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荣轩
说着写了方子,将药方放在案上退下不提,那许皇后拿了药方,来回明太后娘娘的缘故,那时太后娘娘正躺在凤床上,平素保养得宜的脸上多了些黄瘦,又自持腹痛好了些,只是短了精神,便睡下不吃药。
夜色如墨台倒下一般的浸黑,宋荣轩在行宫的殿里手踱步沉思,腰间的玉佩也随着他的步伐摆动。
葛朗已经赶了回来,看着眉头皱得紧紧的宋荣轩,不由和郑福私语道。“看陛下年纪轻轻的,愁得跟小老头似的。”
郑福忙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又问道。“秋贵妃那里没事吧!”
葛朗笑道。“她啊自然是好,一到了地方就催着我回来。”
“你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说什么?”宋荣轩目光灼灼,转身看着他们。葛朗双手抱拳道。“属下幸不辱命,己将娘娘安全送达。不过她一直问什么时候能回来陛下的身边?”
宋荣轩放开眉头,但是目光望向外面。沉默了半晌方抬头,“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一时不能回来。”
说完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朕也要为人父了,可惜孩子没有出世,朕就要先对付自己的母后。”
砰!一声,他的拳头砸向了朱红的柱子。
“陛下!”郑福惊呼,“你已经一让再让了,莫为此事伤了龙体。”
宋荣轩摇了摇头。“只是叹息而己,才登基多久,处死除了外敌,内里却多是。。。。。。。。”
“逆贼!”郑福立刻道。
宋荣轩点点头,“为了这把龙椅;再亲的人都成了逆贼。好了,都下去歇息吧,明儿还有事办呢!”
说罢提笔写了罢免许家诸人等在朝上各职的圣旨。
次日清晨;一群群面带肃杀之气的侍卫骑着马向京城的方向驶去。
而到了下午时份,宋荣轩坐在行宫大殿的龙椅上正在和下方的朝臣议事,突然有人冲了进来道。“陛下不好了!”
这话如同投入湖中的一块巨石后,不停地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道事情的朝臣们大惊失色,无不面面相觑。
宋荣轩也大吃了一惊。“什么不好了?快讲!”
“许国舅家被人抄了!”
底下朝臣们的一听议论纷纷,吵吵嚷嚷的不成样子。
这个梗着脖子说。“胡说,这是太后的娘家怎么可能被人抄了?”
那个道。“是哪位逆贼干得的好事!”
宋荣轩听得额角突突直跳,脸色铁青,“啪”的一声拍在龙椅上,厉声道:“为什么不说从国舅府里搜什么来了?”
朝臣们一听顿时安静了。
郑福拿了单子出来道。“珍珠手串二百余,多于大内数倍,大珠大作御用冠顶。二是宝石顶非所应用,乃有数十,整块大宝石不计其数,胜于大内。三是藏银、衣服数逾千万。四是夹墙藏金二万六千余两,私库藏金六千余两,地窖埋银三百余万两。”
这些天文数字说出来,宋荣轩也大吃一惊。
但是他的手脚之快、下刀之利,更令人吃惊。
所以葛朗看着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朝臣们,眼神里说不出是可怜还是怜悯。…………许家家大势大,除了天子谁人敢动?
况且这许家诸人官已革,家已抄,人已抓,皇帝如果不及时找理由弄死许家一干人等,骑虎难下,后患无穷。所以方才附和的大臣们必然有人会被当成余党清洗。
而且此时宋荣轩的手指关节格格作响,“国之蛀虫。朕接到奏本后还不信,再三掩护,谁知他们一家到底辜负了太后与朕的信任。”
朝臣们再蠢也知道许家要倒了。
哪怕他们许家还有一位太后和皇后在宫里。
再说方才那位冲了进来的宫人,正是皇后派出的手下,此时跪在金砖之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宋荣轩冷笑道,“你这个奴才也听到了许家的丑事了?”
送信的宫人吓了一大跳,“听到了!”
宋荣轩抖抖袖子,掩住刚刚因为拍打龙椅而淤青的手腕,淡淡道:“不许传回宫里去。太后上了年纪,身子禁不住。所以朕才命人便宜行事了。”
消息可能不传回去吗?
