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偶然
书简微笑说:“预产期是五月初。”还有三个月。
之平又发挥医生职责,询问各种反应,一切正常。
书简抱怨:“能吃能睡,一次中午在公司竟然瞌睡,窘相必露。”
“还有一段时间性欲高涨,对食物要求十分怪异挑剔,情绪无法控制,可是?”之平说。
书简只好承认。
“再过一段时间,你还会发现自己无法控制体内气体排放。”这次连冬冬都觉得尴尬。
冬冬问:“为何女子仍然前赴后继,勇于实践做母亲?”
之平无法解释。书简说:“觉得没有这一部分,生命是不完整的。还有,小孩子帮助你体验童年,有什么遗憾,在他们身上找回。”
冬冬说:“我对做母亲也有憧憬。”
之平说:“我凡事靠自己。”
两人都说之平将来会的改变想法,但是发现说及此处,之平脸色不好,又统统打住。
之平去看姑父姑妈,两人似乎正是达成谅解,又重新生活在一起。他们已经准备好春节旅行,比年轻人还摩登。
姑妈同之平说:“我已经去看过开云他们,等书简生产,我愿意帮忙。”
之平有些讶异,姑妈比从前和善得多。可见爱情力量之大,得之仿佛令人置身天堂,人人似天使;失之则被打入地狱,人人似魔鬼。
姑父也很开心,说:“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看到第三代。”
姑父问之平如何过年。之平说:“陪李雄在儿童福利院度过年三十。”
这是李雄历年来的传统,那里是他的家。
李雄面有难色的解释说:“每年从前在这里长大的人很多都会回来过年。所以顺便见见兄弟姐妹。”
之平对李雄仍有愧疚,她决定让李雄开心。
春节到,之平陪李雄在儿童福利院度过年三十。但是她请求李雄不要在介绍她。
“多么没有礼貌。”李雄有李雄的原则,在这些原则上,他恐怕不会妥协。
“上次为什么介绍我是曲之平医生?”
“因为可以避免两次回答问题。”介绍完姓名身份,难免有人会问“曲小姐做什么工作”,还要再次开口。
晚会七点钟开始,李雄和之平六点一刻到达,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到。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见到李雄,立刻和他拥抱,看来是老朋友了。
李雄笑着问:“还没有把自己嫁掉?”然后又看看她的周围,装作寻人。
那女子答:“你不知道我一直等你求婚?”
或许这是每次他们见面都要说的段子,之平只好把目光放向四周。李雄也有些许尴尬,介绍说:“曲之平,于新;于新,曲之平。于新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曲之平是医生。”
两个人微笑着点头,都没有握手的意思。
还有人纷纷过来寒暄,之平只是站在旁边微笑。老院长过来打招呼,大家交谈甚欢,交换彼此最新信息。之平把自己当成雕塑,立在那里,不声不响。幸好开云打来电话,之平借机躲在墙角。
开云说他和书简在外面酒店里吃年夜饭,姑父姑妈在正在夏威夷享受热带风情,不过因为时差,会比他们迟过新年。
之平问饺子怎么办,开云说买了速冻水饺,到了十二点煮给书简吃。看来准爸爸已经不是完美主义者了。否则,从前的开云是要把饺子包成元宝型,在水里煮三开捞起的。
之平讲完话,看到大家已经落坐。于新和他们同桌,坐在李雄旁边,两人还在亲热交谈。
之平看于新大约有三十多岁了,风情万种,成熟女人的韵味在她身上尽显无遗。于新看着李雄,眼睛里都是笑意,之平不知道那是场面上的技巧,还是真的爱慕。
之平旁边的女子和之平一样不多讲话,抱着一瓶可乐马慢慢地用吸管吸。之平也效仿。等到大家都举箸的时候,李雄才有机会和之平说话。之平连忙说:“我自己照顾自己,你和老朋友聊。”
那边,于新给李雄夹菜,并且说:“我知道你爱吃笋。”
之平决定做个局外人。她知道李雄从前的生活中没有她,她也不准备现在介入。于是她专心吃饭。除了汤不是刷锅水,饭菜就像大学食堂里大师傅的水平。之平吃饱即停止。
过一会儿,有不同小朋友的表演,之平盲目地看。有啤酒,之平自斟自饮,等到之平跟大家说“新年快乐”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的中午。
之平醒来,头痛。她走到客厅里,李雄在给朋友打电话拜年。打完电话,李雄看着她,无奈地谈口气。
之平不好意思地笑,说:“新年快乐”。
李雄说:“幸亏每年只过一个新年。”
“我昨晚作了什么蠢事?”
