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金





  
  将欢天喜地的小太监打发走,我面色一寒,那丰夜真果然在酒中下了毒,可为什么我却没有中毒?
  
  正想着,抬头猛见岳成歌急急向这边走来。眉尖轻蹙,若非要事,宗政澄渊怎会派岳成歌亲来通知?
  
  疑惑间,岳成歌几个大步就来我面前,轻易能看出他面上掩不住的焦急,却依然躬身施礼道:“笑姑娘,王爷让我来通知你。刚刚得到消息,樊将军和国丈发生争执,樊将军不慎将国丈打伤,如今国丈重伤昏迷。太后因此震怒,令丞相将他绑在午门,正待问斩。”
  
  眯起眼,我见岳成歌的表情不像是假装,寻思了一下问:“国丈?是朱培安?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家王爷呢?”
  
  岳成歌毕恭毕敬地回道:“正是朱大人。该是刚下早朝时的事情。王爷在回府的途中听到消息,让属下来通知姑娘。王爷已经前去午门了。”
  
  如此看来,宗政澄渊是想要我去午门了?可是我去会有什么作用呢?
  
  “那个樊将军,是樊克?”我问道。
  
  “正是樊将军。”岳成歌低头道,“樊将军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耿直,战场上更是勇猛善战。若是让丞相有借口除去了他……”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不过,他能不能保住这条命,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我看着岳成歌,道:“走吧,路上把详细情况告诉我。”
  
  
  第五十八章 暴风雨的前兆(1)
  
  
  马车上,岳成歌向我讲述了大概的经过。
  
  说是早朝之后,朱培安与樊克不巧走到了一处,不知道因为什么产生了口角。樊克到底是武将,也不知朱培安究竟说了些什么,总之宫人发现的时候,樊克正揪着朱培安的领子,而朱培安已然昏迷不醒。
  
  不过由于事情紧急,他也不是很了解,只大略说了一下。不过却疑点重重。
  
  按说,文官和武将分列两排,从朝堂退出来的时候,若无特殊的事情,各自会归属到各自的小党派中,怎么会走到一起?
  
  再者樊克那晚我是见过的,虽然是一介武夫,倒也不像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激怒的无知妄为之人,怎么就一言不和就打人?
  
  况且,正值下朝,两人究竟在何处口角,才能知道朱培安都晕了才被人发现?
  
  稍稍一想,就能嗅到阴谋的味道。看来,丞相要动手了呢。
  
  突然马车的帘子一挑,宗政澄渊身子一矮进了车厢,在我身边坐下,道:“事情成歌都和你说了?”
  
  我点点头,见岳成歌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遂笑道:“王爷吓到你的属下了呢,明明早该到了午门,却突然出现在马车里。”
  
  宗政澄渊面色沉重,扫一眼岳成歌,道:“成歌,你说说我去做什么了?”
  
  我见着岳成歌为难得面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宗政澄渊严肃的面孔摇头道:“遇见难事便为难自己的下属,可不是个好主子。”
  
  宗政澄渊依然面沉似水,岳成歌明显紧张起来,浑身都绷紧。若是不在马车上,我想他一定会跪在地上。看来,宗政澄渊倒是真的很在乎那个樊克。也是,作为一个军人,自己在沙场上能够背对着的心腹出事,怎么能够不紧张。
  
  微微一笑,我道:“岳将军你不必如此紧张。你家主子你还不了解?他今日逼你猜他的行踪不过是担心你。怕你心思不够,也想樊将军一样被人算计了去。你该感激才是。”
  
  听了我的话,岳成歌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依旧垂头不语。而宗政澄渊的面色倒稍有缓和,目光转而看向我,徐缓道:“不归既然猜到了我的心思,那就说说看,我刚刚去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派人传信,该收网了么。”我笑着,知道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个网指得是沈明涵,他也该死了。
  
  今天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朱培安暗中算计了樊克。毫无疑问的,是朱樱和崔斡翰背地指使。当初金玉楼中两个女人的战争,终于升级为太后和摄政王的战争。
  
  宗政澄渊闻言终于淡淡一笑,对岳成歌说:“你若是有她一半心计,我也就算是放心了。”
  
  岳成歌低低道:“属下、属下……”
  
  “属下”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见他为难的模样,挑帘一看,对宗政澄渊道:“快到午门了,王爷要与不归一起去吗?就不怕惹人非议?”
  
