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时代系列
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闭上眼睛,仿佛生怕整个大脑都被掏空一般,可是那绚美地让人肝肠欲断的黑玫瑰花却还是牢牢地刻在脑海中久久不褪,虽然他有很强的自控力了自定力,但那一刻,他那受到诱惑的心也不禁开始摇晃。
在他身前,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侍奴正低下头高举起银色托盘,惶惶不安地看着被膝盖压住的锦毯绣花,仿佛担心自己的一个轻微的动作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释如重负地吁了一口气,霍华德很小心地将这枝高贵雅致的黑玫瑰放在银色托盘上,整个人迟疑了好一阵子,微微侧过身去,被复杂感情缠绕的目光这才轻轻飘落在不远处被雕花屏风阴影覆盖的房间角落里。
一个浑身都完全包拢在黑色斗蓬里的神秘人,正安静地站立在那儿,仿佛已经与整个屏风阴影融为一体。
“对不起,米诺维什先生,您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了,我想我无法帮上忙!”霍华德尽量放柔语气,放开笑容,以取悦于那个与屏风阴影完全融合的神秘怪客。
他突然感觉这根本不象是他往常应有的口气和语言,在坐上深海城盗贼公会第一把交椅的这十年里,他可还从未和任何一个人如此礼貌地交谈过。
淡淡的花香迤逦在冷寂晦暗的屏风阴影中,那个神秘怪客以死亡般寂静的姿式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之中,仿佛黑暗所弥漫过的空间都是他身体自然延伸的部分,霍华德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恰到好处地黑暗融为一体。
神秘怪客显然极为憎恨阳光,就仿佛再丁点儿的光线都能凿穿他的皮肤,炙伤他的灵魂,他是那种站在黑暗中容易被人忽略的人,他沉默的时候就仿佛竖在那儿的一根冰冷的石柱,一堵寂静的墙壁,让人丝毫不会产生存在的感觉。
霍华德紧张地搓着无名指上戴的那颗漂亮无比的红色钻戒,从他这个位置上看去,也只能看见神秘怪客那眯成两行细成线丝的危险眼睛,那是一双能让人在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恐怖眼睛。
在与之稍微的目光碰触瞬间,他便深深感到自己仿佛正紧握着一条极为冰凉凶猛的毒蛇,他甚至感到心骨里仿佛随时都要沸腾起比死亡还更恐怖的情绪。
在极度深寒的寂静之中,他微微摇曳颤抖的眼睛也不禁顺着对方的目光落在少年侍奴高举的银色托盘的黑玫瑰花上,他感到有趣,也感到诡异,他发现神秘怪客那双仿佛瞻仰圣物的挚诚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这朵忧郁深沉的黑玫瑰,仿佛那上面寄托着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黑夜,掀开弥漫的眼睛,晚风,轻展灵性的翅膀在空中翩舞,苍凉如水的月色透过墙壁上一排排通气孔浸漏进来,在霍华德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道玉色满盈的弧线,也在那枝娇艳欲滴的黑玫瑰花上写下朦胧飘逸的时光流痕。
熹微婆娑的月光古乐一般在房间里轻轻流淌,那一刻,他仿佛感到那婀娜曼妙的诗情画意宛如密集的意象,一下子涌进了他那被冻得麻木的心房。
然而,当他还未从陶醉的时空中走出时,玫瑰花苞上折射出的阴戾寒冷的暗光,仿佛冷刺一般突然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栗。
当他那颤动的目光再次轻触银色托盘上的黑玫瑰花时,竟发现那枝玫瑰花已开始绽出如漆似墨、美颜娇人的花瓣。
那一刻,人的魂灵就像是虚贴在空气中的剪影,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摒住呼吸看着黑色玫瑰花的绽放,他们那庄重肃穆的神情就仿佛在进行某种盛大而庄严的祭典大礼,也仿佛是在迎接某个神圣而激动的历史时刻。
“请考虑一下,霍华德先生!”仿佛重重地割破空气中静谧的画布,那个黑暗中的神秘怪客突然开口说话,就像是被什么触动到了心灵,他的眼睛里不时闪过冰冷阴郁的光芒,“这是一笔大买卖,你将会得到超过你一年收成的巨额财富!”
