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森林 作者:[保加利亚]卓尔克·恩维





   
  蚂蚁喜德是安妮进入蚁丘之后,遇上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一颗婴儿般纯洁的心灵。他做着最苦的工作,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应该得到什么回报;他相信电视里说的每一句话,把它们都当作至高无上的真理,可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的时候,甚至连反抗一下的念头都没有。可就是这个温顺得不能再温顺的大块头,却为了安妮,为了一个他认识没几天的朋友,为了一个人人有权把家回的简单道理,在卫兵们面前变成了一头发怒的狮子。这是什么魔力吗?不,这只是一只蚂蚁正义的天性!
   
  小鹰们被安妮称为“小男生”,这三个字并不可笑,可笑的是小男生们总以为自己聪明的脑袋已经越过了世界之巅,并且对比自己“愚蠢”的生物全都视如草芥。他们把计算机的能力当作自己的能力;他们虽然连飞都还不会,却已经懂得订购滑翔机,想用工具的力量来代替自己的力量;他们宁可相信一个电子钟,让它来左右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相信自己的感觉……在这个崇尚高科技、一切思想都靠无线电波和互联网来沟通的时代,我们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越来越幸福,越来越能干了?像鹰爸爸一样,把自己的孩子丢在一堆机器中间过日子的父母们,可曾想到,这些缺乏感情滋润的小生命,将来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智能生物呢?
   
  稻草人弗雷迪,又一个只出现了一次,却令人永难忘记的角色。他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的狂热。他在同一个位置上已经战斗了几十年,却还把赶走乌鸦当作自己最大的使命。为了能够继续工作,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赶走乌鸦,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个世界就是被许许多多的小事改变着的,这些小事情都常常需要一个人付出自己的一生来完成。比如扫一条大街,比如开一辆电车,比如浇一片草地……做着这些小事,却不觉得它小,并且还永远保持着最初的激情和热爱——这样的人就叫做“真英雄”。
   
  鬼怪们其实并不是鬼怪。我总觉得,这整个故事之所以被称为“鬼怪森林”,只是它在力图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本来是没有鬼怪的,真正的鬼怪,其实就是我们用自己的恶所创造出来的东西。恶由心生,善也由心起,一善一恶只在一念之间。但这一念的力量,就足以改天换地,将世界颠倒再三了。正如希特勒的一念之恶,就造出了集中营这种人间地狱,安妮的一个坏脾气,就造出了鬼怪宫这样的阴暗角落。鬼怪们让所有的人恐惧,但其实他们才是活得最为凄惨的生灵,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受着仇恨的熬煎。恨,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造成伤害;爱,却需要两只手共同握在一处,才能弥合创口。如果鬼怪们没有迈出那原谅和宽恕的一步,他们就会永远留在森林最阴暗的地方,没有任何改变,直到毁灭……
   
  尼洛德·莱珀特塞是从头至尾,看着安妮通过这个游戏的。他根本就是一个会玩魔法的哲学家。但恐怕就是作者本人,到最后也已经说不清楚,究竟是安妮在玩魔法师的游戏,还是魔法师被安妮带入了一场他也掌握不了的游戏? 
  


  
《鬼怪森林留言本》

“真正的朋友,不是仅仅为了利用的那种。”
——出自《鬼怪森林》第二章 留言人:背包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奇迹,但最困难的部分是你必须相信它。”
——出自《鬼怪森林》第十章 留言人:朱丝苔·蒂娃

“要是你想要别人帮你,就得自己先帮自己!”
——出自《鬼怪森林》第十一章 留言人:猫头鹰夫人

“有时候答案看起来还离得很远,摸不着边,可它忽然就会一下子跳出来,让你奇怪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它。”
——出自《鬼怪森林》第十四章 留言人:刺猬老爹

