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娜的春天





    云翼的声音鼻音突然便浓重起来:“有点事。”
    我心一沉,拿着电话坐了起来,“你在哪里?我来见你。”
    那边静了片刻,在我如度年般漫长,我焦急地等待他的回答。终于他有了回音:“太晚了,你一个女人,出来比方便。”
    我急了道:“知道我不方便你就到我家来啊。”
    “可以么?很晚了。”他说,靠,那你做什么电话给我?!我没好气道:“少假惺惺了,快来吧。”
    “嗯。”这次他回答得飞快,嗯了一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握着嘟嘟作响的手机,我愣了半晌,这小子不是在玩苦肉计吧?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故意来这一套博取我的同情心以便过关?
    (某梦:你想太多了。。。。。。)
    十来分钟后,见到他时,我知道我想错了。
    云翼的脸色非常灰败,跟下午比,判若两人。我心一沉,手足都有点麻木了,他这是怎么了?
    踢掉鞋,他走进屋,我/炫/书/网/整理好他丢得东西各半的鞋,跟着他走到客厅。
    “云翼,出什么事了?”我担心极了。
    他一语不发回转身,突然就那样抱住了我,非常用力,紧得我差点透不过气来。我被他突然的拥抱卡得张开双臂,却又不敢开口,情形太不正常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无助的表情。是的,无助,我想到非常恰当的形容词。他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悠悠然笃笃定的,仿佛什么事他都可以掌控,从来没有像这样子失措过。
    我收拢双臂,轻轻回抱住他,他的身体微微有点颤栗,我的心更紧了,他这是怎么了啊?
    云翼把头深深埋在我的肩颈上,我的回抱让他的头微微动了动,抱着我的手臂更加收紧了,勒得我的肋骨生生地痛。我吸了口气,想要开口。
    他察觉到我的意图。“不要说话,让我抱一会。”他开口说。声音闷闷的。
    好吧,我不说话,可是,你快勒死我了。。。。。。
    好不容易,他终于松开了手,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看到我大口喘气,并且揉着胸骨时,不由得柔柔一笑,心痛地伸手抚着我的头:“傻瓜,痛都不说。”
    我斜了他一眼,明明是你不让我说话,还骂我傻瓜,太不公平了。我鼓了鼓嘴,没有说话。
    他往沙发上一倒:“娜娜,我很饿。”
    唉,一级厨师是你耶。
    我二话没说,转身进了厨房。今天去父母家吃饭,家里没有剩饭。我热了杯牛奶,端出去给他:“先喝着,我给你下面。”
    从冰箱里取出青菜鸡蛋之类的,我拿着进了厨房准备。他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眼睛红成那个样子,应该是哭过了。什么样的大事会让他这样的男人落泪?这会他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作为一个良好的心理医生,当然知道如何掌握问话时机。
    锅里的水突突地翻着泡滚动,我把面下了进去。同时启开油锅,把青菜炒了炒。面过第二遍生水时,我把鸡蛋也煎好了。食物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我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
    云翼捧着牛奶杯,斜倚在厨房门边,默默看着我,神情中的惶恐不安以及无助失措淡得看不出了,他看着我的眼神专注而宁静。
    我的心突然间悸动起来,鼻子莫名的有点酸楚。我们这个场景,看起来非常非常和谐宁静,像每个幸福的家庭,妻子在为晚归的丈夫准备宵夜,一切都很幸福,至少表面看来,是幸福的。
    装作什么都没在意地把面盛到大大的海碗里,我把炒好的菜与煎得脆脆的鸡蛋加了进去,又滴上麻油,立时香气四溢。
    端着面碗经过他身边,我用胳膊肘推推他:“让开让开,这么大个挡门口你都不嫌挤得慌。”
    他听话地收紧身体让我通过,擦身而过时,我耳边听到他拂过我耳际的轻语:“娜娜,我爱你。”
    手中的面碗一晃,滚烫的面汤差点洒到我手上,该死的,他说话不会看时机的么?这时候表白也太煞风景了吧!会有生命危险的。。。。。。
    “吃吧!”我好不容易稳住了手腕,把面碗重重顿到餐桌上:“填饱你的肚子再疯言疯语。”
    云翼没反驳我的恶言,只是温和地笑笑,一**坐下,埋头便吃。
    “慢点,烫啊!”我看着他稀里哗啦吹都不吹就往下吞,担心地直嚷嚷,他手一勾,我一个踉跄坐到他腿上,他一手夹着我,一手筷子不停,呃,这手功夫,哪里练出来的?怡红院?抱小姐抱的?
    我怕他呛到了,没敢乱动,坐在他腿上,看着他低头猛吃,乌亮的发在眼前微微晃动,心柔柔地被什么东西涨满了,伸手搂住他的腰,他拿筷子的手停滞了一下,重新埋头苦吃,我搂紧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
    听得到他稳定的心跳声,这感觉,很好。
    放下筷子,他长舒口气:“饱了。”腰一直,把我从他背上扯下来:“够了,你真沉,腰都快让你压断了。”
    我呵呵笑,手指插入他的发际:“宵夜口味怎样?”
    他探头过来,在我唇上啜了一口,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闪闪发亮:“味道非常好。”
    呵呵,听着一语双关。
    我推开他站了起来,泡上两杯茶,今天晚上应该是不要想睡了,我把茶放在茶几上,拍拍沙发:“过来坐下,出了什么事说来听听,天大的事姐姐都给你开导开导。别忘了姐姐是什么的干活。”
    他才刚明亮的眼,立刻暗淡下来,还好神情比初进来时好了很多。走过来听话地在我身边坐下,我拍了拍他的手,他的手背绷得紧紧的,我知道他很紧张,不过没有关系,我是专家。
    伸手握住他的掌,他僵直的掌慢慢在我手中软化,我看着他表情由紧绷慢慢放缓,揉了揉他的耳珠:“云翼,知道我对你向来的印象的是什么?”
    “什么?”他问,气息有点急促。
    我微笑:“我眼中的你,一直气定神闲,看似云淡风清,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睿智果决,大将之风。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原因。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我再彷徨再失措的时候,你总能让我不安的心安定下来。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坎迈不过呢?”
    云翼抬起头,静静看着我,凝结的表情突然崩溃,他眼珠一红,摇头道:“这次不行了,娜娜,我害怕极了。这次的事绝对不是我能掌握的!不是商场,不是生意。关乎人命。桐姨。”他吐出桐姨这个名字来时,神情悲戚到了极点,“非常不好。”
    他说得非常非常简单,仿佛如果说得多一点点,都会威胁到桐姨的生命。
    我明白了。
    行医多年,我如何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我看到过太多的患者家属,初闻噩耗时,崩溃到无法自拔,睿智果决如他,一样逃不了亲情的羁绊。听到噩耗时,也会如常人一般崩溃失措,彷徨无助。
    他无措地扭转头,不想让我看到他的狼狈,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依着他的膝蹲下来,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仰起头:“云翼,看着我。”
    他迟疑了一下,垂下眼帘,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一丝不让:“听着,如果你不能保持冷静的心情与决断的能力,你的桐姨,才是真正的完了,现在一切,都言之过早,你明白么?”

