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妆
“随风现在何处?”阮青援问道。
“他在厨房,小狐狸的身子弱,他在帮她熬补药。”白银低垂的眼中精光闪动。
一直注意着阮青援的沐月夕留意到他眼中快速地闪过不悦,缓缓地垂下眼睑,她或许该告辞离开了。
“师父,您回来了。”冷随风端着补药恰好走了过来,远远地看到了阮青援,忙道。
“再不回来,我的药草,就要被你拔完了。”阮青援语气平和,可沐月夕还是听出里面暗藏不满,她不敢辩解,为解梦千年的毒,冷随风的确动了阮青援不少珍贵药材。
“我有补种药草的。”冷随风小声的解释道,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咏诗。
咏诗伺候着沐月夕喝了药,回房休息去了。阮青援师徒去了药房,白银很认命地领着黎霜华安排她的房间。
晚膳时,黎霜华摘下了斗笠,露出真容,十六七岁的年纪,她的容貌让沐月夕想起红楼梦里对林黛玉的描写,“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软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又见一美人,自从投胎转世来到这异时空的古代,沐月夕见过的美人实在是太多了,沐月夕考虑是不是绘一张百美图,以留念,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抽空看了眼被阮青援抓进药方训了一下午的冷随风,他情绪不是很低落,面色还好,到底是外甥加徒弟,阮青援舍不得骂。只是,沐月夕双眼微眯,他为什么看都不看黎美人一样呢?
一定是做贼心虚。沐月夕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了。
“郡主吃饭,阮伯伯吃饭,白师叔吃饭,冷哥哥吃饭。”黎霜华礼貌地把吃饭的人喊了个遍,然后才提起筷子。
“随风,这几个菜都是霜华为你做的,你多吃点。”阮青援指着桌上其中的三碗菜道。
冷随风嗯了一声,手中的筷子根本就不去碰那三道菜,阮青援瞪了他一眼,冷随风视而不见。
黎霜华的眼眶眼瞅着就红了,咬着筷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一脸冰雪的冷随风。
沐月夕没兴趣去安慰美人,努力吃饭,吃菜,准备吃晚饭就走人,管他是郎情妾意,还是狼狈为奸。
“郡主,草民有一事要请教郡主。”阮青援开口道。
“阮伯伯,您别这么客气,您有事请尽管说。”沐月夕学黎霜华的叫法。
“草民不敢当,请郡主叫草民的小字,引之。”阮青援礼节十足的道。
沐月夕苦笑,“长幼有序,月夕不便以长辈的字号相称,还请阮伯伯见谅。”
阮青援没在称呼上过多纠缠,道:“听小徒言,郡主体内的梦千年已解,药仙谷是山野之地,不免留贵客久……”
“师父,月夕她的身体还很弱,不适应离谷。”一直沉默用餐的冷随风抬头,打断了阮青援的话。
阮青援盯了冷随风一眼,冷随风抿紧嘴唇,师父的话,他不得不听,阮青援起身对沐月夕行大礼道:“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小徒才学浅薄,为郡主治病不妥,草民不才,仗着还有几分真材实料,特请郡主让草民亲自为郡主配方调理身体。”
才疏学浅。
沐月夕冷笑,他是不想让冷随风与她接触才对,如此的提备,激起了沐月夕的傲气,刚要开口拒绝,却碰上冷随风期盼的目光,心起涟漪,不忍让他失望,“好,就由阮神医为本宫配方调养身体。”
“谢谢郡主对草民的信任,草民定不会辜负郡主对草民的信任。”阮青援面色转缓。
“大师兄,我在外面还有点事要办,我明天一早就走。”白银怕阮青援,更甚于他的师父。
一顿晚饭气氛太压抑。沐月夕没胃口,吃了小半碗饭,就告辞离去。她迈出门时,就听到身后黎美人说叹道:“这种粗菜淡饭真是委屈郡主了。”
沐月夕脚步停顿了一下,轻笑摇头,回房后沐浴更衣,坐在桌边,边看书,边等着咏诗铺床。
“咏诗大姐,你有话就直说,不要一直偷偷来看我的脸色行不行?”沐月夕搁下手中的书,实在看不下去,这丫头玩欲言又止的把戏,玩了快半个时辰,床上的被子被她折腾了好几遍,再凭她折腾下去,只怕等到天亮,都不能上床睡觉。
“小姐,奴婢觉得,那个黎姑娘对冷公子,似乎有想法。”咏诗含蓄的道。
“男未婚女未嫁,她对他有想法很正常。”沐月夕冷静的回答道。
咏诗跺脚,恨铁不成钢的道:“小姐啊,老人夫人肯让小姐跟着冷公子出门,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了,您怎么可以让那个,黎姑娘和冷公子走到一块去。”
“咏诗,你不可以这么曲解你家老爷夫人的意思。爹娘是因为我活不长了,想让我开心的过完余下的日子,才让我跟他走的。”当时沐月夕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沐夫人的,而沐夫人也是用这个理由说服沐晚谦的。
“大小姐,是您在曲解老爷夫人的意思。”咏诗顶嘴道。
“好了,咏诗姐姐,我都要困死了,你的被子到底什么时候铺好?”沐月夕难得跟她罗嗦。
咏诗脸一红,服侍着沐月夕睡下,悄悄地退了出去。
打发走咏诗,沐月夕正要入睡,就听到木窗被人扣响了,起身下床,推开木窗,映入眼帘的是冷随风带着歉意地墨瞳,淡然道:“有事?”
