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斗:素颜倾城

因心中装了事，程文轩再说了什么，她到底是听不进去了。就胡乱地应着，他说了什么她也不甚在意了。

果真如程文轩所说，第二日他便随着程老爷去外地了，他头一回出远门，一干女眷都出来相送。只是苦了他后院的那些姨娘们了，因沈如颜的事，就有多日未曾见到他，没想这才回来几天，就又要出去了。一个个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只恨不得随了他去外地才好。沈如颜和紫湘两人倒是安静些，她们本无意显摆自己的大家风范，只是这一闹一静。倒很自然地见出高下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丈夫，虽然他离开为她提供的方便，但表面功夫是要做足的，好巧不巧，一粒沙子飞进了她的眼中，她不过就提着手帕揉了揉，红眼的效果比起那几个真材实料哭出来的几位倒也不差。众人自然是看在眼里，更是将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的说法给认实了。

程文轩走了之后，那些姨娘也不用找借口来看她的脸色了，这倒让她安分了不少。将府中的事都打点完毕之后，想起了那情路坎坷的程文雪，故想着过去探一番情况。看她到底对林大哥用情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没想到这刚出潇湘苑没几步，就见有家丁抬着一些新打制的家具往北院搬。

她才对过账目，故对府中开销很是了解，最近北院没有说要订制这么大一批家具了。

“这位大哥，这些家什是送到哪个院子去的？”

燕儿上前抓住了一个抬着梳妆台的人问着。

那人倒是识得燕儿的，知道她是沈如颜身边的人，对她倒也是恭恭敬敬。

“这是往流香园去的。据说全部是三爷给刘姑娘采办的，其它的，小的也不知道了。”

点头答过谢，燕儿跑回去告诉沈如颜她打听出来的结果。这倒是激起了她的兴趣。流香园被忽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她去处理沈如诗婚事之前，曾经想过要给刘芷荷悄悄置办些物什。好歹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住成那样也的确是忒不像话了。

所以她特意吩咐了账房，给流香园送过去的东西，不得假他人之手，务必亲自送到，免得有些心怀不轨的克扣下来。

只是，对刘芷荷的事从来都不过问的三少爷，怎么也管起这一茬了。还一送就是这么大手笔。只恨不得把这城中凡是他能想到的东西，全给搬到流香园去。

这程文晟到底是个性子豪放的人，她也就想着要悄悄送点东西过去，他这边就已经轰轰烈烈地行动了。

她到底是没能抵住诱惑，跟着那长长的送货队伍身后，决心在去听雨楼之前，先看看刘芷荷这边的情况。

流香园

主仆二人还没走进门，就见向来冷淡，事事都不上心的刘芷荷居然和灵珊堵在了门口，幸得这院门小，两人并排站着，也就差不多了。抬头的木器店老板急出了一声的汗，想必也是头一回遇到这般难缠的货主吧。

刘芷荷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也不知道站在风口吹了多久的风，发丝衣裳早就凌乱了，她刚开口说话，那些掉下来的发丝就往她的嘴里飘去，她不得已扒开了，正准备继续说服那木器店的老板将木器都抬走的时候，余光却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下便像快要溺死之人遇见了救命浮木一般。也顾不得那些什么礼不礼仪了。冲着沈如颜求救。

“二少奶奶，你来得正好，帮我和他们解释解释，我的确不需要这些东西。”

沈如颜不禁哑然失笑，刘芷荷最是不喜欢那种繁文缛节的，两人在一起，一向直呼名讳，何时这般客气了。这为了让自己脱困，倒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不可否认，她这一句二少奶奶的确是奏了效，那木器店的老板也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拖着略有发福的身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走过来。

“二少奶奶，这些东西都是府上三少爷让送过来的，您看这个……？”

“您稍安勿躁，我去劝劝。”

安抚完这边，她又到刘芷荷那里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听完之后，倒是唏嘘不已，没想到这程文晟倒也是个性情中人，竟是一丝一毫的恩情都不欠，定要尽数补齐的。

“既然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且收下吧。我看你房里也该置办些家什了。”

见沈如颜也没有帮自己的意思，刘芷荷有些急了，只得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也没说要拒绝，只是这搬进搬出的，少不了会碰倒我这满园子的花，这我是断然舍不得的。”

