什么都做不了。”清浅语速缓慢但异常坚定:“母亲给你的回信上不也说了子詹在乐王军中。”
  “若姐夫……当真是被乐王囚禁了呢?”清颜问道。
  清浅摇了摇头:“我信他。”
  “当年居鸢宫烧了以后,静鸢手下一批死士也失踪了。并且,静鸢在进宫前,身份虽然不高贵,却是有自己力量的。”萧弈珏忽然插了一句。
  在座所有人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清浅却懂了。
  若子詹真是静鸢后人,那批消失的死士,和静鸢的力量,也许,正在他手中。如果是这样,那子詹不可能输得一文不名,至少自保的力量是有的。
  需知当年在皇宫,如此戒备森严的地方,萧弈珏的父亲贵为一国之后,都能让一个小小的孩童逃了出去,何况此时只是个乐王。
  “佩德,多谢。”清浅忽然直了直身子,对她行了半个礼。
  萧弈珏今日只说了几句话,没有一句是直接告诉她们不利北顺的情报,但又字字是珠玑,这就是所谓说话的艺术。
  “熙之,客气了,成大事者,总要牺牲一些什么的。”萧弈珏笑了一下,而如今,她要牺牲的,是她姐姐,是三十万太女亲兵。代价虽大,但哪一个盛世,不是盛开在白骨上的鲜花。
  见众人一脸莫名,清浅这才缓缓开口:“子詹,有可能,是北顺人。并且还是二皇女同母异父的弟弟。”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冷气。清浅漫不经心的将当初萧弈珏告诉她的讲给众人。
  “竟是这样……”清颜有些回不过神。
  清浅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即便子詹有能力自保,只赌在一人身上,也实在太冒险。清颜很是不放心。
  “我觉得,我们大概不用那么悲观……”司马长风似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额头:“随军的副将是谁你们都忘了么。”
  清颜皱了皱眉,惊叫了一声:“胡雪涯!那是你举荐的人?”
  “是。”司马长风很是开心的道:“此人中正不阿,当初我才会举荐他守皇城。”
  “可是……若我没记错,胡雪涯是胡雪林的亲姐姐吧……”清浅说道。
  这一句话使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胡雪涯是胡雪林的亲姐姐,胡达就也是她的亲侄女。如今清颜以如此张扬的方式杀了胡达,胡雪涯心中该怎么想。
  司马长风垂下眼睛想了半晌,才开口道:“我并未曾听说胡雪涯提过她的妹妹,两人关系不见得有多好,并且,熙之,就像你信安逸王君一般,我也信我的眼光。胡雪涯此人,能用。至少,她不会随乐王偷袭我们,说不定还会阻止乐王。”
  清颜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随后像是特别厌倦这个话题,烦躁的挠了挠头:“军人本就该是马革裹尸才算是荣耀,管她那么多干嘛!”
  说罢又转向萧弈珏:“二皇女,大战在即,您可有什么安排?”
  萧弈珏似早有准备,粲然一笑道:“我留在这里。”
  清浅愕然,清颜也惊异的重新审视她。萧弈珏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留在这,把她的人马也留在这,一来,表明虽然自己不能帮清颜战场杀敌,不过却也不会去使绊子,二来,这何尝不是以人质的姿态留下,以示合作诚意。
  “好,但有我姐妹俩在,断不会让人为难了二皇女去。”清颜豪气冲天的许诺,她今日方信,大姐识人的眼光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众人又讨论了些细枝末节,交换了点有用信息,清颜看她大姐昏昏欲睡的样子,这才赶了一干人出去,末了又把絮冬留下,威胁了两句若再让安逸王手上就军法处置什么的,自己才赶回军营去。
  听着清颜关门的声音,清浅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看来又要有些日子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