许家的事闹得那么大,先前皇后还因为太后要静心养病,不敢惊动,如今却证实了是宋荣轩下的令,事关家族生死,皇后哪敢自作主张,所以太后一定会知道消息。
但是宋荣轩不说这其中关节,朝臣们自然审时度事,便默默的闭了嘴。
果然夜色未暗下来,有人来报。“报信的人偷走了。”
换了清爽便服的宋荣轩摸摸脖子上的白玉平安扣,那是迟池送与他的物儿。“你们说,太后会怎么办呢?”不待他们回答,又自言自语,“怕是要鱼死肉破吧!”…………可是一位病恹恹的老妇怎么比得过一个年富力壮的天子。
明眼人一看都知要效忠哪位。
况且如果太后识相的话,就会知道他身为儿子还遗了一个漏洞给她,就是许家并无任何罪名拿下,但是如果她老人家妄动的话,那么谋逆一事,便落实了。问题是,太后能忍得住许家的百年基业已经灰飞烟灭,而且必须吃了这个哑巴亏。
龙案后的宋荣轩顿了顿笔,还是把笔尖在墨里滚了几滚,先行写下了谋逆二字。
写完后,门口又是一阵风起,把他的袍袖吹得飒飒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helene猜对了。但是为什么之前的人吃了没事,是因为笋丝上面放的萝卜丝,试吃的人,吃的只是面上的。
☆、宫30
京城里的风向一变再变。
眼看百年世家的许氏一族即将湮灭成灰。
这行宫的里头发生事的,未到太后的耳朵,便先传到了许皇后这里,她顿了顿手把宫人尽数摒退后,尽力想着自己姑姑即将行事的手段。
这姑姑隐忍了一辈子,肯定不甘心如此罢手,虽说皇帝的旨意只惩办许家的贪污,但是搜出来的数目如此之大,一般人等还不落得个满门抄斩,如果太后愿意让步,真让皇帝名正言顺处罚了满门许家,或许,皇帝看在她知趣的份上还能手下留情,但是许家从此以后便元气大伤,但是如果许家再无余力的话,那么姑姑还会有筹码继续与自己的养子对抗吗?
从前姑姑身为皇后无所出,不得己抱养了妃妾生养的陛下,先前尚好,但是自从她怀孕后,听信方士以为自己怀的是真龙天子,一下子便变了脸,或许从哪时起,先帝也就彻底厌恶了她,处处为自己的长子谋划。
而自从陛下七年前登基,碍于孝道也碍于许家势大,面上才与姑姑和睦,而姑姑心中也有所谋求才不敢妄动。但这种局面即将被打破。姑姑肯定会想自己的后路,是继续在皇宫做她有权无势的太后呢,还是进行一番鱼死网破的局面?
不过素来强势的姑姑如果得知自己家族被皇帝逼得家破人亡,这口气如何能罢休?
想到这里,即使殿角放着冰块,许皇后也热得满头大汗。
她倒无妨,抄得又不是她的家,她原本只是许家远房的亲戚,因陛下适婚时,许家找不到适龄的女孩才拿了她充数,原只是充作侧妃,谁知许家不知道是不是风水还是坏事做太多了,一直等到陛下登基,许家的女孩子都养不大。
许皇后的眼光凝在窗外,陛下是位敦厚的,当年被太后如此对待,到如今动手时还不是存了厚念,只要太后愿放弃许家,她的太后之位还是稳稳当当的,又如许皇后自己,进宫七年无所出,皇后的位置还不是继续保留。
她半躺在御塌上,出神地盯着珠帘。久了便觉着有些渴,一连叫了两三声,方想起,宫人都被自己遣走,只得自己下来,拿了杯子,向茶壶去倒茶,只听门口有脚步声走了进来道。“娘娘,仔细烫了手,等奴婢来倒罢!”一面说,一面走上来接了茶杯。
许皇后拿了杯子却不喝,只问道。“本宫刚刚不是让人全数退下去吗?”
