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妃猎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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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赴水牢
何璧前脚刚走,我后脚立马起身,向那棵巨树走去。  你让我不乱跑我就不乱跑?  何璧救我绝非偶然,他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与我的目的是一样的,那么我要先下手为强。  繁花簇拥大树,高得离谱,据目测,最底层枝桠少说离地也有七八米。如果是尚未失去武功的太白山猎人谢铁心姑且可以试试,现在对于身残志坚的假货二王子我,只能说蛮夷王太看得起本女侠了。  绕树几圈,依旧没看出什么头绪,我有些泄气,伸手四处摸索,触及一个不起眼的树瘤,居然有些松动,我下意识一转。  只听树身轰然一震,落叶纷纷,吓得我急忙退开。  响动过后,四下恢复平静,我上前一看。  树下打开了个半人高的缺口,里面斜出条幽长石阶,乌黑阴冷,直通地底。  蛮夷王说的是佑神木第三台枝桠,可这石阶怎么看都是往下延伸的啊!  先下去再说!  我抬脚就往石阶上迈,却听身后一声大喊。  “不要下去!”  可惜已经来不及,刚才还客观存在着的石阶晃眼消失无踪,这一脚踏上了阴冷的空气,身体失衡,我惊叫着跌了进去。  后面的人飞身扑来抱住我,我们一起急速下坠。  无底深渊!这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我本能地抱紧身边的人,等着和他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耳边劲风呼啸,极度惊恐中,眼前的画面和我脑中记忆飞速重合,好像在很久以前,我就曾这样和谁一起跌下来过。  可是,那是谁?  水花炸起,冰冷刺骨的水猛地灌满口鼻,打断了我的思考。  浮上水面,抹了把眼睛,我才发现身处的地方犹如一口深井,四壁苔藓纵横,粘腻阴森。  蛮夷天气酷热,很难想象地下水彻骨寒冷,水面上居然还浮着一层冰渣,被我们砸出个大窟窿。  “不是叫你不要乱跑?为什么不听话?”  我警惕地望着他,抖成一片,极低的温度下,何璧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微笑的嘴唇也微微发颤,他拍拍我的脸。  “也是,我早该想到,你什么时候听话过。”  我不理他,狠狠拍打着四周墙壁,试图能找出出路。  陷入绝境实在很糟糕,关键是面前这个难友,我还不能信任他!  身体一沉,我被何璧拉入水中,我本能地挣扎起来,完了,他肯定是故意骗我下水,好在这毁尸灭迹!求生的本能让我不顾一切手脚并用,对他乱踢乱打,可惜杀伤力在水的阻力下大打折扣,何璧没有理会,只是死死拖着我往下潜。  意识开始涣散,手脚渐渐没了力气,许久,身下地面的真实感唤醒了我,沉音灌耳,重见天日,我咳出口水,狠命把他推开。  “你为什么要害我!”  何璧靠在石墙上喘息,无奈道。  “真是个不讲理的丫头,我要害你?分明是你快要将我踢得吐血了。” 
面皮下的真相
我瞪了他一眼,这才留意到,面前已经不是那口冰水井,水潭前方是个密闭石室,盈盈的水波在墙面上折射出道道银丝,左右两只宏伟石狮把守,如同皇家墓穴。  我本能地伸手一推,没想到石门居然很轻松地被我推开了。  我被眼前景物所震撼。  石门之后,一株一人高的银树,造形和地面上那棵极为相似,遍体银辉,闪着颤巍巍的光,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   这才是真正的佑神木?  我想起蛮夷王的话,飞也似的摸上那银树的第三台枝桠。  手心刺痛,有人及时将我拉回来,再一看,掌心已被划开一道深口。  何璧扯了衣裳上的布给我包扎。  “同样的傻事,你总要做两次么?”  他这句话让我浑身颤了一下,又和很遥远的什么东西重合。  我还来不及细想,那边的银树已经颤动起来,叶片碰在一起,清脆如铃。  树干上,就在沾着我血的位置,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我心中一动,何璧却抢先我一步,从怀里取出把匕首,小心地往里探了探。  “没有机关。”他喃喃自语,目光如炬,苍白的脸上慢慢泛出光彩。  “原来在这里。”  收回小刀,他拉开袖子伸手进去,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慢着何璧!你想独吞兵符?”  一声尖锐的铮鸣,何璧满手是血地从洞口闪出,石缝瞬间合上,若不是他动作快,估计一只手已经没了。  他睁大眼,仿佛不能置信。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一种本性的凶狠透出来,他抬掌震碎身旁的一个石像,全然不似之前的温文尔雅,惊得我全身一凛,不由后退。   墙面的箭阵开始松动,如雨一般向我们射来。  “该死!”  何璧低哼一声,抱起我打了个滚,险险躲过了几只长箭,往狮子后面的侧门跑去。  一路被何璧拖着通过一个个迷宫般的通道,我看着他,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一丝亮光拨开黑暗,何璧纵身一跃,终于,广阔的蓝天,苍绿的森林闯入视线。  我从他背后抬起眼皮,不知要对他的相救表示意外还是感谢。  或者更多的是……迷惑?   何璧靠在树上,神情有些萎靡,倒是没有什么欢喜。  “何大人……”  何璧微侧脸,我眨眨眼,果然没错。  “你脸上有脏东西。”  他抽了抽嘴角,大概觉得这个时候我居然显示风情,注重外表不可思议,下一秒却眼神一变,摸向下巴。我的手比他快一步,看着手上撕下的那张面皮。  “……韩珏?”  我脑中轰鸣。

你舍不下我