竟是为了这个缘故，知道刘芷荷爱花成痴。将流香园这一番脱胎换骨的大动作，势必是会毁

坏些花的。说起来，她也有些舍不得那些长得如此齐整的花呢。

“这能有多大的事，我差人来帮你搬就行了。左右不过一两日的事，让他们暂且回去罢。”

她这番说得倒是轻松，却引起了一直在张着耳细听的木器店老板的不满。

“二少奶奶，这一来一回，得耗费掉多少人力啊。就算府上家大业大，不心疼这两个工钱。工人搬过来搬过去，到底是受了累的，就这样回去，终归是糟蹋了这半天功夫了。”

这木器老板也说得在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和这种人打交道了，他们的心思她还能不懂。哪里是心疼工人啊，要不就是想多讨点工钱，要不就是有人在背后交代了，务必让刘芷荷收下为止。

以她这个做二嫂的对程文晟的了解，第二种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再让人抬回去的确是不妥，再多发一次工钱，怎么算都是划不来的。

“这样吧，找个折中的方法，我的潇湘苑和流香园不远，院子也还算宽敞，你先让人把东西抬到我的院子里面去。等流香园这边整理好了，再搬过来也是一样的。”

那木器店的老板本来还是想争取什么的，却见到那个传闻中厉害非常的程家二少奶奶脸上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当是自己再多说，就会惹这位姑奶奶不高兴了，到底是很明智地闭上了嘴，乖乖地随着燕儿，把东西都抬到潇湘苑去暂时搁置了。

“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过来了，还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去呢。”

刘芷荷将沈如颜引进屋中，灵珊倒了一杯清茶过来，沈如颜倒没有急着喝茶，只让刘芷荷先把自己打点打点。刘芷荷点了点头，进内房去了，她就一个人在站在门口，望着这满园的花，想着这要腾出一条宽敞的路子来，也势必是要花点功夫的。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了府中那个管事的账房和她提过的，给流香园多派几个人手的事。府中现有的丫鬟，定是不能的了，若是肯过来伺候的，早就过来了，也不至于让刘芷荷落到只有一个灵珊伺候的境地。

只能去外面买丫鬟回来了。

她这边正在想着去哪里买几个忠心如灵珊，丝毫不计较刘芷荷出身的丫鬟来，就见知雨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见到了她，还没等喘口气，就急不可耐地说道。

“二少……二少奶……奶，我……小姐。”

“怎么了？慢慢说。”

知雨左手抚着胸口，右手撑着膝盖，弯腰喘了好几口气。许久才缓过神来。拍了拍胸口，稍微稳定了些之后，才说道。

“小姐出事了，二少奶奶，您快过去看看吧。”

在听清这个消息之后，沈如颜只觉得五雷轰顶，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痛得说不出话来。脑海中一幕幕地，就只能想出文雪的好来。

一想到文雪情况危急，她倒是将旁事一概都不顾了，只往听雨楼奔去，恰巧刘芷荷整理妆容出来。见她不告而别，心中正在纳罕呢。又见知雨这个从没过流香园来的生人居然出现在这流香园。心中有了中大事发生的预感。

且说这知雨只是一个没跟上，就落下沈如颜一大截了。她只得先和刘芷荷匆匆道了别，再追着沈如颜的脚步离开了。

文雪这个外表柔弱，性子却是刚强的烈女子，终究是做了傻事了么。

这老天爷，竟是这般爱捉弄人。只可惜了文雪……

第两百零四章　茅舍疏篱　半佩残雪

且说沈如颜慌慌张张赶到听雨楼，只见得听雨楼的房门紧闭，纺儿躲在窗户下面，拿着手帕暗自拭泪。寒风萧瑟，吹得纺儿身边的窗户一开一合地砰砰出声。站在窗户下面的人儿被这响动惊醒，掏出手帕，擦干了泪痕，用手摸了摸，确定没有泪水了之后，才敢转身走进房间。却在准备掀开门帘的时候，见到了沈如颜。

“二少奶奶。”

只见得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却是威严不减，疾步走近来，问道。

“文雪的情况如何？”