“只是喝醉了。”
“有没有胡言乱语?”
“还好,只是文醉,不是武醉,没有耍酒风。”
恐怕李雄再也不敢带她参加此类聚会,酒会之类的。真成问题。
“对不起。”
“没关系。”
之平给冬冬打电话,她和父母要去爷爷奶奶家拜年。
之平说:“记不记得我们过了年三十会找一天,到大街上走,然后买一串冰糖葫芦,一个烤红薯,一边走,一边吃。”
“然后走到中午,就去吃烤羊肉串。”冬冬接着说。
可是李雄从来不喜欢这些街头小吃。
李雄打开电视,两个人闷闷的看起电视。一会儿,李雄接到一个电话,讲起来。之平穿上衣服,准备到外面走走。她给李雄留了纸条在客厅里。
街上一派热闹景象,爆竹摊上红红火火。之平按照开云的老规矩,买了一千响。走到超市里,各种大礼包红艳艳的摆在那里,她突然想起还有一颗水晶心没有送给李雄。于是买了一些糖果瓜子,她及时回家。回去的路上,经过蛋糕店,之平买了一个水果蛋糕。
回到家,房间里播放着音乐,不见李雄的影子。那一刻,之平心中有些慌。她把东西扔在地上,拿出那颗水晶心放在茶几上。
真糟糕,原来感情并不总是呈上升状态,这期间曲曲折折,起起伏伏,就像现在她和李雄,在别人欢天喜地庆祝的时候,这么不咸不淡地僵着。
之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拿一支李雄的烟吸。天渐渐黑下来,之平没有开灯,一个暗红色的点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她回想和李雄从相遇到今天,一幕一幕。李雄曾经答应爱她并且永远支持她。
之平曾经问唐义“李雄何人”。
唐义答:“雄哥对朋友讲义气,念旧,仗义疏财,唯有一点,雄哥不允许背叛。”
之平从没有觉得最后一条是个问题,但是前者让她有所顾忌,现在证明确实如此,她时时需要和他人分享李雄。
李雄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轻轻地叫之平,像是怕吓着她。
之平听到,转过头,一脸寂寥。之平看到李雄,按熄烟,站起来。李雄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
之平把礼物递给李雄,轻轻说:“新年快乐。”
李雄打开漂亮的盒子,看到一颗粉红色透明的心。
他问:“是你的心?”
之平笑了,没想到李雄是这么浪漫的人。她倒没想到这个寓意。可是她回答说:“是,送给你。”
李雄拥抱她。说:“对不起,之平,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否则也是因为你不开心。”之平都不知道自己合适学会这套外交辞令。
李雄拿出一个礼盒送给之平,之平打开,里面是周星驰全集。之平笑。
他们之间又恢复往日情意。李雄解释说,他出去买做晚饭需要的原料,今天晚上他亲自下厨。之平很高兴。
过了年,日子又恢复到从前。
诊所里的第一位病人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叫豆豆。眼睛大大的,睫毛和头发都有些卷,长得漂亮极了。但是嘴唇有些发紫色。之平看到她,就能确定是先天性心脏病。从前她也见过这类男孩女孩,很奇怪,他们清一色非常漂亮。也许老天给了他们过分漂亮的容貌,所以他们的心脏有缺陷。
果然,小女孩和其他同龄孩子一起运动时,会出现气喘,浑身无力的现象。
之平给小女孩做完检查,和她父母谈话。
“从豆豆的情况看,她可以现在就做手术。当然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给她做一系列测试和化验。”
“要等到什么时候?”母亲问。
“下个礼拜。”
“能不能更早一些,我恐怕下个礼拜不在这里,我得回美国。”
“不能更早了,在我们诊所,最科学的方法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
“我建议你们都留下,因为这是个比较大的心脏手术,是有危险的。”
“可是,”做母亲的还有异议,之平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太太似乎是中搞不清楚孰轻孰重。
“你的实验项目就不能等一等吗?”做父亲的脸色阴沉地说。
“我们正做到最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让全组的人等我?”两个人在之平面前有吵架的气势。
之平看着窗外,他们的女儿坐在诊所为儿童准备的木马上,一下一下地摇,全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护士和她讲话,神情可爱极了。
两位还在吵。父亲说:“平时你不在也就算了,这个时候你不能走。”
母亲说:“你是说我没有尽到责任了?”