第105章 被依赖也是种幸福
  
  他看着我,目光纯净如儿童,眼中罕见的脆弱让我心痛得心紧紧收缩,我深吸了口气,直起腰,伸手把他揽入怀里:“猪啊,天大的事,我们一起解决。”

  他任由我拥抱,一语不发。数秒后,伸手把我拉入怀里,抱得紧紧的。

  我轻轻抚着他的发,很柔顺,老话说,头发可以看得出一个人的性格,发硬的人,脾气也硬,发质柔顺的人,脾气会很平和。我想这话有点道理,唐冠的发就很硬,只能修成平头,头发一长,就跟个刺猬一样,根根扎眼。刘明轩的头发很稀软,性子也绵软。云翼呢他其实是柔中带刚的吧。

  脑子胡思乱想着,怀里的人动了动,我知道时机到了,松开手,云翼抬起头来,面色相对平和了很多。目光不再闪烁不定,他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有着我从来没有捡到过的依赖,像是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般,明知无望,也要紧紧抓牢似的。

  心很痛,脸上我却保持着很镇静,我不能慌,我若一慌,他更加没了主意了。

  “现在什么情况了?”我试探着问。
 
  他皱了皱秀挺的眉,思索了一下,道:“只做了常规检查,B超。还有的数据要过几天才有。”