“做蠢事或者做错事,都要好过什么也不做的等待和干嚎。”
——出自《鬼怪森林》第十七章 留言人:安妮的妈妈

“就算是最伟大的目标,也不能用一个孩子的眼泪做为代价。”
——出自《鬼怪森林》第十九章 留言人:蚂蚁女皇

“我不明白为什么,但看起来我们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我们总是在按他们的规则玩游戏。”
——出自《鬼怪森林》第二十二章 留言人:安妮

“你现在知道了吧,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安妮。一个被弄坏的玩具,一句冷酷的话语,一个愤怒的表情——它们都会留在某处,永远不会消失。”
——出自《鬼怪森林》第二十五章 留言人:尼洛德·莱珀特塞

“所有接触到我的东西,都会变成另一种模样。我就是永恒变化之火,是令破坏与创造殊途同归的元素。”
——出自《鬼怪森林》第二十六章 留言人:永恒变化之火 
  


  
《后记:我和恩维的故事》

   这个世界上是会发生一些奇迹的,但是当它开始的时候,你却并不知道自己正身在其中——我和恩维的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那是在我上网之后的第二年,成为一个童话论坛的管理员的几个月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一个论坛会员的回贴里,推荐了一个“有好多漂亮图片”的网站,于是,就随手点开了那个链接。果然,那里真的“有好多漂亮图片”啊!可是,那些图片看起来都有些怪怪的,大都是一些空房间,没有人物,也看不出有什么寓意(后来我才知道,那都是鬼怪森林书中描绘到的背景,自然有很多的房间了)。然后,我看到一本电子书的下载链接——那时候,凡是能下载的书,我都不会放过,所以当然也没放过这一本。只是,在下载了之后,扫了一眼,证明是一本英文版的长篇童话,就再没有打开来看过。结果,这本书在我的电脑上一搁就搁了两个多月,直到我某次心血来潮,忽然想找本书来练练英文翻译,这才——万分幸运地想起了,自己手边还有这么一本童话。
   
   结果,我就掉进了一个“陷阱”,当然,我更愿意称之为掉进了“兔子洞”——在许多年以前,也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因为掉进了一个兔子洞,由此开始了一串奇妙的历险……
   
   我简直没办法停下来了。安妮在跑,我也跟着她“跑”;安妮在发脾气,我就好像听见了她的吼声——我们一起钻进了蚁丘,一起飞上了鹰巢,一起来到了鬼怪宫的门前,一起跳入了永恒变化之火的火焰里……
   
   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我在现实世界,或者更确切地说,在网络的世界里,也在经历着几乎和鬼怪森林里一样充满了挑战性的冒险。我建起了一个“小书房”儿童文学网站,由此认识了许多从未见过面的朋友,就和安妮一样,我在学习——学习着改变自己,同时也改变其它的一些东西……这个过程并不能说是完全快乐的,因为在改变的过程中你就要做出一些选择,你必须放弃一些你本来觉得很宝贵的东西。有时,我也真的很想和安妮一样,大叫一声:“我不要!”但是,“事已决定,无可更改!(Alea iacta est!)”——我也就这样跳进了永恒变化之火,不知道自己最终将会变成什么,但还是,改变了。
   
   在翻译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上过无数次鬼怪森林的网页,一遍遍看作者的留言板,还有他的邮箱地址……终于,在一个早春二月、万物萌发的时节,我忍不住给他写了一封英文信。我说自己正在翻译“鬼怪森林”这本书的英文版,还说我想把这本书放在我的“小书房”网站上,可他却没有回信。于是,我再写、再发,他还是没有回信。我这下子真的是失望到了极点,我把只差6章没翻译的书稿放在了一边,去做别的事情,想尽量让自己快点忘记这个冷漠透顶的保加利亚作家。哦,现实和童话,是多么的不同!
   
   可就在这时,我却意外地收到了从一个奇怪的邮箱地址寄来的信件,我差点把它当作垃圾邮件,可那个名字……是的,还能是谁!
   