“你自己以为呢?”父亲也来了火气。
之平插言:“你们都住嘴!”
她对母亲说:“你女儿有可能因为手术失败,再也不会从手术台上醒来。你说美国的实验和女儿的手术哪个更重要?”
她又对父亲说:“如果这是你们当初协商好的决定,现在就不要埋怨她没有尽责。”
她对二位说:“如果还没有准备好为人父母,就不要急于生孩子。”
两个人都不说话。
最后,之平说:“你们可以再商量。我这里的诊断是应该现在准备做手术,最快放在下个礼拜。或者别家医院有其他方法,你们可以另请高明。”
真悲哀。从前之平不知道不幸的家庭数量如此之多,而且原因千奇百怪。
最后,小女孩仍然在江氏诊所做手术。届时,母亲已经离开。看着之平悲戚的表情,父亲解释说:“她三年前赴美读生物遗传学博士,这次回来是和我签订离婚协议。”
没有感情离婚很正常,但是之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会认为事业比孩子重要。她还以为只有男人视事业为生命。
等等,当然,之平一早认识这种女性,她的生母首当其冲。豆豆穿着病人的服装,觉得很新奇。她突然抬头看见之平流泪,不解地问:“阿姨,你为什么哭?”
“灰尘掉入眼睛里。”这个世界上的灰尘太多。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很成功。
晚上,之平去一九九几,今天是李雄在酒吧弹琴的日子。
之平到的时候,于新已经在喝第三杯啤酒。她盯着正在弹琴的李雄,目中无人。她看李雄的眼神,之平并不陌生,她在冬冬看伍艺的时候见过,也在李雄的眼睛中看到自己那样灼灼的目光。很显然,这位女士对李雄的感情真的不只是老朋友那么简单。
李雄中场休息,于新和众人鼓掌,嘴里说着:“BRAVO!”
然后她毫不顾忌地对之平说:“他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之平大大的惊奇,此人向她公开叫板。李雄走过来,朝于新点点头,看来他早和她打过招呼了。于新递给李雄一杯啤酒,李雄接过来。
李雄看着之平说:“好像很疲倦的样子,手术成功吗?”
之平点点头,她之前和李雄提起过这个手术。
于新在一旁说:“我刚刚和曲医生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之平忍耐力也有限。她说:“我正要和于小姐说,她还不够见多识广,才有此结论。”
李雄意识到两人之间气氛紧张,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之平说:“我累了,先走一步。于小姐,尽情享受这里的美酒和帅男。”
“谢谢,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
说完,之平就觉得自己失策。这样说只能是把自己也降到和她一样的水平。
李雄送她出来,安慰说:“于新只是开玩笑的,我们是十几年的哥们儿了。”
之平疲倦地说:“我累了,脾气不好。”
一夜过后,之平想起昨晚的事,发现原来是她在为李雄吃醋,一切也很正常。于新即使爱李雄,也是她自己的事,她总不能去告诉于新不要爱李雄。
过一阵,李雄有事要出差十天,之平依依不舍。
李雄故意说:“不许注视其他男生,不许和其他男生搭讪,不许和其他男生约会。”
“如果是他们主动,我就没有办法了。”
两个人哈哈笑。
李雄每晚会给之平打电话,两个人交谈几句,李雄总是表示归心似箭。之平也很想念李雄。或许小别对于增进感情真的有好处呢。
一天下午,有人将一个昏迷的女子送到诊所。之平认识她,是丽丽。她曾经在让的摄影棚里见过她,那是她因为吸毒几乎昏迷。
吸入过量毒品有抑制呼吸的作用。之平和同事马上组织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