  宗政澄渊也挑起一边的帘子,鹰一般的眼睛将四周看过一遍,低低说了一句:“保护好姑娘。”然后“嗖”地掠了出去。
  
  又前行了一笑段路,马车停下,岳成歌扶了我下车。
  
  只见午门已经被围观的百官围得水泄不通。我想了想,让岳成歌从马车中取了一件披风穿上,拉上帽子,又让璞玉将马车靠边停好。这才悄悄地靠近围观的人群。
  
  “怎么只见官员,不见群众?”我低低问道。
  
  “这是专门为高品阶的官员行刑的地方。雅乐的律例规定,除非是祸及百姓的重罪,四品以上官员行刑是不准百姓围观的。”岳成歌站在一边,小心地护着我往里走。
  
  好容易挤到了最里边,看见樊克正被五花大绑跪在中间,脸上全是不甘的表情。低低一叹,感觉身边的岳成歌猛然紧绷,小声安慰道:“你放心,樊克不会死的。”
  
  岳成歌脸上顿时写满了惊喜与不信。
  
  我示意他低头,在他耳边道:“一来,王爷不会让人杀他。至少今天不会。二来,丞相也无意杀他,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开端,为的是杀一杀王爷的锐气。三来,虽然殴打皇亲是大罪,但是也不能太后一个人说用刑就能用刑,总要经过三堂会审。哪儿这么容易就被砍了。”
  
  岳成歌听得连连点头,惊喜莫名地看着我,低道:“那樊将军有救吗?”
  
  我看着宗政澄渊大步走向场中的身影,笑道:“相信你的主子吧。“
  
  只见宗政澄渊大步走到场中,看也不看跪着的樊克,先遥遥看向监斩崔斡翰道:“丞相受累了。这个奴才说到底也是我帐下的兵。今日之事,我一定给太后和丞相一个交代。”
  
  说完,也不等崔斡翰说话,快速地抽出马鞭,照着樊克的后背就是一鞭。我远远看着,也看不出宗政澄渊用了多大的力,可是樊克的衣服一下就碎裂开来,背上立刻就出现一道血红的鞭痕。
  
  那樊克也是硬汉,一鞭子下来咬牙一声未吭,眉头也没皱一下,只哑声道:“樊克有负王爷厚望。王爷莫要留情,樊克自知罪有应得。”
  
  这时崔斡翰已然抢上前来,像是惧怕宗政澄渊手中的鞭子,也没有硬拦,只站在一边说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快请住手。”
  
  宗政澄渊却像没听到崔斡翰的话,劈手又是一鞭,道:“若在军中,违犯军法,以下犯上,该做何处置?”
  
  “一百军棍!降一级!一年内俸禄减半!”樊克大声道。
  
  “私下殴斗,伤及无辜,又该做何处置?”宗政澄渊又道,手下的鞭子不再停顿,雨点一般地落在樊克的后背上,没几下樊克后背的衣服依然全碎,露出鞭痕密布的后背。
  
  “一百军棍!降两级!两年内俸禄充公!”樊克咬牙吼道。
  
  “好。既然你明白,那本王今日判你二百军棍,兑作鞭刑二百。连降三级,三年内不得领有俸禄,你可服气?”
  
  “樊克谢王爷!”樊克大吼,身上的鞭痕越来越多,有的已经流出了血,流过他宽阔的后背,渗进零碎的衣衫中。
  
  “丞相!”宗政澄渊喝道,“烦劳丞相帮忙数一下鞭数!本王就不记了。”
  
  “啊?哦哦。”
  
  丞相到底是文官,雅乐又一直太平,手下又多,遇事也不用亲自处理,因而甚少亲眼见着血腥场面,又被宗政澄渊强大的威势震住,只站在一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其他官员更是不敢做声,一个一个都瞪圆了眼睛看着。
  
  
  第五十九章 暴风雨的前兆(2)
  
  
  岳成歌紧张得双手握拳,几乎想要冲出去。我伸手拉住他,喝道:“你要做什么?”
  