   “你现在知道了吧,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安妮。”
   
   他的来信很短,可这份激动的感觉,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原来真的都会留在某处,然后在你最意料不到的时候,冒出一个小小的芽儿来:
   
   “亲爱的安,
   我好几次试着给你回信,但信件都被退回了。如果这一次你能收到它,我们可以再谈。
   
   祝好!
   卓尔克?恩维
   
   (Dear Ann;
   I tried to reply several times but my letters always bounced back。 If this one reaches you; we can talk again。
   
   regards;
   Zlatko Enev)”
   
   啊,就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魔法师终于和安妮说话了!
   
   他的第二封来信同样姗姗来迟,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不但同意我把自己翻译的文字发上网,而且还提出,要我帮助他制作一个鬼怪森林的中文网站——对一个只通过一次信的、从没见过面的“热心读者”(那时他还并不知道我已经是“蓄谋已久”了),连一句“你贵姓?”都没问,就直接提出这样的请求——哦,魔法师先生,你真是太可爱了!
   
   我当然二话不说地就答应了。其实,我想这世界上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人,比我更适合来做这件事,天知道我把他的网站打开过多少次!
   
   他两个星期后收到了我翻译好的全部网页,这一回,魔法师也吃惊了。他的回信这一次来得飞快,而且第一句话说的就是:“我很激动!(I am excited!)可紧接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这次,他终于开口问“你贵姓?”了,而且,他要问的恐怕还不只这么多呢——他请我发一份个人简历给他,中英文对照,另加照片。他的理由无可非议:他希望大家知道做了这些无偿工作的热心人是谁(当然,他自己也很想知道了)。
   
   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这是一个问题。如果保持沉默,我可能从此就失去了这个朋友;如果说出真相,那就意味着,我在互联网上和大家玩了三年的“蒙面佐罗”游戏,就此要结束了……
   
   好吧,游戏总有一个结束的时候,就让它在鬼怪森林里结束,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得承认,我还是有些心虚的。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看待这样一件事——来自遥远异国的一个坐轮椅的女孩子,这基本上和看到火星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可是,魔法再次出现了:在我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两天之后,我的邮箱里忽然收到了一些照片——那是恩维和他的全家人:他的父亲、母亲、妻子,还有他的孩子们……恩维在信里没有写什么对我表示同情的话,他只是说了说自己前半生遇上过的一些坎坷经历,最后他写道:
   
   “生活可以变成我们想象中的任何样子,只要我们能找到足够的勇气去改变它。(Life can be anything we make out of it; if we only manage to find enough strength。)”
   
   我真不知道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说,在此之前,我是因为喜欢“鬼怪森林”而喜欢恩维,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我是真的开始喜欢这个人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飞快地译完了“鬼怪森林”的最后几章,遇上有什么不懂的句子,我就直接去问他;而他就忙着做中文版的“鬼怪森林”网页,遇上拿不准的字样,也会发信来问我。这种远隔千里在一起工作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他的想法总是让我觉得很有趣——他的人生态度,他的世界观,既有安妮那样叛逆不羁的一面,又有背包那样理智达观的一面。他有时会像个孩子似的,为一个细节问题斤斤计较;有时又像个老师一样,把一件错综复杂的事情解释得简单而透彻。有一次,他甚至还在信里给我讲了个保加利亚的民间故事,故事里说的是两个女孩怎样跳进一条魔法河流,又怎样分别变成了不同的样子。他说,生活就像一条魔法之河,没人能在跳进去之前,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变成什么。所以,他一直主张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一定要勇于亲身去尝试一番。而他也一直是这样去做的。
   
   红头发的安妮,原本只是他脑海中一个忽然跳出来的奇妙形象,可他却用他精妙的文字,让这个女孩永远留了下来,还让这个女孩替他完成了自己从小就有的梦想——去一个童话的王国里做一番有趣的冒?