眸仁中点亮了警觉的光芒,霍华德盘抱着双手,斜侧着身子轻瞥了一眼那个与阴暗融为一体的神秘怪客。
见惯了金山银山的他,已经不会太在意任何数量的财富,因为那只是在他无数个巨大宝库中再多添上一个而已,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未来。
显然,他也很想在这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气氛中做成这笔买卖,但现实却告诉他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真抱歉,米诺维什先生,这事真的实在太难了!你要知道再过三天就是年关了,深海城的码头早被上百条轮船堆挤得几乎要撑爆了,靠岸的水手们没有人会想在这段比黄金还更珍贵的休假时间里再次冒险出港。”
“船员们在海上已经操劳了大半年,赚足了大把的金币,就等着这几日可以上岸狂欢寻乐,与家人团聚,这是他们共同的节日,也是我们的节日,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绝不肯错过的!况且你们所要求的航期将长达好几个月,这会让很多有耐心的水手难以忍受!”
“请再考虑一下,霍华德先生,我和我的主人都相信你是一个很有办法的能人!”目光中撩起莫测难辨的阴寒雾纱,那个将身体掩映在屏风阴影深处的神秘怪客温婉而又生硬地重复着请求。
沐浴在战栗的寒潮之中,霍华德深吸了一口气,将眉头皱了又皱,从那生疏而粗硬的口气中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耐性正一点点被消磨,而他仍是一踌莫展毫无办法。
他沉思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摇摇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要知道你们所要求的航线实在是古怪地离谱了。”
“从深海城出发,到赤大陆贝雷塔斯帝国的奥托港,有两条安全而经济的航线,但你们却非要采用途经可怕的路达佩斯恶魔之海的航线,你们也许还不知道,那是一片被海皇赫辛斯诅咒过的死亡之海,开进去的船只不是被凶猛恐怖的深海巨兽吞噬,便是被强大无比的海底暖流送入那有着地狱之囚恶名的黑暗大陆。”
“十年前深海城里就没有哪个船长愿意走这条死亡航线,十年之后恐怕更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冒如此巨大的生命危险陪你们去闯荡路达佩斯海!”
“除非你们能稍微改变一下航线,选择横穿优索西斯海,或是环绕马达加里亚群岛的海航线,那或许我能帮你说服足够多的水手送你们前往奥托港,虽然这两条航线都会让你们的时间多延长一个礼拜。”说完,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希望能得到某种良好的回溃反应。
“请再考虑一下,霍华德先生!航线是绝对不能更改,出发的船期也绝不能变动!”
阴柔的目光中隐隐裸露出一片深沉冰戾的峥嵘,那个神秘怪客仅仅加重了语气,再次重复道,”我和我的主人都希望明天早晨能站在某艘开往奥托港的船甲上。”
“那我就没办法了!”仿佛感受到空气中隐隐飘浮的粗野怪桀、阴森恐怖的腥味,霍华德瞳仁中交织的紧张和不安,使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焦躁之中,他以一种不可察觉的步伐小心地拉远了与那个神秘怪客的距离,慢慢向身后肃立着的一排身材伟岸、横暴粗悍的三眼巨人们靠拢。
这些巨人们就仿佛是他放大一倍的扩影,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他们巨大而剽悍的身影笼罩之下,他们手中的大铁棒不知沾满过多少人的脑浆,他们从未让霍华德失望过,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放心地笑了笑,撇着嘴巴道:“米诺维什先生,很感激你亲自送来如此价值连城的黑玫瑰珍稀之品,你让我看到了黑玫瑰花那震人心魄的盛开景象。
我有理由相信,你和你的主人都是一个拥有很强实力的人,我也希望我能尽最大努力来帮助你们,但很抱歉的是,我的能力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对于你们提出的请求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这大概将成为你和我都为之深深遗憾的事情。如果还有什么比较好的方案,我希望能再次为你和你的主人效劳!”