  “姑娘,再这么下去,樊将军会被打死的!就算不死,也一定会残废的!”岳成歌低低叫道,声音说不出的哀痛。
  
  摇摇头,我道:“放心。你是习武之人,你细细看看樊将军身上的鞭痕?我虽不习武,也不通医,但我至少看得出,王爷都是捡皮肉厚实的地方打,伤得再重也不伤筋骨。无碍的。”
  
  “可是这要打到什么时候?这分明就是阴谋,王爷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动刑呢?”岳成歌困惑地道。
  
  “这都是做给人看的,谁会关心什么是青红皂白。”我冷冷道,看着场中的樊克咬牙以撑,宗政澄渊忽地抬头,目光向这边看了一眼。知道是时候了。于是俯耳在岳成歌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双眼一翻,身子软软地歪倒在地。
  
  “姑娘!”岳成歌大叫着将我扶住,对着场中大叫一声:“王爷!”
  
  这傻子,居然叫这么响,想把我震晕吗?紧紧闭着眼睛装晕,听到场中呼呼的鞭子声停了下来,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双大手将我抱在怀中。听闻宗政澄渊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将她带来的?你也不看看,这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吗?”
  
  耳边“扑通”一声,想是岳成歌跪倒在地说:“姑娘见王爷刚刚回府就急匆匆地出来,心中十分担心王爷,非要属下带她前来。属下无能,拗不过姑娘。哪知姑娘因日前无端被鞭子毒打,落下了病根,刚到了这儿,见到王爷正抽打樊将军,不知怎么的,就昏过去了!”
  
  刚说完,宗政澄渊还没答话,崔斡翰的声音又传了来,想是也跟着过来凑热闹,道:“既然姑娘身体不适,王爷就快些回去吧。女人的身体可不必男人,要好好顾及,这边的事王爷就别费心了。”
  
  我心知每人都把我和宗政澄渊的关系想得暧昧以极,不过非(www。kanshuba。org:看书吧)常时期,也只有此下下之策。
  
  只听宗政澄渊道:“丞相说的是。成歌!”
  
  “属下在!”
  
  “你先将樊克关入天牢,待本王亲审!”
  
  “王爷,这怕是不妥吧,太后的懿旨可是……”
  
  崔斡翰好像要说什么,宗政澄渊及时打断了他的话,一把将我抱起,道:“丞相放心,本王明白太后的意思。不过再怎么样,樊克也是个二品将军,不论犯了什么罪,都要走个过场,不然怕难以服众。”
  
  声音停顿了下,又道:“况且,本王知道太后因国丈之事而生气,是以将他先鞭刑二百给太后出气。难道丞相还有什么疑虑不成吗?”
  
  这回崔斡翰倒是没再说什么,只道:“那就麻烦王爷了。”就没了声音,想是离开了。
  
  放了心,我在宗政澄渊怀中继续装晕。直到身子被放到平坦的座位上,眼皮也开始抖动的时候,宗政澄渊终于道:“好了,不用再装了。”
  
  我睁开一只眼,再睁开一只眼,翻身坐起,笑道:“如今要去哪?天牢吗?”
  
  “你以为呢?”宗政澄渊看我一眼,道:“告诉你的小马夫,去天牢。”
  
  我却一笑,掀开帘子对璞玉说:“回王府,快点。”
  
  “笑不归,别告诉本王你忘记了带你的胭脂水粉。”宗政澄渊低声道,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威胁。
  
  我很明白宗政澄渊的想法,从小呼风唤雨的他,大概从没试过被迫鞭打自己的下属,心中怕是很不舒服吧。
  
  “王爷去天牢是想问清楚经过吗?就算是问清楚了经过又有什么用呢?”我微笑道。
  
  宗政澄渊眸中精光一闪,道:“你的意思?”
  
  “只要樊克撑到沈明涵死在洛微,你就可以用戴罪立功的名义保他出来。你事先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不过我看你下手这么狠,你的心腹爱将究竟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是个问题。”
  
  “所以你要先回府接清肃过来?”宗政澄渊明了地点头。
  
  “反正,就算樊克真的伤了人,只要你的威信尚在,他就会没事。”我懒懒道,“前提是,他活着。”
  
  宗政澄渊没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月白色朝服上溅到的点点血迹。回王府接了清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