  不外是癌症之类的,否则他不会这般绝望。

  “医生怎么说?”我问完话后,明显感到他握住我的手颤抖了一下。

  “B超查到。”他说到一半,顿住了,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吃力的咽了口吐沫。我伸手取过茶杯,茶水问问的,差不多正适口,递了给他,他接过去,一口气灌了半杯,才说:“肝、胃,复检都没发现囊肿与肿瘤。医生说,虽然还没做切片检查,但以目前这种情况,以他多年行医经验,基本排除良性可能。目前要做的就是找原发病灶了。”

  我手心慢慢有冷汗渗出,这情况听来很不妙,应该是开始转移,不是,是早已转移了。

  他接下来关于检查的诉说有点凌乱,不过基本情况我差不多能明白了。

  “病历呢?”我问他。

  “放在车里了。要不要我下去拿?”他问我,目光闪着期冀:“你看一下,看有没有办法。”

  我按下他想站起的身子:“不用去拿了,在车里就好,明天我带你去见我爸,请专家会诊。病人呢?”我突然想起这个被我一直忽略的问题。

  “在家呢。桐姨什么都不知道,医生只告诉她是很严重的胃炎。嫣然陪着她,我连嫣然都没说。”他摇摇头:“我没办法坐在那边看她,受不了。”

  我理解。他提到朱嫣然的口气非常自然,我很鄙视自己在这种状态下还有闲心起疙瘩,但是,桐姨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我会为云翼的伤心而心痛,但怎样也不会感同身受地为她难过。所以,还是能注意到其他细节。

  压下心里的不'炫'舒'书'服'网',我宽慰他:“情况就是这样了,你再难过,再折磨自己,都于事无补。去休息吧,只有保持体力,才能面对以后的挑战。”

沉静了良久,他突然抬头,展颜一笑,我看到他眼底恢复的沉着冷静,心中暗暗欣慰。

  他拍拍我的肩,唇角微弯:“我明白了。”站起来,伸个懒腰,扭转头问我:“今天我不走了,可以吗?”

  “我熟不可以,你会离开么?”我站直身体,双手抱胸,微笑反问。

  “不会。”恢复了自信的某人,重新光彩耀目。

  我推了他一把:“洗澡去吧。满身烟味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了来。”

  “酒吧。”他简洁地回答我。我本没指望他的答案,听到后一愣:“可是你没喝酒。”

  他叹口气,回身揉下我的发:“刚从还是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聪明温柔的女人,这会有本的不开窍了,什么时候了,我还能喝酒么?我只是需要一个嘈杂的环境打打岔,让我不至于想到发狂。如果今天喝了酒,我不知道我会失态到什么地步。”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我看得分明,我知道他只是将痛苦压入了心底,不再浮于表面,我的开导只是让他重新燃起了斗志,并没有减轻他丝毫的伤痛。

  他推门进浴室,突然间回头:“娜娜,我今天才发现,你真的是心理医生,没说谎。”

  你——去——死——

  我拖鞋飞过去的时候,浴室门已关起来了,只在门上撞了一下,发出扑的一声,就划掉在地上。

  浴室响起他的笑声,没了明朗,多了点干涩。我走过去拾起拖鞋,云翼,要重新学会笑啊。

  我/炫/书/网/整理好房内的床铺。又取床被子铺在沙发上。云翼擦着发走出浴室,脸上表情瞬间有点僵硬:“你这是唱的哪出戏?”他问。

  我闻声回头,我的天,不带这样妖孽惑众的。半湿的发湿漉漉搭在额头上,热水沐浴后让他本来就俊得惨绝人寰的脸越发唇红齿白,修长健美的身体,松垮垮围着条浴巾,光洁漂亮的身体实在引人遐想。

  他走过来,在我头上轻轻敲了下:“看你这付色样,就差鼻血没冒了,装什么装。赶紧的把沙发给我收拾了进屋。”

  老大,我才是屋主人,这沙发是为你准备的……我看着他非常自然地推门进了主卧室,差点呕血,难道他以为我准备睡沙发?他让我收拾了进屋睡还是对我的隆恩?

  不过,今天他最大,谁让他家出大事呢。

  见我半天没动静,他提着电吹风重新探头出来:“磨蹭什么?很晚了再不睡天都亮了,明天你要陪我办事呢,速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