“对不起。”冷随风低声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啊??”沐月夕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师父他素来不喜欢和做官的人打交道。”冷随风解释道。
沐月夕微微挑眉,素来不喜欢与做官的人打交道?当年让阮青援最终名声大振的那个病人,记得应该是燕国的太上皇。
沐月夕不打算拆穿冷随风的谎言,眼波流转,问道:“黎霜华的病是你治好的?”
“是。”
“什么时候的事?”
冷随风紧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沐月夕狐疑的盯着他,“凌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冷随风心虚的不敢看她。
“你撒谎。”
“我没有。”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我问你的问题再回答一遍。”沐月夕沉声道。
冷随风抬头直视沐月夕,“紫柠,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那就是故意要骗我的了。”
“不是的,紫柠,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冷随风急了,扬声道。
“要我相信你,你就把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才能决定是不是相信你。”
76。药王施计
夜晚的风,徐徐吹着,带着白日的丝丝暖意却又融着夜晚的些许寒意,一双淡淡的药草香随风飘进屋中,沁人心扉。隔窗战立的两人,目光在空中定定交错,冷随风沉吟不语,似在斟酌合适的用词。
“当日师父让我皇宫查阅医书股本,就是为了治她的怪病。”站了许久,冷随风终于开口,打破良久的静谧。
沐月夕抿唇不语,眼眸深沉,若有所思。
冷随风幽深的眸光望进着沐月夕双眸之中,她的眼底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脸色微暗,接着道:“我不想用师父的名号进宫,而莫大哥的朋友恰好又调离荣扬城,我笨打算偷偷潜入皇宫冒险一试,无意中得知你昏迷不醒的消息,我就进府为你治病,借机让沐大人帮我入宫。”
沐月夕凝视着他,用比风还要轻淡的声音问道:“你用了多少天就找到了药方?”
“二十天。”
沐月夕垂下眼眸,藏在袖中的手紧紧一握,“拿到了药方,你为何不走?”
“你的毒未解。”冷随风一直希望能从皇宫珍藏的医书中找到解梦千年的方法。
沐月夕请吁口气,低着头,手指缠绕在一起,“你不就怕耽误给黎姑娘治病的良机?”
“我不知道她得了这个病。”冷随风的语气转冷。
沐月夕站了站眼睛,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查找这个病的治疗方法?”
“我以为师父在考究我的医术。”冷随风皱眉,带着一丝怨气说道。若早知真实情况,他才懒得走这一趟。
“你突然离开时因为黎姑娘的冰起了变化,你急着去为她治病?”
“那天突然接到师父急招,说病人的病情有变,令我速速赶去,那时候我才知道,世上真有人生了这种怪病,一时好奇就去了。”冷随风心中又些后悔这一时的好奇。
沐月夕挑眉,“你一直呆在黎家为她治病?”
“师父强留我在黎家庄,为她治病。直到从药铺里知道你昏迷不醒的消息,我就赶去荣扬城。”冷随风眉头紧锁,打他一进黎家庄,他就明了师父的想法了。
强留?沐月夕拧眉,难道冷随风不愿为黎霜华治病?沐月夕试探着问:“你不会是偷偷离开的吧?”