张媛媛笑着道。“方才又听到娘娘有使唤的声音。”
果真是位机灵人,之前派了她去杨真真处,虽是杨真真不小心坠湖身亡后自己对她有些埋怨,待她回来也是使她在宫里做些粗活,却不曾想她不曾自怜自艾,倒还是个有前程的人。
她一面想一面细细打量她,正是芙蓉面,桃花妆,观之甜净可亲。
许皇后笑道。“前些日子可是亏待你了。”
张媛媛福了福身。“是奴婢没办好差事,没跟好棠嫔。让娘娘少了个人用。”
许皇后冷笑道。“宫里那么多人,哪里会没有人用。”眼前这位就可以,棠嫔什么物儿,不过仗着长得跟秋海棠像才上的位。可是眼前这位长得也像啊,况且脑子比棠嫔还好使的多。
况且这女子手段还不少,不但能把事儿做周周全全,而且还能取信于杨真真。
一想到这里,她脑子灵光一闪“有了!”
事情终于可以两全其美了,太后想发火就让她出火去,可是只要她递个口风给陛下,只要有了功后;皇后之位还不是稳稳的,况且行宫里有那位女人不是怀了身孕吗?如果在这场动乱中不小心落了胎呢?
许皇后翘唇一笑,“到时候,你有用了。”杨真真转赠给秋海棠的金发箍有一昧药,只有人天长地久的戴着,一旦遇着剌激,便可以发挥效用,前事尽忘状若疯子,那时候如果有一位和秋海棠长得差不多的女子出现了,那么陛下的行踪又能掌握在她手里了。
此时凭她面上如何得意,张媛媛眉眼不动,神情不变只站在那里,垂首低目,双手垂直在膝上,不闻不动。
此时外头脚步声有些杂沓,怕是也是听到了皇后的召唤赶了过来。
许皇后故作怒火冲天,对张媛媛喝骂道。“这就是你倒的茶水吗?”说罢,杯子里的茶水全数泼在她的脸上,吓得后进的宫人不敢言语。
张媛媛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该死!”
“滚,以后别进来本宫里这里!”张媛媛一听这话,脸露惶恐,膝行着退了下去。
看着她的背影,许皇后冷笑了起来,手上总算又有可用的刀了。
待张媛媛退了下去回去偏院的房里,那边便有人寻了上来找她。“哟!这便是我们的张大宫女,不但人长得美,连耳朵也长得长,所以我们的脚程不及她,被她在皇后面前赶了个先。”说罢一人揪了她一边耳朵,疼得张媛媛捂着道。“姐姐饶命!因我那时正在门口扫地,不想皇后娘娘想要茶喝,叫姐姐们,一个儿也没有,我本想走,但又怕被皇后娘娘听见后斥我懒,只好上前做了。”
她的话令那两人虽放下她的耳朵,但是其中一位还是忍不住对她兜脸啐了一口。“没脸面的下流东西,你拿镜子照照,这里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不是你那小里小气的棠嫔死鬼处,要端茶要倒水,等到了阴间,你再向你的旧主子献殷勤去吧!”
正骂着,只见来了位宫人传皇后的话。“明个儿陛下就要回宫了,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去,只会在这里闹嘴。”
那两个宫人一听,早把脸上的狠色去绝,重新走了出去四处收拾。
张媛媛依旧闷闷的,心里只思量着皇后的话,忽听方才传话的宫人在窗外低低的叫道。“张姑娘,用你的时候快到了,到时候少不得一步登天,那些个小人早晚不得死在你手里。”
张媛媛一听心领神会,唔了一声后,依旧吊丧着个脸闷头做活,当作没有听到这话似的。
夏风习习,绿竹生幽,湖波碧青,迟池拿了面粉末儿去逗池中的鱼。
“夫人!”伺候的侍女轻声唤她。“有人来了。”
迟池接过旁人捧上的湿帕子随意抹把额头问道。“是葛先生吗?”
夏风吹动外面的葡萄架上,沙沙声不绝。
走进来的宋荣轩听到那话后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仿佛吃了生葡萄似的,把牙根儿都酸倒了,只一股气在腹内团来转去,却碍于龙颜尊贵不好随意说出那拈酸吃醋的话掉了身份。
谁知迟池转头见他,欢呼了一声迎了上前。
或许是这种表露的情绪让宋荣轩心里满意,松了心防,不满的道:“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