提起自家的主子，小丫鬟免不得又有了泪意，却还是沙着嗓子，回答着。

“自从那次听说了夫人和老太君有意撮合她和慕容公子之后，她就一直精神恍惚。这种情况以前也是常有的，夫人，老太君知道了来看过之后，照例只让人给她按着以前的方子配药。却没想这次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昨儿个，不知道是那个不要脸的蹄子在小姐面前提起老太君已经下帖子请慕容公子过府一聚。小姐就卧床不起了。我和知雨姐姐觉得事有蹊跷，轮番在外面守着，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小姐趁着我们睡着了，只穿了一件亵衣，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吹风去了。这不是存心在火上浇油吗，今儿一早起来，小姐就咯血了。我和知雨姐姐都急坏了，岂料小姐不许我们去找夫人和老太君，单只让我们请您过来。这才……。”

纺儿小声地将程文雪的情况交代完，就替沈如颜掀开帘子，让她进去。沈如颜小声地问了一些细致的情况，纺儿都知无不尽，一一作答。

将床上的素色帷帘用精致的龙凤勾勾住，丫鬟叫了几声小姐，再从床尾拿了几个枕头给程文雪垫上，就退下去了，独留两人在房间里。

沈如颜上前两步，在程文雪的床沿上坐下来。被子是很鲜艳的紫红色，顺滑的锻面上绣着精致的紫薇花，可是却衬得床上的人儿脸色越发苍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才几日没见，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孩，就成了这副光景。

因卧病在床，头发来不及梳理，皆凌乱地洒在她的脸上，一双迷人的大眼此时半眯着，强打起劲来看着她。头歪在枕头上，双唇乌青，脸颊上有些微微的血丝，在惨白的脸色衬托下，显得愈发的明显。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挣扎着想要握住她的手，她会意，主动握上去。那透骨的冰凉就从手心只穿过她的身体。就放佛程文雪的骨头是千年寒冰一样，让人忍不住心慌起来。

“二……嫂。”

虚若游丝的声音从她轻启的樱唇中露出，沈如颜必需得费劲仔细去听，才能捕捉到空气中游离着的那声二嫂。方知她是在唤自己，忙点着头应了一声，一股电流从她的心里往上涌，眼皮顿时就像是压了千斤重一样，泪水还是不争气地齐齐涌了上来，噙在眼睛里打着转。

“说吧，我听着呢。”

“文雪……三生有幸，得……遇二嫂。无奈天意……弄人，文雪怕是，时日……无多了。”

“傻丫头，你这是说的哪方傻话，你还这般年轻，怎么就时日无多了。你的心意，二嫂都懂，别胡思乱想，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提起心事，自然牵出程文雪千般愁绪，万般无奈来。心中感叹这进门不足一年的二嫂果真是自己的知己，又悔这段情意连二嫂都看出来了，林大哥却没半点动静。到底是不喜欢自己的。想来不喜欢也好，也免得她这一番病重，倒让他心里难受起来。

“养好了，又能……又能如何。不过是……被娘亲和……和奶奶卖……卖出去的货物而已。倒不如……一死了，黄泉下，留个清白身……来生别投身在……在这钟鸣鼎食之家。方为干净。”

这番话倒牵出沈如颜许多前事来，她握着程文雪的手又紧了几分，伸手替她拨开了挡着视线的发丝。

“不许你再这般……这般胡说。你只说老太君和婆婆想把你和慕容凑作对，那慕容公子是何等人才，岂是她们两句话就能说服的。再说了，慕容在家乡有了未婚妻也未可知。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你又何必这番糟蹋自己。这不是，不是让我们心痛吗。”

到底是了解她的人，她三两句话就让程文雪重燃上希望，眼中也有了些神彩。

“二嫂这些，莫不是在诓文雪吧。”

这丫头执拗起来，倒和燕儿有得一比了，情之一字伤人，竟能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

“你大可以自己想想，我若是有半句虚假，就让我代替你受这个过。你先养好身子，过些天林大哥会过来看你，你总不希望他看到你这幅模样吧。”

她的这句话，简直比圣旨还要奏效，程文雪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就像是濒临绝望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一样。

“二嫂，你说的……可是真的？”

知道程文雪紧张，她也顾不上被捏得通红的手，浅笑着点点头。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