冷随风点头。
沐月夕愕然,“那她的病当时已经治好了?”
“还没有完全好,她病了十几年,短短的时间不可能痊愈。”
沐月夕的嘴角微微抽搐,虽然冷随风赶到荣扬城是为了救她,但是……
“凌天,你这么做很没医德。”沐月夕小声指控他。
冷随风嘴角噙着冷酷的笑,笑中有着嗜血的残酷,“我的医德一直都不好。
”
沐月夕惊愕的看着冷随风,这样的冷随风是陌生的,他刚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那股冷冽霸气,让她心头一阵战栗,垂下眼睑,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吗?
冷随风敛去唇边冷酷的笑意,目光泛起淡淡地忧伤,“紫柠,你害怕了?”
沐月夕抬起头,看到他眼中的伤,心中泛起些许涟漪,咬了咬下唇,小声问道:“凌天,你会伤害我吗?”
墨色的双瞳直视着她,冷随风坚定地突出两字,“不会。”
沐月夕明眸流光,轻笑道:“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可怕你的?”
“你不生气,我利用你进皇宫?”冷随风终于问出了他最担忧的问题。
“我当然生气,我气那个讨厌的皇帝,已经不当郎中去做皇帝了,就该好好做他的皇帝,为什么还要收藏医书,还全是珍贵无比的珍本,害得真正有需要的人用不上,放在仓库里发霉。”沐月夕肆无忌惮的指责大祁国的开国明君祁文帝。
冷随风心中一暖,伸出手,隔着窗将沐月夕轻轻用在怀中,手抚摸她的秀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柔声在她耳边道:“紫柠,你是我第一个主动找来的病人,欧文很庆幸我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以冷随风的轻功要潜入皇宫,不被人发现,是一件容易的事。
沐月夕莞尔一笑,乖乖的任他拥着,感受男子宽厚温暖的胸膛,手伸出去,搂着他的腰,喃喃低语,“我们其实应该谢谢黎姑娘的。”
冷随风微愕,扬唇笑了,露出深深地两个酒窝,柔和的笑容,光华湛湛。沐月夕说的没错,若不是师父要救黎霜华,他绝对不会去荣扬城,他不去荣扬城,就不会遇上沐月夕,错过沐月夕,他会遗憾一生。
皎洁的明月高悬空中,星星零星星点缀在四周,两人静静地相拥,却没留意到远处的阴影下,有一双幽怨地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翌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沐月夕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正房,其他四人已全部到齐,黎霜华乖巧的站在阮青援的背后,她的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粉红色的衣裙将她的小脸衬托红粉菲菲,越发显得怡静可人,精致的媚眼是细细描画过的,目光清凉如水,温婉淡然的笑容平和轻灵。
坐在阮青援身边的冷随风却冷着一张俊脸,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阮青援见沐月夕进来,恭恭敬敬的对她行礼,“草民阮青援见过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民女黎霜华见过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黎霜华同样做足礼节。
“两位不必多礼。”劝不住,沐月夕也就不劝了,他们喜欢行礼,就随他们行好了,反正辛苦的是他们,又不是她。
白银和冷随风坐在桌边,阮青援谢过沐月夕,直起身子,不悦地对面人道:“小师弟,随风,国礼不可废,还不给郡主行礼。”
“不用多利,本宫饿了,那些虚礼就不必行了。”沐月夕抢先道。
坐下用膳,昨夜的情景再现,阮青援指着冷随风刚刚端起的红豆粥道:“随风,霜华知你爱吃红豆粥,昨日特意为你熬的。”
黎霜华含羞带笑的看着冷随风,双眸宛如深不可见底的幽塘,荡漾着可以将人溺死在其中的缕缕柔情。
可惜冷随风对她的柔情视而不见,把碗放下,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径直离开了正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黎霜华的眼眶又红了,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不停颤栗,手中的丝帕被她揉成一团。
阮青援的脸色暗沉,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白银低头喝粥,只是微扬的唇角,很明显告诉别人他在偷笑。
沐月夕咬着筷子直摇头,阮青援选人的眼光实在太差了,这黎霜华是水做的,用水去化冰,不被冻住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