优柔淡雅的月光穿过了墙上的排气孔,漏了满地闪闪烁烁的碎玉,少年侍奴手中高举的银色托盘上的黑玫瑰花也仿佛涂抹上一层银霜,娇艳欲滴、香气袭人,美得让人流连忘返,霍华德醉迷的目光不禁被这风姿娇楚、玉蕾乍放的黑玫瑰花的高雅别致的气质深深吸引。
“你让我感到失望了,霍华德先生!不过我仍希望你能改变主意!”冷漠的目光中长满森森荆棘,那个神秘怪客仿佛在看着盛开的黑玫瑰花,也仿佛在看着脸色苍白的霍华德,他轻轻动了动,但却没有人能觉察到他的动作,因为他的身体仍旧浸泡在靡暗的阴影之中。
寒铁般的瞳孔开始收缩,霍华德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动作细节,但却能感到一股极不寻常的恐怖气氛,那仿佛就像自己已站立在悬崖边缘,而眼前是时刻准备扑击上来的恶兽。
出于极敏锐的本能反应,他微微斜过目光,眼角倏然间捕捉到一道极快的黑影,同时一道极亮的光芒不带任何声息地划掠而来。
眼眸中泛开一波惊讶的光潮,霍华德顿时感到手脚冰凉,十指颤抖,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利剑,也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杀气,那种寒栗恐怖的感觉就像是被剧毒魔狼咬碎喉骨一般。
但他的反应却是绝顶地快速,两手左右一抓,便将跪在身旁面无人色的两个半裸女子提了起来,挡在身前。
几乎同时,一蓬惨厉而夺目的血花爆绽而起,在空中迅速扩散成轻飘的红雾。
那两个半裸女子在空中无助地翻着筋斗,双手乱舞想抓住什么,但却什么也抓不住,她们恐惧地发现,自己那正狂喷着血沫的下半身正惊慌地向墙角跑去。
凌厉的剑光稍稍一缓,霍华德立即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脚尖一点地板,人已轻烟一般向后飞掠而去,他需要身后的三眼巨人们帮他挡住对方一刻。
只要一刻。
虽然坐上盗贼公会宝椅已经有好几年了,也享受了好几年,但他的剑术却从没有停憩过一刻,那个号称是整个亚平宁平原第一剑术大师的刺客,也仅仅只能用带着强大魔法力的火焰之剑烧坏他的衣服,而他却结结实实地将一把很普通的铁剑整个儿刺入对方的眼睛里。
就算是在这个以魔法和剑术闻名原大陆的圣十字国内部,光光提起他的名字就足以让最傲慢的骑士团长,或是最残暴的邪恶法师仓皇而逃。
他现在只差那么一刻的时间,就能拔出墙角边兵器托架上供祀的那把赤龙神剑,传说中那是一把曾经砍下过九头巨龙首级的魔神之剑,它的身上仍然徘徊着每一只已暮亡龙的冤灵,当它出鞘之时,那散射的逼人杀气就连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龙兽都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落荒而逃。
他一生就只用过一次赤龙神剑,那一剑让他无比荣耀地跨过上任盗贼公会领袖的尸体,登上这个地下社会中最有权势的宝座,在那之后,无论面对再强大再恐怖的挑战者,他都不曾拔出过这把神剑,但现在,他只希望自己在拔出赤龙神剑之前,还能看到这个世界。
他相信,只要能让赤龙神剑出鞘,最终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绝不会是自己。
他相信,那九个忠心耿耿、训练有素的三眼巨人至少能为他争取那么一刻的时间。
但是,他最终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神秘怪客。
当他将手握到托架上的赤龙神剑的剑柄时,九个三眼巨人武士已经倒下了七个,还剩的那两个则无比痛苦地趴在地上哭嚎打滚,他们的双腿永远地留在了这间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大厅里。
铮——
一道璀璨夺目的炙灼光华顿时从雕满龙纹图案的剑鞘上透射而出,紧跟着腾跃而起的是一股强大凌锐的杀气,一下子便笼罩了整个大厅,但同时,他的脸却也变了。
哗地一声,一道无比凄厉的剑光瞬息间便消没在空气中,那一刻,他仿佛感到星月之针停止了拨动,生命浪涛停止了冲荡。
他呆呆地看着握剑的手腕正画出一圈极细极淡的红线,娇滴炙亮的血珠在伤口处逐渐凝成豆大的一滴。
“不可能!”深层的恐惧就像一道冰冷的雷电,从灵魂深处狠狠地将生命刺痛,他那扭曲的瞳孔仿佛承受不住恐怖而崩溃成质点。
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一股浓烈腥咸的血沫发疯似的从断腕处喷射出来,而那折断的手掌还在兵器托架上紧握着只露出一半剑刃的赤龙神剑。
仿佛从脑门泼下一盆冰水,他感到从肉体到灵魂都完全被冻结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狠毒的剑术,他甚至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下,但马上,一股刺入骨髓深处的剧烈痛楚便像针炙一般侵袭入脑中,他捧着断腕的右手嘶声痛哭,那震碎时空的绝望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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