面前的人抬起面容,再怎么面无血色,却永远带着微醺的笑意,乃是幽暗森林里最艳丽冰冷的一朵奇葩。  树海涛声,配合着我起伏不止的吐息,拿着那张面皮的手还在原地,微微发颤。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一个人内心同时充斥着温暖与苦涩,喜悦与愤怒,她的脸上,该是怎样的表情?  奇葩托起下巴,笑着戳戳我的额头。  “小铁心?”   “怎么?莫非见到我,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之前何璧的每一个低眉浅笑在我脑中飞速串联起来,全都带上了韩珏的影子,我往后退了几步。  “合璧为珏……我早该想到是你。”  如果不是他,谁会替我向蛮夷王讨一株雪莲?如果不是他,谁会在命悬一线之时救我?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他以为我是阿蛮?  可我发誓我不是,从记事起我就和我爹住在谢家村,我绝对不可能认识韩珏!  他的情,用错了地方,而我,也无意做谁的替身。  “为什么扮成何璧?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么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问题多么可笑。  兵符,还是为了兵符。  “以韩珏的身份,蛮夷王不会让我进山。”  果然如此!我有些失望。  “你已经权倾天下,为什么还要那么贪心?”  他收起笑意,不悦地看了我一眼。  “只有掌握了更大的权利,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稳,你是不会明白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摇摇头。  “那好,谢谢你救我……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韩珏拉住我,眼中闪过万道厉芒。  “你要去找韩嫣?”  “不找韩嫣,我也没理由和陛下一起,你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韩珏注视我半晌,突然握袖咳嗽起来。  我从他手中抽出手臂。  “陛下不用装了,你明明好好的。”上次看到他奄奄一息的病美人样,还害我得那么内疚,打算回去就向蛮夷王讨一株雪莲,现在此人一路活蹦乱跳,还能抢兵符,哈哈,感情全是苦肉计。  他还是在那里咳嗽,我抬脚就走。  五米,十米,二十米……  身后没有动静。  我退回原地。  “喂!你、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刚才是不是受伤了?喂!韩珏!”  他艰难地喘息着,在我怀里微微睁开眼,笑容很讨打。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 

阴魂不散的阿蛮
斜阳冉冉,倦鸟归巢,美景消歇在暮色中。  我扶着韩珏,按他的指使,在禁地附近找到了一处竹舍。  建在一大片凤尾竹林中,格外安详的小竹舍。  推开那扇破败的门,只听嘎吱一声长响。  我环视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恍惚如坠梦中,身边韩珏又咳嗽几声,我赶快扶他到唯一一张床上坐下。  床上没有铺盖,积了很厚一层灰,看来已经多年没有人住。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我亲手建的。”  他淡淡看我一眼。  “我在这里住过两年。”  怪不得他对环境这么熟悉!原来他早就知道佑神木所在!可我却无法想象,堂堂君子国的太子,为什么会流落在蛮夷深山整整两年,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又到底吃过什么样的苦。  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了,我转移话题。  “你感觉好一点没有?”  韩珏点点头,坐在竹床上调息。  “如果不是为了兵符,调养几个月,余毒早该逼尽。”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叹息,做皇帝不就是为了安享富贵享福娱乐?如果都是那么要死要活,又有什么意思?  “你完全不必亲自出马,把此地的秘密告诉手下人,让他们……”  韩珏打断我。  “我谁也信不过。”  我噎了一下,闷闷不语。  韩珏睁开眼,看着我目光渐渐软了。  “还有,我不想让外人踏进这个地方。”  我想提醒他我也是外人之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  看我多傻,他不是把我当作他的阿蛮了吗?  见我不语,韩珏柔声道。  “我要调息一晚,你也该累了,就在这竹床上歇一歇吧。”  我没有和他客气,翻身在里侧躺下。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耳边徘徊着很多声响,一脸稚气的女孩对着树上的少年大喊。  “喂!你下来好不好!!我不会害你的!”  “喂!我叫阿蛮!你叫什么?”  画面一转,溪水潺潺,女孩子扭着布巾,一长串晶莹水珠从她手中跌落。  “看你,脏兮兮的,真像只大壁虎,我帮你洗干净啊!”  “这个不能生吃的,要烤熟了才行!”  彼时竹舍新建起,葱翠得滴水,有白孔雀拖着长长的尾羽在屋前觅食,发现少年靠近,扑腾翅膀凶凶地鸣叫起来,女孩子大笑。  “如果你敢用流苏的羽毛给我做把扇子,我长大以后就娶你做老婆!”  “……”  少年的话很少,从始至终,都是微笑着低唤‘阿蛮’。  我满头是汗坐起,原本盖在身上的东西落到地上,那是韩珏的外袍。  这样的梦境已经不是第一次。  阿蛮!又是阿蛮!这个阴魂不散的阿蛮!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抬头阳光泄进来,几只鸟雀在窗格上跳跃。  已经天亮了啊!  我抱起韩珏的衣裳,推开小竹屋的门。  韩珏站在竹门一丈之外,一动不动。  我走到他身后,“穿上衣服吧,你的毒还没有散尽。”  韩珏依旧不动,哈,难不成还要让老娘帮你穿?  “还不拿着,我去找吃的。”  韩珏没有反应,我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手指才触及他的背,韩珏膝盖一软,整个人倒在我身上。  他双目紧闭,苍白的脸色隐隐透出几丝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